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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慧大师面露笑意,看向身侧之人,道:“不瞒宗主,老衲的师弟正是可与宗主一战之人。”
群雄皆惊。真是如此吗?
吴奈手摸下巴,不怀好意地瞄着自己师兄。
众人无一不被她那表情吓到。
少林山门前的空地上,那道清亮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地道:“师兄,我如果打赢了,你要把掌门之位让给我。”
“阿弥陀佛。”几大高僧同时口诵佛号,声音中颇有几分无力感。
“无相。”圆慧大师看着她摇头。
“不管,我要当掌门。”
穆柯哈哈大笑,长啸一声,震得当场数人昏厥过去。
“本觉收到这样的徒弟也算是你们少林不幸,吴大掌柜,不如我们来做个买卖?”
“说来听听。”吴奈一脸兴味的道。
“你不应接此战,我灭少林之后,新一代掌门由你接任。”
吴奈的手指从下巴移到挺俏的鼻梁上,有些迟疑地道:“可是,我就是想当了掌门以后报复现在这群人,你把他们都灭了,我即便成了新任掌门,也没了意思啊!”
现场有片刻鸦雀无声。
吴大掌柜不负“名门祸害”之称!却也是少林今日之大幸!
穆柯神情一冷,“这么说,吴大掌柜是要出战了?”
吴奈嘻嘻一笑,“临阵退缩不是我的风格。”
穆柯蓦地发出一声清啸,少林周围响起相应和之啸声。
群雄神情俱变。
这是一个局!
穆柯笑得得意且嗜血,“那么今日我便血洗少林。”
就在这个时候,圆慧大师突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取酒来。”
有知客僧领命而去。
不多时,雪地上便堆上了几只大酒坛。
“无相。”
吴奈惨叫一声,跳起来,“师兄,我不要喝。”
众人大奇。这酒竟是要给吴大掌柜喝的吗?为什么他会神情大变,这到底是什么酒?
圆慧大师正色道:“我以掌门的身份命令你。”
“师兄,我恨你。”吴奈红着眼睛看他。
圆慧大师不为所动。
她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酒坛,拍开,仰头闭眼灌了下去。
穆柯犹疑不定地看着那些酒坛,手一挥,十几条人影冲了上去。
少林众人立即迎上。
大战于是展开——
各门派都不可幸免的搅了进去。
穆柯始终未动,眼睛一直盯着被几个知客僧围着的吴奈。
最后一坛酒告罄,吴奈的身形有些摇晃,伸手分开身前的知客僧走了出来。
酒醉的她彷佛变了一个人,整个人冷冷清清,眼神似乎沾了煞气,每前进一步,身边便有人飞出去。
“降龙伏虎拳。”
“大力金刚指。”
“韦陀拳。”
每见她展露一种武功,穆柯的心便沉下一分。这个吴奈究竟学了多少少林绝学?
两个人终于面对面站定。
那一瞬间,他们眼中只有对方。
正月初五,少林一战天下皆惊。
关外穆宗主惨败身死,所属部众死伤殆尽。
亲眼目睹那一战的江湖人事后谈起总是心有余悸。
那日之后,他们相信天下武功出少林的真实性。
那日之后,他们益发对吴大掌柜敬而远之。
那日之后,江湖人嘱咐同门多了一句:千万不要让吴大掌柜近酒,如果他喝了,记得有多远就跑多远。
那日之后……
话题人物吴大掌柜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远在炎教总坛的司马云天收到消息时一口真气走岔,喷出一大口鲜血,扑倒在密室床下。
“阿奈……”声音哀伤而又饱含痛苦。
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就如同他没有及时赶赴少林是因为炎教被围,他挺身护教后身负重伤不得远行。
她出事了……
血顺着嘴角淌下,司马云天的手握紧,狠狠捶在地上,坚硬的花岗石地面碎裂,使得他满手血渍。
阿奈,无论是生是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等我去找你。
密室门被打开,一道苍老的声旨发出惊呼,“教主,你怎么了?”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季节,少林寺后山的冰川也开始消融。
一道单薄的身影每日午后时分总会在瀑布边向阳的巨石上坐上片刻。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
吴奈抬头看着太阳,神情有些茫然。她似乎遗忘了一些东西,是什么呢?为什么想不起来?又为什么会觉得心口空空的,到底她忘了什么?
低头看看双手双脚,她的外伤都好了,内伤在长老们的照护之下,也痊愈了五、六分,然而对当日受伤的情形她却始终想不大起来,隐约只记得她不停地打,最后听到师兄在她耳边心疼地说:“无相,好了,睡吧。”
于是,她就闭上了眼。
可是,醒来之后,她忘了当天的事。
“无相。”
她闻声回头,微笑,“师兄。”
圆慧大师看着向前依旧苍白无血色的人,心下微叹,“伤势如何了?”
“不碍事,很快就会好的,师兄不用担心我。”
圆慧大师带着歉意地看她,“若不是情非得已,师兄不会让你喝酒的。”
“没事,我知道。”她轻轻地摇头,要他不用担心。
“不用想太多,有些事该想起的时候就会想起的。”
她笑着点点头。
“后山待久了,就回客栈去看看。”
“好的。”
圆慧大师转身的瞬间在心头长叹一声。
吴奈在后山又待了两天,在曙光微露的清晨出现在江湖客栈的店幌下,桌上是她熟悉的紫砂壶和茶杯,即便她有好一阵子不在了,小丁依旧替她备了煮开的山泉水。
“老板,你回来了?”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丁,来,让师叔祖摸摸。”吴奈在他近身的瞬间掐上他的脸,一脸的坏笑。
小丁拍开她的手,跳开去叫道:“师叔祖——”
吴奈大乐,嘻嘻笑说,“小丁的皮肤最好玩了,一掐就青。”
蓦地丝竹声接近,一顶软轿从路的尽头缓缓而来。
吴奈怔住。为什么这一幕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小丁趁着她发呆,窜回了客栈,伙同不知何时趴到门边的甲乙丙戊一起往外看。
软轿在店幌前停下,一只手掀开轻纱,走下轿来。
吴奈直觉眼前这个戴着黑纱帷帽的男人是个美人,没来由的就是非常确定。
那人在她对面坐下,泰然自若地拿过她的杯子将杯中残余的水喝掉,开口道:“阿奈,许久不见了。”
她眨了眨眼,蓦地轻笑,“看你来时的排场,该是炎教司马教主才是,可是,我不记得跟教主见过啊。”
“是吗?”怡人的嗓音蓦地冷凝下来。
吴奈不解地看着他,“当然是呀,不知教主为何会如此生气?”
“是因为这个吗?”自语似的说完,他蓦地掀起黑纱。
吴奈惊愕地看着面前这张脸,一半美得如梦似幻,一半却犹如地狱修罗,彷佛是脉络透过皮肤呈现的狰狞图案,让人触目惊心。
不知不觉中,她探手摸去。
司马云天没有阻止她。
她的手抚上那凹凸不平的半边脸,指尖轻颤,心莫名的泛起酸涩,让她有种落泪的冲动。
他抓住她欲缩回的手,眼神冰冷地看着她,“怕吗?”
吴奈压下心头的异样情愫,微微一笑,“我为何要怕?反正教主也不是我的忱畔人。”
司马云天的手收紧,眸中闪过一抹恨。
吴奈手腕轻转,轻松地脱出了他的桎梏,重新拿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怀水,漫不经心地问:“好喝吗?”
“好茶。”他的声音冰冷而不带温度。
“山泉水喝出茶的味道,司马教主果然是有几分慧根的人。”话落,她微微蹙眉,喃喃自语了一句,“为什么这话会觉得似曾相识?”
司马云天眸中闪过几丝异色,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阿奈,不记得我了吗?”
她勾唇,“我应该记得你吗?”
司马云天的脸色沉了下去,一半美一半丑的面容顿时让人觉得惊悚起来。
吴奈却视而不见一般,冲着他淡定地微笑,举杯,“或许我们以前真的认识也说不定,不过,现在的我真的没印象。”
司马云天眸色黯淡下去。她竟都忘记了吗?他们那些纠结缠绵的过往……然后心火窜起,她为什么会忘记,她怎么能忘记?
他再次抓过她的手,将她拉近,四目相对,四唇几乎相贴,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忘记了,我会重新让你记起来,我不允许你把我忘了,死都不行。”
吴奈手里的杯子跌落,水洒了出来,顺着桌沿淌到地上,沁入土中。
店小二甲乙丙丁戊面面相觑。老板把司马教主忘了?
江湖客栈要变天了。
重伤痊愈的司马云天不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行事风格狠绝,完全失了以往的温和,成了名副其实的邪魔歪道。
而这个时候老板竟然把他忘了!
这不啻给了他最重的一击,也许也是最致命的。
五人情不自禁摸了摸后颈,又同情地看向自家老板。
夜晚的风带着些微的寒意。
吴奈照例替唐清瑶上了三炷香,然后走出去,站在廊下抬头看月。
今夜,月明星稀,风透薄寒。
她的心也有些莫名的惆怅。
风中有衣袂翻动声传来,她不为所动。
熟悉的气味飘入鼻翼,她笑道:“司马教主也有兴致赏月吗?”
“陪阿奈总是有兴致的。”
两个人并肩站在廊下,许久无语。
“夜深了,教主回去歇着吧。”她轻声下了逐客令。
司马云天转身看她,“你就不好奇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吗?”
“过去的就过去了,人是要向前看的,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过去呢?佛说:执念是苦,放下才好。”
他贴近她。
吴奈不闪不避。
司马云天的手揽上她的腰,声音充满了无比的诱惑,“曾经,我们是最亲密的人,你……”
“司马教主此时的样貌来勾引我只怕是不太妥当,要知道我可是很挑剔的。”她脱出他的怀抱,挑眉轻笑。
司马云天手握成拳,声音也冷到没有温度。“阿——奈——”
“教主请回客房吧,否则我只好请教主离开客栈了。”说完,转身进房,关门。
门内门外两个人两样心思,同样纠结。
他的眼中满是痛苦、怨恨、挣扎。
她靠着门板,手抚在心口,有些慌乱无措。不,不会的,没有人会知道她是女儿身,他不知道,他一定是别有用心想骗她。
“阿奈,开门。”
“……”
“开门。”
“开——门——”
门一点点打开,两个人隔着门槛互望。
司马云天一脚迈进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