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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偷眼看着,飞快地和不远处的如兰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会心地笑了。
左侧边花厅,男席早已开席,徐俊英和徐俊朗并排坐着,透过镂花隔扇,两个人都非常清楚地看到了媚娘她们的小动作,一阵小沉默过后,徐俊朗对徐俊英举杯道:“大嫂应是误会了,景玉这几日身子本就不适……”
徐俊英说:“身为长嫂,她不知爱护体谅弟妹,是她的错,我自会与她说道说道!”
混乱的年夜饭,媚娘前前后后走过一圈,什么都没吃上,看着四下里老人们聊得热闹,小孩们弄得满桌狼藉,哪里还有胃口,索性一样不沾,就站在一旁当服务员了,甘氏走来,说角落那一桌人少,菜没怎么动,还可以坐下吃些,媚娘便叫过如兰,又让甘氏去请白景玉,方氏已在桌旁摆好几个锦杌等着,几个半大小孩早已吃饱,见她们来了,滑下桌自去玩了。
媚娘坐下来,一手抚着腿,一手指着那几个小孩说道:“专门看小孩的婆子们可交待好了,一定别让他们近水池边!”
方氏说:“大奶奶放心,这花厅院里都不让出的!”
媚娘点了点头,又看看桌上的菜:“嗯,只动了盘子菜,咱们吃火锅吧,把生菜放进去煮着,我饿坏了!”
却见春月走来,笑着说道:“奶奶们慢慢吃,大太太吩咐厨房再给奶奶们这桌置了菜来,很快就到!”
媚娘说:“却不能慢慢吃,得赶紧吃些垫垫肚子,还要过去服侍老的小的,叫婆子来问问,给各家捎回去的年货可都准备好了?”
春月说:“大太太方便吩咐奴婢去问了,都好了,让奶奶们放心吃饭。”
“你也一起吃些?”媚娘挟了一筷子青菜放在碗里,笑着对春月说:“夏莲呢?恒儿不知吃得好不好?”
春月说:“奴婢等会再吃,恒哥儿、慎哥儿是候府孙辈,席位设在左花厅,夏莲和奶娘带着,已经喂饱了。”
“那就好,让她们好生看着,哥儿姐儿们太小,大人又忙乱着,大过年的,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第74章 过年(二)
白景玉想到莲姐儿昨日感了些风寒,今天便没让她来,留了香雪和奶娘在房里看着,见媚娘交待照顾好孩子们,无心吃饭了,并不多用解释,只起身说了声慢用,就匆匆离去。
媚娘吃着菜,只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如兰和甘氏、方氏忙起身相送,白景玉走得飞快,她们也只好站住,回到桌边坐下,吃些饭菜,不时转头看一看各席的状况,要等到众人吃好喝好,散了席,她们这些孙辈媳妇才能轻松下来。
平日准你奴仆成群,万千金贵,十指不沾阳春水,到了这年节底下,族人长辈团聚之时,就要你做媳妇的诚心诚意亲自上来侍候,大家族的这些规矩,从老太太到太太们,都是一路遵循,照做过来的。
白景玉带了黄妈妈和香云、香莲走在廊下,白景玉忽地又停下脚步,吩咐香莲:“你去找到爷身边人,交待他看顾好爷,莫让醉了,能脱身便早早回去,姐儿感了风寒,难受着呢!”
香莲去了又很快跑回来:“爷已经走了呢!”
白景玉说:“看仔细没?这才酒过三巡,就走了?”
“奴婢看了,还问过大爷身边的百战,二爷是走了,带了身边人走的!”
白景玉想了想:“这时候,大年三十,人人都只在酒席边,他能有什么急事要办?不管他,快回吧!”
回到会芳院,院门虚掩着,香莲推了门进去,一个婆子急慌慌地跑来,看到白景玉,脚下险些绊了一跤,低头躬背说道:
“奶奶回来了!老奴去水房推了下火,没顾着看门,就这么掩着……”
黄妈妈说:“怎就你一个?那些人呢?院里也不点灯,想绊着奶奶吗?”
白景玉直直往上房走,那婆子跟上来轻声道:“爷回来了!带了些酒菜让她们到下房去吃,爷和香雪……”
白景玉瞪圆了眼睛:“姐儿呢?”
婆子低下头去:“香雪哄着姐儿早早睡了,奶娘陪在上房。”
白景玉眼里喷出火来,一甩袖子,往右侧边厢房的小耳房来,黄妈妈急急赶上她的脚步,劝着:“奶奶……奶奶须得顾爷的面子!”
白景玉推开黄妈妈,一径奔过去,到得香雪住的小耳房门前,停了一停,纸糊的窗格子里透出蒙蒙胧胧的亮光,徐俊朗笑声愉悦,语气温柔,句句犹如一把尖利的刀子直刺白景玉的心:
“傻丫头,若我这几日不紧着来,你就打算总不说么?都两个月了,你还能瞒到几时?我的骨肉,我自会疼之爱之,绝不再让人害了去!你看香蕊,她生下惟哥儿,等满月二太太就会抬了她姨娘身份……你这样的性子,柔柔弱弱,凡事隐忍不争不闹的,最是让我疼惜……不管你这一胎是儿是女,我总不会亏待了你!你放心,奶奶那里,有我。”
香雪娇吟一声,带着深深的满足,柔媚地说道:“爷!爷这样待我,我为了爷,死而无憾!”
白景玉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用尽全力推门,那门居然没插上门梢,一推就开,白景玉收势不住,直冲入内,房间窄小,她冲了几步,头嘭一声撞到了对门墙上,她抚着额角,转脸去看侧边床上坐着的两个人,穿着宝蓝色衣袍的徐俊朗和浅绿色小襦袄的香雪,紧紧抱在一起,徐俊朗的一只手覆在香雪的小腹上……
她怀着美莲的时候,徐俊朗也是这样深情款款地抚摸着她的小腹!
白景玉发出一声喊,十指尖尖抓向香雪的脸。
她的突然出现已经让徐俊朗吃了一惊,此时更有了防备,伸手抓住她,连声道:
“景玉,你听我说!”
白景玉气怒之下,很有点小蛮力,一边挣扎,一边尖叫,徐俊朗不得不站起来,欲将她抱进怀里,白景玉上半身被他抱住,脚下却闲着,一抬腿踢中香雪,还好是膝盖不是腹部,香雪双手护住肚子,啊地一声喊,徐俊朗急怒交加,用力将白景玉推了出去,白景玉那颗本就有些眩晕的头再次撞墙,这回再也坚持不住,慢慢倒下地,闭上了眼睛。
香云香莲扑上来,跪在一边哭喊,徐俊朗上前推开两个丫头,抱起白景玉,瞪着满脸惊惶的黄妈妈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奶奶此时不是应该在花厅看顾着年宴吗?回来不报一声,也不会拦着些,蠢奴才!”
回头看看脸色发白的香雪,说:“待在房里歇着,哪也别去,等我来安排!”
抱了白景玉出去,一边警告紧紧跟随在后的香莲香云和黄妈妈:“此事到此为止,不准传出去,太太要问起,就说是身子不好,年宴上走了一圈下来,累晕了!”
花厅里,年夜饭总算吃完,送走各路族人,媚娘偷偷去瞄了一下恒儿,被他发现,却又不能抱他,恒儿便哭闹起来,郑夫人忙向老太太告罪,说恒儿困了,赶紧带回去睡一觉,桂夫人也说大姐儿感了风寒,得去看看,还要打理惟儿,倒显得比郑夫人还要着急,老太太与几位族里老人拉家长,说了好一会话,也觉困了累了,摆摆手让她们快走,自带了庄玉兰和姑娘们离开,媚娘送她们出了花厅,看着她们走过长廊,转过拐角不见了,这才回来,找了个地儿放松坐下,和如兰、甘氏、方氏说说话,如兰笑着对媚娘说道:
“咱们府上办了年夜饭,初一过后,族里各户便开始请年酒,老太太和太太往年总要去赴几家酒宴的,今年不知去不去,爷们却要轮流去,今年候爷在家,想是一场都不能缺的,大嫂得做好准备,有时喝醉了酒回来,少不得醒酒汤侍候着,去年三爷醉了几次呢。”
甘氏抿嘴笑道:“四爷好些,也醉了一次,让身边人抬着回来。”
方氏说:“五爷倒是还能自己走回来,却睡了一整天。”
正说笑着,忽见桂夫人领着身边几个婆子丫环走来,紧绷着个脸,抖着手指着媚娘道:
“你竟是这般狠的心肠,妯娌间就不能互相体谅,互相敬爱些?景玉病刚好,身子没恢复过来,能撑着到席上与族人见个面就不错了,还要让她跑前跑后,尽全了礼数,如今累得一回去便昏倒在床上,人事不省,大姐儿也惊了风,发热哭闹不停,你、你这心里就觉得好过了?”
媚娘被她劈头盖脸一通责骂弄懵了,转头去看如兰,如兰和甘氏、方氏也莫名其妙,甘氏、方氏自是不敢主动去问,如兰站起身,刚叫了一声“母亲”,二太太便瞪过去:“闭嘴!没你什么事!总在这里晃荡做什么?还有你,老五家的,得闲也去看看景玉,她在花厅上紧着侍候人,累得又发病了,晕倒还没醒来呢,那才是你们正经的嫂嫂!你们没的巴结错了人,人家明里给你们一个笑脸,暗里算计挤兑你们至亲兄弟,你们还蒙在鼓里,心甘情愿为人所用!”
如兰白了脸,方氏低下头不敢做声,媚娘这回听明白了,二太太这是怪她让白景玉做事,找她的茬来了!
重活在这候府里,她第一讨厌郑美玉,第二庄玉兰,没脸没皮专等着嫁人家老公的女人,打心眼里看不起。第三是白景玉,眼高于顶,看不起她小门户出来,偏还压在自己头上做了大奶奶,翠思说,平日里大奶奶和二奶奶在园中窄路相逢,总是大奶奶先行礼,先让路,二奶奶不但不尽礼数,还总拿白眼瞪大奶奶。对二太太她谈不上讨厌,只是没有好感,二太太一双细长的眼睛,看她时总是斜着,给她行礼从来只得她鼻子里“唔”一声回应。媚娘不是爱惹事的人,尤其是现在,她管着家,手上有债务,还得讨好这家里的几位首脑人物,维持好府内平和安乐,家和万事兴是她目前的首选,但二太太这样气势汹汹,当着婆子仆妇们,手指点到她脸上来斥责,活像骂她院子里一个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