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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在宫外给她准备的新家才刚刚建好,他都还没仔细瞧过,也不知道合不合她的心意。
还有,那里虽说有他最得力的属下负责她的安全,但在这动乱的时期,还是让他担心的夜不能寐,生怕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会对她不利。
正兀自担忧着她的安危,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殿下,娘娘真的不在宫里……”
欧阳忆潇眉峰微微折起,刚一起身走到门口,怀里便撞进了一个小小的身体,那身体的主人在撞上他的那一刻,蓦地一惊,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怎么了?可是哪里痛?”一贯沉稳的帝王被自家儿子的哭声惊到,赶忙蹲下身,仔细查看他哪里有没有伤到。
元烨皱着小脸,抽泣道:“娘亲……娘亲不见了,娘亲不要烨儿了……”
欧阳忆潇揽着他身体的大手一僵,沉默半晌才又开口安慰道:“没有,她不会不要烨儿的。”他接过春影递上的绢帕,难得温柔的为儿子拭去脸上的泪水,“娘亲听说宫外有一种药草对烨儿的病很有效,她想亲自采来给烨儿做药引,烨儿和父皇一起在宫里等她回来,好不好?”
元烨睁大了双眼,渴盼的看着他,“真的吗?”
欧阳忆潇点了点头,将他抱坐在床上,故作严肃的问:“早上有没有乖乖吃药?”
元烨止住哭泣,有些害怕的低下头,不敢答话。
欧阳忆潇默叹了口气,示意春影去端药,自己则坐在元烨旁边,伸手将他搂进怀里,问:“烨儿是不是很怕父皇?”他承认,之前的那几年里,他一直都在刻意的回避这个孩子,并不是他不想见到他,而是不敢,他是自己与裳儿唯一的骨血,他很想去好好的疼爱他,但每每看到他,都会让他想起那个漆黑寒冷的雨夜,他最爱的也是被他伤的最深的女人是如何辛苦的将他生下来的。
元烨抬眸,小心翼翼的瞅了他一眼,继而又垂下眼睑,摇了摇头,“娘亲说,烨儿不可以怕父皇,烨儿要爱父皇,像爱她一样的爱父皇。”
“娘亲真的这么说?”欧阳忆潇小心肝微微一颤,那个丫头几时说过这样的话?难道她昨晚主动的亲近并非是一时冲动,而是她已经不再排斥他了?
元烨郑重的点头,伸手圈住父亲的腰,如小动物般乖巧的窝进他怀里,有些疲惫的阖上眼,喃喃道:“娘亲爱父皇,烨儿也爱父皇,父皇也要好好爱娘亲和烨儿……”
欧阳忆潇俯下脸,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个与他骨血相连的孩子,终于明白当年慕丞相面对裳儿时是什么样的感觉了,但无疑他比着慕丞相要幸运的多,至少烨儿还小,他还没有完全错过他的成长过程,而更重要的是,裳儿还在,他还可以和她一起陪着烨儿成长。
“皇上……”小印子推门而入,看到已窝在皇帝怀里睡着了的元烨,遂放低了声音禀报道:“慕大人求见。”
欧阳忆潇心中大喜,道:“请他去书房,朕稍后就到。”那个丫头的激将法果然有效,既轻松收缴了狄行天手中的兵权,又逼出了她那个文武双全的哥哥主动请旨。
爱而不得
桃林深处,鸟语花香,一袭素白衣衫的女子落座琴旁,微风轻轻拂过,吹动她墨染的青丝,细碎的阳光如星子般洒落肩头,为她平添了几分春日里的明媚,远远望去,宛若一幅清逸绝伦的仙谪画像。
她纤细灵巧的十指在琴弦上飞旋,奏出婉转悠扬的曲子,一曲过半,同样悠扬婉转的笛音响起,与之相和。
女子唇角微弯,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突然玩心大起,故意加快了指上的动作,但无论她如何变调,那相和的笛音始终默契的配合着她。
曲终之时,清舞抬眸,笑看着逆光阴影里缓缓朝她走来的清雅男子,由衷的赞道:“哥哥的笛子吹得愈发好了。”
慕清风淡淡的抿唇,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看了眼桌上的茶点,“特意为我准备的?”
清舞抬手为他斟了一杯茶水,笑弯了眉眼,“裳儿被逐出宫,心里难免失落,哥哥又一向疼我,定会过来看我,这便备好了茶水等着哥哥来。”说着,她又指了指桌上精致的点心,“这些都是裳儿亲手做的,哥哥快尝尝,可还合你胃口?”
慕清风也不与她客气,捏起一角虾仁酥送入口中,尝过之后,冲她微微一笑,“裳儿的手艺比以前更好了。”
他记得她所做的每一道点心的味道,那里充满了他与她最美好的回忆,可那一切于她而言,就只是最纯粹的兄妹之情,而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对她的爱意,绝不比任何人少。
清舞凝视着他温雅如玉的侧脸,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涩,对这个哥哥,她始终是心存愧疚的,尽管欧阳忆潇跟她解释过嫂嫂中毒的真相,但归根究底,一切还是因她而起。
她自小身体不好,父亲又对她不闻不问,哥哥便兼顾了父亲的责任,对她呵护备至,为此,同为妹妹的流云也是颇多怨怼,就更不要说身为公主的欧阳紫竹了,她与生俱来的骄傲又岂容得心爱的男人对别的女人如此上心,即便那个人是他至亲的妹妹也不行,而公主使点小性子,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天意弄人,她偏偏选错了任性的时候,最终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九年的时间,哥哥始终没能从失去嫂嫂的阴影中走出来,他远离京城,逃避有关这里的一切,蹉跎自己的同时,也害苦了另一个痴情且执着的女子。
欧阳紫荷,一个天真烂漫,单纯且善良的女孩,记忆中的她,总会跑去冰泉宫,跟她讨上一杯红枣玫瑰花茶,缠着她讲有关哥哥的事情。
而如今,昔日懵懂不知情为何物的小公主,也已长成了一十九岁的大姑娘,却也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太后的指婚,将所有的热情都耗在了一个早已心死的男人身上。
慕清风轻抿一口茶水,看了眼恍惚走神的清舞,“我已请旨出征,今日来,便是与你道别的。”
清舞瞬间晃过神来,“对不起……”她喃喃的开口,低下头,不敢回视他的目光。
慕清风抬手抚上她的发心,迫使她抬起小脸,难掩心疼的问:“为什么道歉?”
“我不该逼你。”清舞羞愧的答道,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明知道哥哥无心朝政,却还用那样的方式逼他。
慕清风轻轻的扯唇一笑,那笑容比着春日里明媚的阳光还要温暖几分,“还记得我高中那年,你说过的话吗?”
清舞一时怔忪,耳边似是响起了自己惊喜欢愉的声音,“哥哥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如此人才,不为朝廷效力,才真真是浪费呢!”这是她曾经说过的话,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又岂能不知他心中所想,“可是哥哥一直不喜欢朝堂中的尔虞我诈。”
慕清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站起身,望着桃林外袅袅升起的青烟,徐徐说道:“等眼下的麻烦都解决了,皇上会立烨儿为储君,他需要一个老师,若是你和皇上都不反对,以后就由我来教他。”
“哥哥愿意担任丞相一职?”历代北陌国的丞相都兼任太子太傅一职,哥哥既然愿意教导烨儿,就证明他已经答应接替父亲的位置,如此一来,也算是了了皇上一桩心事,她心里自是开心不已。
“前朝与后宫息息相关,颜太后之所以能横行于后宫,所倚仗的便是她颜家的势力,不过以后,她就没那么幸运了,你也不必再与她客气!”颜尚书一直觊觎相位,想要操控整个朝堂,他又怎会顺了他们的意?!
“哥哥……”清舞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你不可以伤害太后,她毕竟是嫂嫂和小荷的母后。”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北陌以孝道为重,皇上想铲除的,只是她颜家的势力,不会伤她性命!”
慕清风说的轻松,心里却是恨极了那个伪善的皇太后,那个女人,曾不止一次的将裳儿逼至险境,其中因由,除了先帝对母亲隐晦的情愫外,怕是还有着欧阳紫竹的功劳,她始终将她宝贝女儿的死,归咎在裳儿身上,若是她知晓了清舞就是裳儿的话,必定会置清舞于死地。
若非欧阳紫荷的存在,他早就对她出手了,又岂容她继续在宫里兴风作浪!
捕捉到他眸中有厉芒闪过,清舞一阵头痛,却也不便多说,只是可怜了小荷那丫头,注定了要好事多磨,但愿她和哥哥能修成正果才好。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等一下……”见他转身欲走,清舞赶忙站起身,从腰间摸出一物塞于他手中,“这个还给你。”
慕清风摊开手,平躺在他掌心里的正是他之前给她的那块玲珑玉佩,还不及他开口,她便继续说道:“这块玉佩哥哥自幼戴在身上,与护身符无异,先前裳儿失去记忆,没能认出它来,现在物归原主,希望它能在战场上保佑哥哥平安无事。”
慕清风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再次走近她,拉过她的小手,重新将玉佩放进她手里,“这个给了你,便是你的东西了。”
“哥哥……”清舞仰头看着他,“你真的……不是我的亲生哥哥吗?”手中的玉佩仿若生了温,灼的她掌心生疼。
那日父亲跟她说了很多话,她也是第一次知道父亲有多么的爱她,知道娘亲生她和流云时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同时也知道了哥哥并非慕家的孩子,而这块玉佩,便是他生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慕清风身体蓦地一震,大手按住她的双肩,一字一句道:“亲生与否,根本不重要,你只要记得,无论将来怎样,我都是你最亲的哥哥就好。”
“嗯……”清舞郑重的点头,伸手主动抱住了他,“哥哥永远都是裳儿最亲的人,就像云沐歌是云清舞的哥哥一样。”
当她温软的身体贴上他胸膛的那一刻,他本是平静的心微微一颤,她身上那不掺脂粉味的天然体香极具诱惑的充斥着他整个心扉,让他好想就这么一直抱着她,这是他呵护痴恋多年的女子,可他却永远只能静静的看着她为别的男人展颜微笑。
若说六年前,他还有拥有她的机会,那么如今,在他获悉自己身世的那一刻,就真的彻底失去了爱她的资格。
云沐歌,他默念着这个名字,慢慢收紧了手臂,将她牢牢的禁锢在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