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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鸦杀-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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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登时一愣。 
一直为他抱在怀里的覃川动了,太子只觉左胸突然一阵冰凉彻骨,刹那间恍然大悟,将她如小鸡般提起,狠狠抛了出去。覃川后背撞在石头上,痛彻心扉,眼前阵阵发黑,本能地撒下结界,将自己隐匿其中。 
太子低头看着没入左胸的短刀,鲜血正缓缓将衣衫染红,他怒极反笑:“贱人!你枉费心机!” 
短刀被他狠狠拔出,这鲜血淋漓的太子爷如今看上去比那些妖魔还要可怕,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没有死,长刀舞得越来越凶狠,那些白纸幻化出的赤头鬼尽数化作光点消散开。 
身后有弓弦拉开的铮然声,太子猛然转身,却见覃川拉满了铁弓,走出结界瞄准他右边的心口。那一身素白为夕阳染成淡淡橙色,衣袂飞卷,神情肃穆,像是挟着复仇冷焰而来的天女。 
太子突然停下动作,定定看着她,良久,才低声道:“你杀不掉我,我也不会杀你。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覃川没有回答,弓拉到最满,箭矢疾如闪电,瞬间便没入他右边的胸口。 
太子露出个古怪的笑,倒退数步,说:“我说了,你杀不掉我。” 
是因为有妖魔的血统?他生得与普通人大不相同,是因为妖血浓厚?覃川一言不发,又抽出一根铁箭,瞄准先前射出的位置。后背剧痛无比,他方才那一掷,只怕令她受了重伤。 
覃川死死咬住嘴里的血腥味,强迫自己再次发力拉弓,太子突然将短刀反过来抛出,正中她的手腕,铁弓脱手而出。他犹如猛虎下山一般扑上去,伸手便要抓住她的衣襟。 
眼前突然爆发出大团大团的紫色烟雾,太子一头扑倒在地,晕了过去。覃川也冷不丁吸了几口,登时呛得胸口窒闷,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 
一双手抱住了她,在晕过去的那个瞬间,覃川只看到他身上的紫色长衣,心头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觉得很熟悉,很熟悉……可是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 
醒来的时候,只觉是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窗前有人影晃动。覃川心中一惊,迅速起身,却见久违的左紫辰站在窗前,正提了茶壶倒茶,因她突然跳起来,他也是一惊,茶水泼在了桌上。 
“……喝点水。”他沉默良久,将茶杯递给她。 
覃川垂下眼睫,默然接过杯子,无声地啜饮。 
其实她并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左紫辰,还被他救下了。她与他可算是真正的久别重逢,一别就是四五年,五年前深情款款地道别,五年后两两相望无言以对的重逢。在香取山的那段,只好当做闹剧,谁也不想提。 
左紫辰什么也没说,覃川自然更不会说,屋内的沉默难免带了一种刻意的尴尬。最后还是他先打破了僵局:“……衣服脱了吧,我看看伤势。” 
覃川下意识地握紧襟口:“不用,不疼了。”她别过脑袋,不想看到他的脸。 
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份悲戚的无奈:“燕燕……” 
“不要乱叫!”她飞快地否认,“……燕燕早就死了。” 
左紫辰看着她倔强半垂过去的侧脸,与记忆里那个娇柔天真的小姑娘很像,可又有些东西是完全不像了。他的人生有一个极大的断层,断层之内,他悠然自得,在香取山过着神仙日子;断层之外,她早已面目全非,变得极陌生。 
他心里的滋味太复杂,有许多想说的话,见到了她却不能说出口。那些解释的话语,说出来仿佛就是侮辱了如今的她,她确实也不需要任何解释,她早已不再是那个眼里只有左紫辰的小丫头了。 
“背上还疼吗?”天原太子天生神力,被他那一下狠狠抛出去,骨头没断简直是奇迹,饶是如此,她必然也会受严重的内伤。 
覃川把茶水狠狠咽下去,顺便也咽下了不停往上漫涌的血腥味。放下茶杯,她咬牙起身,说道:“我没事,多谢你出手相助。我们已经两清了,告辞。”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左紫辰神色复杂,像是不确定,还害怕着什么,甚至还带了一丝决绝,沙哑着问道:“……什么叫两清?你的意思是……” 
“左相是我杀的。”她答得极快,终于回过头勇敢地直视他,双眼亮若太阳。 
左紫辰面上有着压抑不住的痛苦之色:“……为什么?” 
她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父亲为什么要叛国通敌?” 
他的手指猛然一紧,几乎要嵌入她的肌肤里,脸色变得煞白:“很好,他背叛了大燕皇族,你杀了他报仇!因果报应,我无话可说!只是你有国仇,我有家恨,我再也不能……不该……” 
话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他像被烫了似的飞快松开手,突然一拳重重砸向墙面,墙上登时陷进去一个大洞。覃川淡道:“你不该救我,我知道。经此一事,我们之间的恩怨也一笔勾销了。你再不欠我什么,我也不用还你什么。就这样好了。” 
她直接走向门口,毫不留恋便去拉门。 
身后忽然被人紧紧抱住,那双胳膊是如此用力,几乎要令她窒息。覃川只觉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着,痛得十分厉害,强撑着咬住牙,低声道:“放手。” 
他没有放手,脸深深埋在她头发里,炽热的眼泪顺着她的发滚进领子里,打湿了脖子。 
原来男人的眼泪也会这么烫,无穷无尽,每一颗都是折磨。   
爱恨(二)   
覃川想,她应当决绝一些,奋力挣扎,然后远远的离开他再也不回头看一眼。这世上有很多感情长痛不如短痛,无论它们是以什么理由告终的,拖着磨着都会令人憔悴。壮士断腕的决心,早在四年前她就有了。 
可她却累得动也动不了,整颗心已经疲惫得再也挂不起任何负担。如果一切都可以回去,她亦希望可以做个蜷缩在他怀中的小女人,风雨都由他来挡,安安心心做一辈子他的掌心明珠。 
只是时光永远不能倒流,倾心相爱的时候,纵然相隔千万里,两人的心却是近若咫尺。事到如今,就算他拥抱得再紧,嵌入骨骼血肉里,心却再也靠不拢了。他不是曾经朝阳台上青涩的左紫辰,她也不再是那个大吼你不喜欢我就诛你九族的任性帝姬。 
有些时候,明知是错过,也只有安静接受结果。 
他似乎没有再落泪了,只是这样抱着她,又沉默又固执,说不出任何好听话,也说不出什么动听的理由,就是这么抱着。 
覃川微微一挣,声音低哑:“……不要这样了。” 
他的睫毛扫在她的脖子上,湿淋淋痒酥酥,他说:“我就是这么个愚蠢的男人,我放不下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黑暗一点一点覆盖了她的视界。太子给她的伤势还是太重,没能熬下去。 
她双膝一软,晕倒在他怀里。 
昏睡中,覃川想起很多以为是已经遗忘了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皆如此,当一个男人从她的所爱变成所恨的时候,便再也不愿记起他曾经的好,就连偶尔想起那些回忆,也觉得不甚光彩,恨不得统统忘掉,当做没发生过。 
可她现在安安静静地想着他在朝阳台上等待自己的背影,又觉得可以释怀了。他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左紫辰就是个愚蠢的男人,不会说话,不敢冒失,只能那么固执地等在原地,笨拙的固执。 
她已经离他千万里远,因世情变幻而变得面目全非,他还是那么固执地在原地站着,等待一个曾经的帝姬,就算明知再也等不到。 
她想为这种无谓的固执发笑,可是心里又难受的很,连一句“你不要再等了”也说不出口,因为说什么都是伤害。 
背上的痛处为一双手轻轻抚过,掌心里有热力吞吐,渐渐缓解了后背的剧痛。覃川不知不觉醒了过来,睁开眼便见左紫辰弯腰坐在床头,宽大的袖子抚过她的脸颊。 
她试着要躲,却听他低声道:“不要动,内伤很严重。” 
覃川俯趴在床上,很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才道:“何必救我?” 
左紫辰没有回答,只是来回在她后背伤处那里轻抚,过了很久,他才轻声说:“……当年天原国册封太子,广发邀帖,父亲亲眼见过太子与国师,或许见到了什么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很是受到震撼。我一直并不想去管他的事情,也不知他在计划什么。直到那年回京,听他说要辞官,才隐约猜到他要做的事。” 
“父亲一直说这是件好事,也不会有过多的战乱让百姓受苦,我与几个兄长都不赞成这事,但父亲一意孤行,我们也不可能将风声泄漏出去,毕竟是我们的父亲。后来……我遇到了你。知道你是帝姬,我很矛盾。其实我不该与你过多接触,每时每刻我都害怕自己会把事实告诉你。我不想你痛苦,也不能把父亲往火坑里推。可我控制不了……” 
“要离开的时候,我决定去求父亲放弃计划,可是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我一怒之下回到香取山,想求山主允我婚事,将你接到香取山。父亲怕我泄密,派人从皇宫中偷了两幅公子齐的仙画送给山主,让他消除我在大燕的记忆……后来大燕灭了,你来香取山找我,我已什么都记不得……” 
他低低笑了一声,好似叹息一般:“造化弄人……这是报应。” 
双手已经从她背上撤离,左紫辰起身走到窗边,静静望着窗外的绿树,过了许久才又说:“你……已经杀了我父亲,国仇报过了,就此安安静静过下去吧,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 
覃川缓缓松开拧紧被角的手,掌心里已是湿漉漉一片,因为用力太甚,骨节都隐隐作痛。她闭上眼,低声道:“你可以不用再管我了,我不想再承你的情,我承不起。” 
左紫辰苦笑一声:“你离开香取山之后,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于是四处寻找你。路上听说父亲被杀,心里便隐隐猜到是你做的。可又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盼着不是你。我在天原国徘徊了两个月,终于找到你。我最后的那点希望也……” 
“我杀了左相,你要为他报仇?” 
她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却激得左紫辰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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