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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素来体弱,身子不适合生养,皇上是知道的。若是单为了丞相的婚事,为什么非是我不可呢,是我嫁给相爷?”床上的女子话一脱口,就知道她身体虽弱,思维却极为敏捷。
襄亲王也没有吃惊于女儿的一语中的,娓娓说道:“鹰儿……你向来聪慧。君心难测,只是父王却没想到这次会累及你……”
踌躇了片刻,他再度出声,“孩子,我自认愧对你的母妃和你。她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值得我珍之怜之,只可惜,只可惜我终究是辜负了她。所以,父王不想再辜负你,这些年来也一直想弥补你……”
“父王,女儿累了。时候不早了,您在女儿这呆了半天,早些回房休息吧。”不想听襄亲王的深情告白,女子匆匆下了逐客令。似是真的累了,女子憔悴的面容上是掩不住的疲倦。身子随即滑入锦被中,阖上了双眼。
襄亲王闻言,话语顿了一顿,却也没有就此打住,“鹰儿,不论你信否,父王打心底希望你温和从容、安静闲适的过完此生。我本打算再过两年,从青年才俊中寻一个可托付之人,只要他愿意入赘我襄亲王府,顾你余生平安周全,待我百年之后,这份家业以及亲王之位都会是他的。你身子不好,我早就以为皇上不会像对待其他皇族女子那般给你婚配,谁能知晓皇上会有这个念头。父王会再尽力一试,阻止皇上下旨,皆因一旦嫁入相府,你的后半生就和它的荣辱兴衰紧紧相连,再也解不开了。父王实不希望你如此辛苦。父王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片刻间房门开启闭合,襄亲王脚步声渐远。
见到王爷走了,一直候在门口的一位十七八岁的丫鬟敲了敲门,步入房间,来人身穿浅碧色的夹衣,外面罩着粉色阔边欠着桃红色丝带的绸缎马甲,端的是形容俏丽,一看就知是大户人家夫人小姐们身边的大丫鬟才有的规格打扮。开口唤了句“主子”,声音竞如出谷黄莺般悦耳动听。
“知琴回来了。”
“是”。婢女矮身行了礼,回道,“奴婢刚回到园子就听说您的气喘又犯了。王爷一直在屋里,奴婢抓心挠肺似的,却是进不来,您这会子好些了吗?”婢女的神情很是担忧,声音依然有条不紊,一看就是个干练稳重的人。
“无碍。方才我在廊下小憩的时候,有人在紫藤树丛后窥探,我便顺水推舟,病了一场。”女子依然闭着眸子,唇角微微上翘,轻笑出声。声音有些许低沉不假,听起来可是中气十足。
“又是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在搞鬼,害的奴婢错以为主子真发病了。早前弄走了几个不安分的小蹄子,本以为剩下的会老老实实的了,谁想……您可看清楚了是谁,奴婢胳寻个错处儿把她打发了。”如花似玉的人儿正咬牙切齿的,声音都有股子狠劲儿。
“不是我跟前儿素来使唤儿的人,约莫是园子里三四等的婢女。你无须气愤,也不用太早打发了她,如此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有时候将计就计顺水推舟才是刚好。”
“是,奴婢适才太不稳重了。主子放心下面的事,奴婢理会得了。”很快平复了情绪,知琴又是不疾不徐的回话。
“我发病的这会子,外面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馨院和岚苑的几位主子分别打发了人来问安,让刘嬷嬷一句话‘小姐病了,如今不易见客。’给打发了回去,来的人也没多做纠缠,客客气气的回去了。”
“哼。馨院那厮怕是早得了消息,派人来是为了核实的,既然从嬷嬷嘴里知道了,自然不必纠缠。至于岚苑那几位,我与她们常年见不到一面两面的,我的死活与她们何干,都是做做样子而已。”女子蓦然睁大眸子,内里是满满的讽刺。
“还有别的吗?”
“还有……就是主子发病的时候,是小春在旁边服侍着。方才主子未醒的时候,王爷一怒之下命人把小春关进王府的刑事房了,说是等主子醒了再发落她。您看……”声音似有为难。
这回的声音有些打趣地道,“你又雄了这些小丫头了,不然会巴巴过来替她求情。如此,你一会去找刘嬷嬷吧,就说是我的主意,让她去刑事房看看是谁在看管小春。若是柳管家在最好,若他不在让嬷嬷找两个妥贴的人,意思意思打个几板子就好。完了,再让刘嬷嬷把人带回来。”
说话的当间,知琴在内间床前站着,不言不语,但是眼中已是欣喜之色满溢。她知道主子让藤园管事嬷嬷去接小春,就是不会有大罪受了。见女子说完,她立刻跪下身去,恭谨地说道:“谢主子体恤小春,我替她给您行礼了。”
床上的人儿似是看不过去,催促着知琴起身,“倒像是你犯了错似的。才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到底是为了我受罪了。回来你亲自去小厨房给她做点好吃的吧,她养伤的期间就不用当差了,月钱照给。”
想着自家主子从来都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总是为他们这些奴才们想,知琴心中甚是感动,随即开口,“您快别这么说,能为主子受累,是咱们的福气造化,小春她该是谢主子恩典的。”
“主子,还有…我今个儿出门去买绣线,看到街面上老百姓都在议论纷纷,有传言说皇上要给您…和宰相爷赐婚。就是不知道传言真还是不真。”知琴是知道主子最忌讳说三道四的人,说这句也是思索了再三才决定吐出口的,是以说的时候仍有些犹毓。
“这个事你没回来之前,我就知晓了。既然皇上没有下旨,就做不得真。就算是真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女子不加思索开腔,竟有些玩味儿。
看着自家主子口气极为轻松,知琴忍不住,“主子当真要嫁给宰相爷?那咱们的计划……”其实她是很想说,“自古以来都是我的地盘我做主,在人家的地盘哪能自在来去呢。”
“嫁呀,为么不嫁?若是皇上的圣旨来了,我还能抗旨不成。宰相府虽然不是咱们的地盘,可也不是襄亲王府其他人的地盘,所以于我们而言换个地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话到了这当间,说这话的人已经全然不是虚弱样儿,脸上还隐隐有着一眯眯开心?兴奋?欣喜?说不上具体,总之有点算计的味道。
没等知琴消化完耳朵里的话,女子又幽幽得说,“琴儿,装病也是个辛苦活呢,更何况是天天装病,三五不时的还要大病一场,我是真累了。”仿佛她是真的受了天大的累似的,只是这话带了些调皮的意味。眼前的丽人,这哪里还是刚刚那位病西施。
“主子……小心隔墙有耳。”知琴虽是沉稳,也还是因为她家主子的调调太过惊人,不免担忧。心想,“哪有像您这么大大咧咧说自己装病的主儿。”
“我的闺房怕是藤园里最干净的地方。若这里都不得我喘口气,这地儿是真不用呆了。”
“是,是奴婢多言了。”主子调笑,婢女的口气也是有些放肆了,想来这对主仆是私下惯了。
知琴内里虽还是不明白主子缘何不反对这门婚事,心里确是知道女子已有打算,是以不再多言,蹲身行礼告退,转身出了房门寻刘嬷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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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馨院母女
内间再次回归寂静,女子起身走到屋内的黑漆镂空雕花妆台前,拉开梳妆台上多宝盒的抽屉,取出了一个五彩鞠球。缝制鞠球的布面边缘已经起毛,色彩却依旧鲜艳明亮,看得出主人是很细心的保存着。滕鹰双眼中渐渐弥漫一层雾气,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画面,口中喃喃的说道:“玄毓,这么多年不见,不知再见时,你还能否认出当年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可惜世事变化无常,你我已不若孩童时期奠真无邪。玄毓,纵使再见面,我们亦不能如当年那般真心相待了。”
后面这句话的语气不复先前喃喃自语时的温柔,她的眼神恢复清明,一丝冷然之气凝聚其中。
藤园发生的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随着日头西下逐渐平息下来。到了晚膳的时候,小春也已经由刘嬷嬷从刑事房领了回来。虽是挨了板子,因有了滕鹰的吩咐也没受多大的苦楚,反而是休息的几天知琴她们念她年纪小都给她多一份儿的好吃的,索性乐坏了这个丫头。
此刻滕鹰正在刘嬷嬷和知琴并几个丫鬟的服侍下安然的享受着晚膳……
而西边馨院的正房大厅中,某些人也正用膳呢。
原来那二进院落分为三部分:中间是一片儿的小景,地面用六棱石子组成图案铺就,配有假山流水,颇有味道;景致的东西两边围墙上各开有一月牙门,过了东向的月牙门是郡主居住蒂园,并有落霞居、静思斋等处,入了西向的月牙门则是安侧妃的馨院,妾室居住的岚苑还有几处小的院落。而这馨院就是安婉华母女的居处。
正厅燃着十几只蜡烛,照的满堂灯火通明。襄亲王手执银筷有条不紊得用膳,余下的两位女子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神情似是有事要说。
“有什么事情,就开口说吧。”坐在上位的襄亲王爷早就看出这母女二人的欲言又止,遂发了话,“都下去吧,不用你们伺候了。”
下人们屈膝行了礼,鱼贯而出,厅中仅剩这三人。
“王爷……”安侧妃掸眼望着自己的夫君,未等细说,眼中已是湿润一片。
“好好的,这是做什么呢,婉妹。”襄亲王眸中显出疑惑。
“王爷,妾身今日听闻皇上要为郡主指婚,不知道传言作不作真?”安侧妃柔声问道。
她已是三十多岁的妇人,却保养的十分得宜,皮肤犹如少女,一双丹凤眼,眼波含媚顾盼生辉。端看此番便可知她当年风采犹胜如今,不怪道襄亲王当年拜倒在此女的石榴裙下。
放下手中碗筷,襄亲王抬眼盯着安侧妃道:“既是传言,自然当不得真。婉妹,以后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不要随意妄言。”语气虽不是厉声斥责,到底有些不快。
没想到碰了个钉子,安侧妃表情愈发委屈,“妾身是想咱们的思思是王府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