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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进得屋去,隔着一层青竹色的纱窗,谢瑶便听到谢瑾在里头炫耀。
“阿父,这回您可不能再向着那个谢瑶,说我没她懂事了!您不知道,太皇太后可喜欢我了呢!”
谢瑶嘴角微挑,走到门前,自有几个机灵的小厮抢着打起了竹帘,一口一个四姑娘好。
她礼貌地浅笑,抬步进了屋。谢葭含笑望着她,谢瑾轻哼一声,扭过头不理会谢瑶。
谢瑶请了安便告退出来,谢瑾还留在那喋喋不休说个没完。她好不容易得着一个把谢瑶比下去的机会,哪里肯轻易罢休?也不顾谢葭被她闹得头疼。
其实此时此刻,比谢葭更头疼的大有人在。谢葭同父异母的弟弟谢菽当属其中第一。
他们的父亲谢沛身处天子脚下,谢家又是太后本家,消息自然灵通一些。在圣旨下来之下,谢沛就听说圣上有奉太皇太后南巡的意向。
谢沛挂念着两个儿子的前程,在写家书的时候,他特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远在洛阳的兄弟俩。
论理说他们两个都提早知道了南巡的动向,应该提早作些准备才是。谁知道谢菽却没当回事,府邸没修葺不说,提都没敢对郡守提,生怕消息不实,平白惹了郡守大人生气,最后白忙活一顿,岂不是不美?
谁知南巡之事竟然成真,凭白被那谢葭捡了个天大的便宜。现在谢葭可是郡守齐文斌眼前的大红人,这怎么能不让谢菽眼红?不但如此,今天谢琦还告诉他,太皇太后要回府省亲。可她老人家不来他这个嫡子的府上,反倒去了谢葭那里,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真是心塞的要死。
谢菽心中不平,怎么想怎么不舒服。晚上回屋睡觉的时候,袁氏见丈夫愁眉不展,便问他怎么回事。谢菽起初还不肯说,后来被这妇人缠的烦了,才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谁知袁氏比他还激动,一听就气炸了,从榻上跳起来骂道:“你这阿兄好不要脸,得了好处也不想着提点自家兄弟一二,就知道自个儿吃独食,也不怕噎死!”
谢菽本来就心烦,听袁氏像泼妇骂街一样咒骂自家兄弟,不但没有感到好受一些,反倒更加心气不顺,没好气地说:“得了吧你,少说两句,憋不死你。”
袁氏不依道:“我看你是喝多了酒喝傻了,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菽皱眉,“这话怎么说?”
袁氏本来都要睡了,这下子来了谈性,干脆坐起身来,寻了个青缎靠枕垫在身后,抬眼看向在房内走来走去的谢菽,冷笑道:“你还不省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代表的就是正统!甭管你是嫡出庶出,她回家省亲住在哪儿,谁就是谢家这一脉的继承人!”
恰好这时,屋内烛花突然传来一声爆响,听得谢菽一个激灵,大半夜的,冒了一头的汗。
“这可如何是好?”谢菽又是惊又是悔,眼下的情形对他实在太过不利,瞧他庶兄谢葭整日跟随圣驾,干的都是体面又出风头的差事。他呢?一个管后方的御丞,只能整日看管着那些犯人,以防他们闹事,真是吃力又不讨好!
袁氏瞧不上他这副窝囊样子,白了谢菽一眼道:“这还不简单。大伯不是管着郡里的人事吗?接驾一事又由他全权负责。明儿个你只要跟他说一声,让他帮着把你调去个体面的位子就是了。”
谢菽失望地摇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明主意!我和大兄向来不和,早早各自开门立府,他凭甚帮我?”
“凭你是嫡出!凭你阿母是被三媒六证娶进来的!”袁氏恨道:“你大兄禀性愚弱,不堪大任,也不知道是交了什么好运气竟然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他自己挣的官位也就罢了,谢家的爵位,决不能被他抢走!”
谢菽垂头想了一想,竟是别无他法,只好道:“唉,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明儿我去同大兄说说,若是不成,也无他法。”
“也不尽然。”袁氏嘴角上翘,唇上那颗黑痣仿佛淬了毒般,在昏黄的烛光下,带着一股森然之气。“他若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接驾之事不是由他全权负责吗!你就偏生跟他对着干,让他也捞不着好果子吃。等谢葭犯下滔天大罪,你看他还如何和你争这奉恩公之位!”
次日一早,谢菽匆匆去大狱交待了一番,就跑去行宫求见谢葭。可皇宫不是说进就能进的,他在外头等了半天也没堵到谢葭。结果等到日头高照,晒出了他一身的汗,行宫里才有人出来回话,说是谢大人为了准备迎驾,早早回府准备去了,没给谢菽活活气死。
他憋着一肚子气,连中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去了谢葭府上,见谢府上上下下忙做一团,却乱中有序,人人面上带着喜色,谢菽既羡慕又嫉恨地叫人通传。谁知不但谢葭没有亲自来门口迎接他,就连大管家刘亚都没露面,只独二管事赵斯一个来迎他进府。
赵斯那副笑模样仿佛是缝上去的一般,见谢菽摆着张臭脸,他也不在意,仍旧是笑呵呵地道:“二老爷这边请。”
谢菽虽然从未来过谢葭府上,但这时候的府邸布局规模都差不多,他一看方向就察觉不对,不满道:“你这奴才,怎么领着我绕远道?”
赵斯“哎呦”一声,解释道:“这您可就冤枉奴才喽!您是有所不知,那边大厨房里,四姑娘正带着丫头婆子们准备给太皇太后的家宴呢,怕小丫头们不懂事儿,冲撞了二老爷,这才带您从这边儿走,图个清净。”
谢菽惊讶道:“给太皇太后老人家备膳这等大事,怎么能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操持?!大兄未免太过草率了!”
赵斯心里“切”了一声,不以为意道:“二老爷这话就没趣了,咱们府上四姑娘,那是太皇太后身边最得力的柳姑姑亲自调教过的,岂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可比的?再者说了,您吃过最近风靡洛阳城的烤肉串没有?那就是四姑娘想出来的法子,连六殿下都说好呢。”
谢菽倒真真有些吃惊,没想到他那个木头一样的大兄能生出这么灵秀的闺女来。但他不想被一个奴才比的浅薄了,只好尴尬地咳嗽一声,瞪眼道:“就你话多?还不给你二爷领路?”
等两兄弟终于见面,谢菽倒脸红起来,吭吭哧哧半天才把来意说清楚。他当初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也有求到谢葭头上的一天。
谢葭听了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满口答应,只道:“你担任御丞一职已经有些年头,临时换人,只怕大牢里会出了什么乱子。冲撞了圣驾,那就是咱们的罪过了。”
谢菽忙道:“不碍事不碍事,也不是说非要立马调动官职,只要能先到御驾跟前伺候,那便是好的。”
谢葭道:“此事我会尽力周旋一二,阿弟你先回去吧。我这里太忙,就不招待你用饭了。”
谢菽见他应下,虽然没透什么底,但也不好逼的太紧了,只好饿着肚子出来,心中暗骂谢葭小气,一口饭都不给他吃。
他嫌弃人家,不知人家也看不上他呢。赵斯送了谢菽出来,面上不显,心道:这二老爷好生小气,不给奴才赏钱也就罢了,求人上门,连礼都不送,当谁该着他呢,真真儿好笑。但赵斯不是个贪图钱财的,心里想想,也就罢了。
谢瑶那边,忙了一天,总算把膳食初步定了下来。她见时辰不早,把单子交与徐姑姑,去了常氏屋里。谁知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往日最是活泼的绿竹,安安静静地在那里摆膳,大气都不敢出。
绮竹上前迎她时,悄悄的使了个眼色。谢瑶心知,这是常氏心情不佳了。可她没两个丫头那么怕常氏,依旧和常日里一般净手吃饭、调教谢璋。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谢葭今晚没有过来。
以往有过谢葭不来常氏屋里用膳的时候,但那是他不在府里,在外头忙公事。
可谢葭今日,分明未曾出府。
那他去了哪里呢?
肯定不是在书房。那样的话,他会特意打发人回来告诉常氏一声儿。
府里女眷不多,左右不过是元氏那里,或者谢玥的生母吐奚氏那儿。无论是哪,对常氏来说无疑都是一个天大的打击。如谢瑶所说,她在这府中最大的倚仗,可不就是谢葭的宠爱吗?
几个孩子还都未成年,没了谢葭的爱宠,她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滋没味的吃完了哺食,谢瑶打发人送谢璋回去,这才对常氏道:“娘,您不用太过担心,阿父应是去了元氏屋里。”
常氏苦笑道:“我料得也是,太皇太后就要来了,元氏是主母,良人总归是要和她商量一二的。”
谢瑶见常氏这样明白,倒颇为意外,“既然如此,您还担心什么呢?元氏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阿父才不会在一夜之间就对她改观。”
常氏摇头道:“我是怕……”她欲言又止,“这回大姑娘立了大功,让太皇太后记起了咱们家,省亲之后,你阿父定然要赏她。连带着对太太,肯定也要重上几分。我这个年纪,倒是没什么了。只是可惜了你们几个……”
谢瑶失笑道:“您是担心女儿也会失宠?”
见常氏点头,谢瑶倒乐了,“没影儿的事儿,也值得您去担心?放心罢,等省亲宴过后,还不知谢瑾怎么臊呢!”
为了让常氏安心,谢瑶小声把事情给常氏说了。常氏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讷讷道:“我前世也不知是造了什么福,生下你这样好的姑娘。”
一句话倒把谢瑶给说臊了,红着脸退了出来。
结果谢瑶出来后没多久,谢葭就来了常氏屋里。常氏先是一喜,再是心底一沉。谢葭面带怒色,显然刚刚生过一场气。她可不想触了谢葭的霉头,就叫丫头去给谢葭换衣裳。等谢葭脸色好看些了,常氏才小心翼翼地奉上一杯茶。
谢葭见常氏胆小的跟只兔子一样,摇头笑笑,拉过她在一旁坐了,好笑道:“你怕我做什么?”
常氏不安道:“良人不是去了太太屋里?怎的这个时候又来了。”
“这是吃味了?”谢葭终于露出一丝笑模样,“放心罢,我不过是与她说两句话。谁知这鲜卑婆娘凶恶,一言不合便恶语相向。她那屋里,我真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