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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慢慢地顺着迟桑的皮毛梳理着,低声安抚着:“迟桑,忍一忍,明天就把咱们的床铺大点,今夜忍一忍好不好?”
烦躁的神兽奇异地平静下来,乖顺地伏在今朝身侧,呼吸声渐渐隐没在黑夜中。
夜到了尽头,卯日星君便驾着辕车开始当值,天边那抹微光照进了窗棂。今朝朦胧中感到凉意,如同往常那样,紧挨着迟桑的柔软皮毛取暖,肌肤相触处,却是人的皮肤的光滑触感,不可置信地再摸一摸,那光滑触感却没有消失,十分真实。今朝茫然睁开双眼,立刻对上了一双晶灿的漂亮眼睛,瞳孔中清清楚楚映着自己不可思议的表情,顺着这眼睛往下看,是挺直的鼻梁,接着,是一张薄唇,再下去,便是一片光裸胸膛,往下延伸出起伏的引人遐思的曲线。
斗室静默。
忽然,宁谧清晨爆发出一声嘶吼:“他奶奶的!”惊起飞鸟无数。
五(已修)
“他奶奶的!”全身□的男人猛地从床上跳起,抓着一头耀眼的银白色长发在地上打转,左耳上一串小小的金铃晃晃荡荡,今朝听到他嘴里嘀嘀咕咕:“格老子的,化成人身就算了,倒是给老子一件衣服啊!”
说到一半,晶灿的银眸就瞪了过来:“喂,今朝,老子被你摸了身,你倒是有点反应啊。”
今朝张大了嘴瞠目结舌,不是没有反应,而是最初那一声惊恐的尖叫生生地被男人的怒吼给压了下去,如今倒是镇定了。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迟桑?”
男人就瞪圆了眼睛,“唰”地一声欺上前来质问:“格老子的,你抱了我三千年,居然不认得我?”
今朝呆呆点了点头,喃喃:“真漂亮。”
“嘿嘿嘿。”迟桑脸上红了一红,搔了搔头,一脸憨相,忽然又叫起来,“你倒是给老子一件衣服啊!”
听说今朝仙子的坐骑貔貅化成了人身,引得天庭众仙议论纷纷。
有人说:“神兽化成人身,这可是罕见啊,除了昆仑山那位白泽,哪一个还有如此大能耐?”
又有人说:“听说这迟桑化成人身后,其相貌竟然不输给罗华宫中的崇恩圣帝和蓬莱岛的泊玉公子,倒是有点意思。”
漫天流言中,神兽迟桑嘴里咬着蟠桃,拉扯着身上丝袍,口齿不清地抱怨:“这衣服黏在身上真不舒服。”
崇恩圣帝眼也未抬,冷冷甩过一句:“不想穿就别穿。”
迟桑撇了撇嘴,转头对今朝弯起了眉眼:“今朝,咱们出去玩,好不好?听说酒仙新酿了一壶美酒,喝一口醉生梦死;南天门那一面镜湖,看得到前世今生……”指手画脚,唾沫横飞。
“我要练术法。”今朝抬起头,安安静静地说。
再高昂的兴致也被这一瓢冷水泼灭,迟桑嘀咕:“父女俩都一个样子,老的冷淡,小的又闷,唉……”摇头晃脑仿佛在惋惜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
叹完,忽然正色说道:“今朝,我以前是你的坐骑,可我既化成了人身,就断没有让你骑在身上的道理,你还是好好练练腾云术,我可要逍遥快活去了!”说罢,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崇恩这才抬眼看了一眼迟桑离去的背影,复又低下头翻书,随口问:“今朝,我可以把他打回原形。”
今朝心里一凉,倏地抬起头来:“不要!”
“嗯?”崇恩眯起了眼。
“他是泊玉公子送我的,我要保护他。”初长成的女娃儿,稚气还未脱呢,就信誓旦旦斩钉截铁地说要为了一个人保护另一个人,眼睛熠熠生辉,引得人发笑。
“随你。”崇恩想笑,嘴角却勾不起来,抛下书卷起身,一身尊贵紫衣的衣摆飘飘荡荡。
过了几日,东王公向罗华宫投了帖子要登门拜访,原来是来找崇恩商量妖族的事。
“小儿泊玉几日前传来了消息,说妖界正私下里忙着准备妖王出世的事宜,选了狼后腹中的小狼王做了妖王托身的肉体,等小狼王一出生,只怕就要大举进攻天界,夺走紫灵珠了。”
低头默默喝茶的今朝就抬起头盯着东王公,盼着他能再多说些泊玉的事,东王公却话题一转,叹起了徒子徒孙的种种不肖事迹。
崇恩看过来,眼里闪过了然,今朝就小心翼翼地掩去失望的神色,又低下头沉默。
又啰里啰嗦地抱怨几句,东王公便起身告辞。
崇恩说:“今朝,你都听到了吧?从今开始好好练术法,日后天界自然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是我的义女,战神东王公的徒弟,别丢了我们的颜面。”
今朝乖顺地应了,当夜回了小屋,不由自主就拿起了那面镜子,天上一日,人间已是一年,再看镜子里时,春初早被相思染成了残暑,疏星淡月下,泊玉正与陌生的两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咦,这不是蒲牢和螭吻?”狂风又卷了进来,带落案上几张宣纸,迟桑盯着镜子说。
今朝唬了一跳,回头瞪了一眼神出鬼没的迟桑,问:“你认识他们?”
“啊。司乐的龙四子和司水的龙九子嘛,几万年前我们还玩在一处,后来我被长生大帝带回了九重天,他们去守着人间了。格老子的,怎么就让他们脱了泥胎?”银眸瞪得溜圆。
今朝默不作声地将镜子盖了,放在柜子里,和小时泊玉送的衣服放在一起,再阖上柜门,仿佛就是将泊玉的眉眼笑容,连同一段心事掩埋到了最幽深处。
“喂,你不看啦?”
“不看了。我要开始练术法了,也许以后泊玉会需要我的。”
“那倒也是。你这么普通平凡,再不练好术法,就一无是处了。”一边点头赞同,一边脱了衣服就往床上躺。
“噗通”一声,是谁被踢下了床?
“格老子的!”被踢下床的迟桑气呼呼自地上跳了起来,左耳一串金铃晃荡地厉害,瞪着眼睛问,“做什么?老子不过化了人身,你个没良心的就不要我了?”哀哀怨怨地问着,还拭了拭眼角。
今朝不由得笑起来:“父君给你收拾了另一间屋子,就在我隔壁。”
迟桑得意地扬眉:“这还差不多。”走到了门外,忽又探头进来,笑嘻嘻的样子,“今朝,如果晚上冷,就叫一声,老子立刻过来让你抱。”
今朝不搭理他,翻一个身面向墙壁睡了,碰了一鼻子灰的迟桑挠挠头:“真闷啊。”
几日前迟桑曾抓着头发抱怨:“这罗华宫真冷清。”,几日后罗华宫便来了两个稀客,一路寻到迟桑住处,在门边倚了嘲笑:“呦,这不是貔貅嘛,想不到化了人身,还得了个名字,废柴也终于出息了啊。”
“呦,这不是蒲牢和螭吻么,一个被雕在钟上,一个被塑成泥胎蹲在人间的屋脊上,乍一下脱了泥胎化作真身,你们那把老骨头怕也是散了吧?”迟桑不甘示弱。
三人互相瞪了许久,哈哈大笑起来:“兄弟,好久不见。”
迟桑问:“你们究竟是怎么脱了泥胎的?”
“蓬莱岛的泊玉公子,游历人间时给了我们仙丹,说是许我们七日的假,七日后就得回去泥胎了。”蒲牢一身斑斓的彩衣,一头乌发,连发尾处也点点泛出七彩色。
“你呢?化作了人身,打算怎样?”螭吻问。
“……不怎样。”迟桑踯躅半晌,闷闷说出一句,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很快转开话题,“那位泊玉公子,如今在做些什么?”
“泊玉公子?呦,看不出迟桑你倒有这种癖好。”蒲牢不客气地嘲讽他,脸上就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表情。
“格老子的!老子可不是帮自己问,还不是那……那……”说了一半,支支吾吾地再说不下去。
“是帮今朝仙子问,可是?”蒲牢接口。
“咦,你们知道了?”迟桑张大了嘴巴。
“来的时候路过空桑峰,看到她在那练术法了。”又讥讽一笑,“如果真是代你那位今朝仙子问,我劝你还是别问了。这么平凡的一张脸,听说性子也不讨喜,拿什么和泊玉公子相配?”
话音未落,迟桑就捋着袖子跳将起来:“格老子的!今朝哪里不好了?蒲牢,就算你是老子的兄弟,再说这种话,老子照样让你吃拳头!”平日也经常嫌弃她一无是处,一点也不出彩,可真从别人嘴里听到了,却又是满心的不舒服,仿佛她的坏话,只能由他来说。
螭吻冷哼几声:“老四说得不错,我们俩和泊玉公子随行那几天,听他说起天庭众仙,连昆仑山西王母座下的素女都说到了,可就没听到今朝俩字,怕是老早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还在这边替你的今朝仙子打听,真是作孽呦。”
迟桑的拳头就紧握了起来,把牙齿咬得嘎嘣嘎嘣响:“老子看你们不顺眼!”说罢,长啸一声,立刻化作了原形,威风凛凛的神兽抖了抖身子,怒吼一声,地动山摇。
“哼,我们可不怕你!”龙四子和龙九子天生的傲气,哪里经得起如此挑衅,拍案而起,也化作了原形,龇牙咧嘴地与貔貅周旋。
咆哮怒吼震得罗华宫落了一地的桃花瓣,扬起烟尘滚滚。
躲在树后偷偷仰慕迟桑绝色容颜的天奴们就慌了神,鸡飞狗跳地乱作一团:“快,快去请帝君来!”
“姐姐,帝君昨日闭关了呀!”
“呀,这可如何是好!”跺脚急得团团转,“快去空桑峰,请今朝仙子回来!”
急冲冲赶来的天奴比划着,连话也说不清楚,拉了她就走,今朝一头雾水,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三只上古神兽纠缠在一起,毛发皆竖,怒目赤红,她抱了三千年的貔貅正被蒲牢咬住了胸腹,灰白色的毛被染得通红,螭吻在一旁环伺着虎视眈眈,自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吼叫声,忽然一跃而起,穷凶极恶地朝貔貅扑将过去。
六(已修)
万年前讨伐修罗道时,螭吻曾是天界一员大将,化出原形来,利爪撕裂过多少鲜血淋漓的胸膛,剖出过多少活蹦乱跳的人心,而今这双利爪,便直直地朝迟桑柔软的肚腹闪电般抓过去。
利爪带过一道疾风,忽然这生猛的气势生生地被掐断,定睛一看,是那平平无奇的今朝仙子,一手掐住蒲牢的脖颈,一手擒住他一只爪子,向来安静的眉目染上了些许怒意,喝道:“放肆!”此时方有了传言中盛宠无双的仙子的架势。
战至正浓,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去半分,螭吻扬起另一只爪子,迅雷疾风般朝今朝挥过去,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