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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管家以前可是您公公的长随,候爷见了他还要尊他一声刘叔呢!”
媚娘头脑一时转不弯来:“我公公?是谁?”
“我的大奶奶!这个也能忘记的?就是老候爷,如今候爷的爹啊!”
媚娘合上帐薄,懒懒地说道:“我饿了,不管了!牵枝连叶的,家也不是我家,白费劲瞎操心,管好了又没人给我赏钱!”
翠思快人快语:“就是!奶奶省省心吧,这府里乱就乱吧,不关我们的事!”
王妈妈的喝斥声还没出口,帐幔外传来一把声音,把一干人吓得快晕了过去。
“不关你们的事,关谁的事?”
徐俊英捺开帐幔走进来,翠思低下头,起身的当儿往矮几上一歪,勾织的绒线毛衣罩在仙客来的帐薄上,翠喜和翠怜、王妈妈早吓得跪下地,翠思赶紧从榻上滑下来,跪在王妈妈身后,却没人顾得上媚娘,她只好自己套了鞋子,走上两步,福了一福身道:
“候爷回来了!门口都站着谁,怎不报一声儿?”
徐俊英脸色平淡,看着她说:“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媚娘怔了一下:“不可能!”
徐俊英唇角轻牵:“我让她们走开的。大奶奶不是头晕吗?怕惊扰了你,没想到让我听到你们主仆这一番大胆言论!”
他绕过翠喜翠怜,走到榻沿坐下,伸手去翻媚娘刚看的那本帐薄:“不是头晕么?还能对帐?”
媚娘怕他去动毛线罩着的那一摞,赶紧坐上榻,按住帐薄:“这本就是日常开支流水帐,很杂乱,候爷看不懂的!”
徐俊英盯着她看,媚娘心想不该质疑人家的文化水平,忙改口:“候爷要看公文,没必要为这个费神!”
徐俊英说:“我只翻看一下。”
媚娘也觉得自己表现得过于紧张,便收回手,徐俊英慢慢翻了几页,就合上不看了。
媚娘朝他笑了笑:“很无趣是吧?我天天看这个呢!”
徐俊英淡淡说道:“觉得无趣了么?这可是你吵着闹着要来的——刚才你说的厨房一事,我听着,就按你想的做,蔡妈妈替了梁妈妈,很适合。梁妈妈是老太太的人没错,她做的事可不是老太太教的,老太太问下来,你只说问过我了。”
“哦,好的!”媚娘看着地上几个跪着的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徐俊英却没顺着她的心意,让她们起来,只看向翠思:“翠思你解释一下:为何这府里乱了,却不关你们的事?”
翠思把头低到地上,大气不敢出,更不敢吱声。
媚娘笑着说:“翠思,她就是个憨丫头,不懂什么的,平常也总说错话……”
徐俊英看着她:“今晚说错话的,不止她一个!”
王妈妈在地上磕起头来:“是老奴,老奴错了!请候爷责罚!”
媚娘心里不忍,王妈妈总说腰痛,哪里受得这样跪着,还磕头,她微蹙起眉,无奈地从榻上下来:“妈妈别磕了,你起来吧!是我说错话,要责罚也该是我。翠喜翠怜,没你们的事,也起去,给我让个地儿!”
徐俊英咬紧牙关,才算绷住。这个人,不点出来她还不认,认个错还摆谱!
看着媚娘跪下,徐俊英感觉很舒心,闲闲问道:“你说错了什么?”
媚娘咬咬嘴唇:“我说了:管好了家,没人给我赏钱!”
“前面那句!”
媚娘闭了闭眼:“家也不是我家,白费劲瞎操心!”
徐俊英沉默了一下,点头:“都起来吧!”
媚娘先站起来,然后俯身扶起王妈妈,徐俊英一直注视着她,她身姿柔韧挺直,双手始终交握放在腰腹部,跪下,起立不用人扶,动作轻快利落,稳稳当当,不摇不晃。
慢慢想起来,她刚大病好起来那阵子,给长辈磕头哪次不要人扶着才起得身?以手撑地,也起不得这样快。
又见媚娘没穿裙子,只穿着件粉红色细麻中裤,心想是不是少了裙裙牵拌的原因?
胡思乱想着,媚娘已经回到榻上,吩咐翠怜扶王妈妈到隔壁房间去烤火,暖和一下膝盖,省得明天腿上风痛又犯了,让翠喜泡茶来,翠思将矮几上的帐薄移放到身后的紫檀木柜子里去。
第89章 认错(二)
翠喜端来两碗茶,分别放到徐俊英和媚娘面前,便退到一边。
两只一模一样的白瓷青花盖碗,徐俊英看着媚娘揭开,碗里是碧绿的汤色,他也揭开自己的茶碗,却是琥珀色的茶汤,不由得怔了一下:
“怎么不是一样的茶?”
媚娘嘴里正含了一口茶水,来不及答话,翠喜忙应道:“候爷喝的红茶,大奶奶喝的绿茶!”
徐俊英说:“我不喝红茶,给我拿绿茶!”
媚娘咽了茶,问道:“候爷为何不喜红茶,只爱绿茶?”
徐俊英看了她一眼:“绿茶清热,我向来只喝绿茶。”
媚娘盖上茶碗,对他说:“是我让翠喜给你拿红茶的,红茶性温,去寒,暖胃,你不喜欢可以慢慢适应着,喝惯了就好。绿茶性凉,清热,以……”
她原本要说:以你现在这样的肠胃体质,不宜常喝。转念一想,这样说可能不妥,徐俊英不算太敏感,但大老爷们谁也不会愿意承认自己体质差吧?三番两次喝酒喝茶醉成那个样子,他实际就是外表刚强健壮,里面肠胃境况堪忧,得提醒他找老友灵虚子和张靖云仔细探个脉,检查检查身体,他心眼不坏,年轻轻的别把身体弄垮了,这也算是关照好人了吧。
见徐俊英等着下文,便说下去:“候爷在边关征战那些年,饮食不正常,冷暖不定,伤了肠胃……其实红茶更适合您,绿茶,应该也可以喝,不过饿的时候最好不喝……这个我也不大懂,候爷的朋友,灵虚子和张靖云不是擅长医术吗?二日见着他们,让他们给你好好诊一诊,他们总会告诉候爷一些饮食禁忌。”
徐俊英看着她:“灵虚子和张靖云,你还记得他们?”
看出什么来了吗?媚娘见徐俊英表情有些异样,不免心虚地垂下眼眸。
“我……我一直想请他们为我哥哥诊病来着!”
这是在怪自己阻止了那件事,扑灭了她的希望?徐俊英端起茶碗喝茶:“你哥哥不是好了吗?”
“托候爷的福,我嫂嫂请到一位有名的郎中,治好了哥哥!”
徐俊英扬起一边眉毛:“你,见着你哥哥嫂嫂了?”
“没有!我实在担心,年后让翠喜回去看了看,翠喜回来说的!”
她瞄了翠喜一眼,翠喜会意地回她一个眼神,垂下头。
徐俊英不作声,媚娘也不敢多嘴,再说下去漏出点什么来就不好了。
静默着,大概觉得冷场很难受,徐俊英板起脸训人:“你的头晕症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就犯,一转眼又好了,还敢拿了老太太的药,欺骗长者!”
媚娘眼神飘往一边:“我没有,没敢骗老太太,就想试试她的药是什么疗效,果然很好,我回来一吃就没事了!”
徐俊英哼了一声:“都是宫里出来的药丸,先前给老太太两盒,前几天新拿了一盒回来,小丫头没交给你吗?”
媚娘低下头:“你是说橙儿拿给我的那个药……那个,我得了以后就没犯病,所以没吃着,并不知道是和老太太的药一样的!”
吩咐一直站在身边像木头人似的翠思:“去拿那盒药给候爷看!”
“不必了!”
徐俊英不耐烦:“有病就治,三天两头躺倒,不管事不上锦华堂,却反让老太太惦记着,算什么?你是……”
长孙媳三个字他没说出口,停了一会,跳过去说:“还有你们主仆刚才说的那几句话,不但没规矩,简直是——大逆不道!你可要记住了:管着自己,也要管住你身边这些人,再那样胡言乱语……”
媚娘再次认错:“不敢了!我们从不说那样没规矩的话,只今晚不知怎么的……”
橙儿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人呢?都死哪里去啦?”
苹儿跟着喊:“有没有喘气儿的?给我出来吱一声儿!”
活泼,天真,张扬得有底气,这是自己平日惯宠的两个小丫头,喜欢她们的纯真直率,今晚一起撞枪口上了吧!
媚娘咬着唇,头垂到茶碗上,翠喜、翠思不约而同,飞快地朝两人屈膝福了福身,又飞快地跑出去,只听得一声门响,翠怜从隔壁奔了出来,压低了声音,絮絮地不知在说什么,翠喜、翠思加进去,然后有个小丫头轻轻地“啊”了一声,估计是被掐了。
徐俊英说:“你不会调教丫头,王妈妈似乎也不得力,明儿另找个能干的教引妈妈进来吧!”
媚娘好一会才回答:“全凭候爷!”
打定主意,来就来吧,看谁教导谁,当家奶奶也不是吃素的,寻一个错打发出去,你敢喊冤,让你吃着兜着,走路都不方便!
徐俊英看着媚娘,她坐得端正,娴静而温婉,眼帘低垂,浓密修长的眼睫遮住那双生动的眼睛,从脸上根本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翠喜和翠怜提了食盒进来,翠思却不见,估计是教训小丫头去了,把两个小丫头交给翠思,简直是送羊入虎口,明天橙儿苹儿白嫩的手背上绝少不了几个掐痕。
翠喜说:“候爷、大奶奶晚饭吃得太早,该是饿了,用些夜点吧?”
媚娘不作声,希望徐俊英说:我不饿。然后他便起身,告辞离开。
谁知徐俊英却指了指圆桌,吩咐翠喜:“摆在那边吧!”
翠喜就将热气腾腾、喷香诱人的菜肴点心一样样摆出来,有西湖醋鱼、扬州狮子头、宫保鸡丁、葱爆羊肉、麻婆豆腐,还有素炒的青菜,一碟隔水蒸的圆子,两碟花样不同的饼子,一小砂锅香米饭,最后拿出来的是个黄铜锅子。
翠喜说:“这是大骨汤。”
媚娘早已饥肠辘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