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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全身警戒,手中虚南灯的光芒灼灼亮了起来,照亮了周身几丈,也照亮了门口一个黑黢黢的人形,今朝心里一凛,不等那人有所动作,早逼了过去,招招凌厉,直逼那人天灵盖。那人身形灵活地一闪,哇哇大叫起来:“今朝你打老子作甚!”
这语气和声音都再熟悉不过,今朝连忙一记狠招断然截在手上,免得将迟桑打飞出去:“迟桑!做什么这么不声不响的!”
迟桑往旁边一跳,嘿嘿嘿地挠着头,忽然耸起鼻子嗅了几嗅,拧起了脸:“今朝,你这里怎么也有那味儿。是不是刚才一阵狂风吹过后就有这味儿了?”
“是,你那也是这样?”
“可不是。老子闻着这味儿忒不祥了,这么重的煞气老子还是第一次闻到,因为担心出了什么事儿,就跑来你这里瞧一瞧。”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同一时间跨出了门去,抬头一看,夜里的苍穹盘旋着数只巨大的九头赤鸟,丈许宽的广翼一展开,便在地上投了大片阴影,九个头上的浑浊眼睛咕噜噜僵硬地转着,偶尔引颈啼叫一声,尖刺的仿佛要撕裂天幕。
“他奶奶的……”迟桑看呆了,喃喃诅咒,“居然是鬼车……”
鬼车是上古恶兽,性虐残暴,翅膀扇出的狂风腥臭无比,入夜则烁人魂气,后被上古诸神合力用法力封了,镇在南天宫的镜湖底下,每逢大灾大难之时,便借着煞气破印而出,是为大凶之兆。自上一次它出现,已是隔了万年,如今却又是重现了。
“完了!”迟桑忽然一拍大腿,“鬼车都出来了,妖界肯定攻过来了!”
仿佛是验证他的话,煞气浓重的天幕上忽然一阵金光,灼灼地穿透云层,金光所到处,鬼车俱凄厉嘶鸣着挣扎落地,崇恩圣帝驾着祥瑞的重明鸟立在半空中,高高地看下来:“今朝,迟桑,妖族来袭,速去蓬莱与东王公汇合。”
妖界这一场突袭来得迅猛且出其不意,夜半时分好梦正酣的灵宝天尊被惊醒,恶狠狠地一边问候各妖的家族谱,一边用一把玳瑁梳梳着白苍苍的一大把胡子:“这些妖族鼠辈倒会挑时候,害得老夫爬起来的时候差点儿闪了腰!”身下的坐骑也十分配合,摇头晃脑地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地刨了刨蹄子。
长生大帝轻咳几声:“天尊,这次大战可不是小打小闹,您瞧,连六十太岁也来了。”
今朝顺着长生大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六十太岁齐集一堂,各种坐骑暴躁地咆哮着,化蛇、混沌、诸犍,每一个都是赫赫有名的上古凶兽。
“呵呵,这次可是玩真的了。瞧那些妖族。”长生大帝又说。
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妖隔着一条仙界的河朝这边虎视眈眈着,河的那一边妖气缭绕,这一边仙气泽瑞,气息混杂在一起,氤氲成一团团虚无飘渺的烟,模糊了一个天地。
今朝眯起了眼睛,隔着雾霭辨认,依稀只看见各色面貌古怪形容丑陋的妖里有一个人影一袭白衣,月华衫动,那姿容哪里是妖,分明是谪仙,“白泽那小子果然在!”迟桑也看见了,咬牙切齿,嘎嘣嘎嘣地挤出几个字。
“那里并不是他们的全部兵力。”东王公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瞧着对面的大军说。
“师父。”
“嗯。这一次妖界是集结了所有力量,不止蓬莱,昆仑、九重天、罗浮山、桃止山,恐怕都被包围了。”
今朝听到罗浮山时心里一跳,冲口而出:“罗浮山?泊玉在那里!”
“不必担心,泊玉若是连个罗浮山也守不住,也不配做老夫的儿子了!”东王公提起泊玉时倒是信心满满,“再者,你瞧,六十太岁也分成几支去各处支援了。”
今朝分神一看,六十太岁的确是分散了开来,混乱中她注意到了青耕是朝着罗浮山的方向而去,心里踏实了几分。
这一夜的墨色极浓,惨淡的月色从云层里泄出几丝,很快又被盘旋着的鬼车遮去,河两岸是死一样的寂静,只有鬼车尖利的啼鸣刺破人的耳膜,如桀桀怪笑,又如婴儿啼哭,冷意直渗入骨子里去。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动的手,是谁第一个发出的嘶吼,反应过来时,眼前已然成了修罗场,血色染红了整条河,在月色照耀下幽幽地泛着赤光。有不自量力的小妖也围了上来,伸出长长尖尖的鬼爪,还没碰到今朝衣角,便被虚南灯的光芒熔成了一滩血水。妖界不同于仙界那般规矩森严,狐族、猫族并蛇族几个生性放荡的妖族性喜惑人,男女看对了眼便纠缠在一起,因此繁衍的子嗣众多,此时便占了个人数上的优势,一拨刚刚倒下,新的一拨已咆哮着杀将过来。
今朝一边利索地处理掉几个小妖,一边在混战中寻找迟桑和东王公的下落,堪堪收了一只小妖,忽然疾风骤起,斜刺里刺出一剑来,这剑掠得极快,今朝勉强躲过,脸颊上一阵刺痛,已被划出了一道血痕,削去了一捋乌发,相比起她的窘迫,来人却漫不经心,声音中带着笑意:“今朝,这么心不在焉,可是会死在我手下的。”
今朝往后掠去了几丈远,擦去脸上的血,沉声道:“白泽。”
“是我。当日没有与你战出胜负,今日便做个了断吧。”话音还未落,剑气却已至,今朝用灯来格,转瞬间又掠到了几丈开外。
白泽的剑耍得极散漫随意,像是玩弄掌下老鼠的猫,懒洋洋地又说:“今朝,我这段时间经常在想,我和你相处的那段时间其实颇愉快,你心眼儿实,又护短,十分合我的意,我倒挺想把你留在身边的。”
今朝又急又怒,只想着赶紧结束掉这边的战事好去罗浮山助泊玉,听白泽这样说,心里火气更甚,紧紧地皱起眉,怒气冲冲地一掌直劈白泽:“不去!”
白泽负手闪过,依然笑吟吟:“今朝,我知道你喜欢凡尘生活,人间的桂花汤圆,人间的篱笆竹舍,人间的家长里短,妖界统统都有。你若喜欢,我给你盖个茅草屋,围一圈篱笆,养几只鸡鸭,比起天界来可有趣的多。你要是怀念起天界的琼浆玉液,我也能帮你弄了来,泊玉能给你的,我全部都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和我回去不好吗?”他似是在自言自语,忽然展颜一笑,“我知你不愿意,不过你这次若输了,便是不愿意也由不得你了!”
他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手中的剑倏然快了起来,电光石火一般直取今朝咽喉。
二十六
剑掠起啸风声,今朝下意识拿手臂去挡,却被一股蛮力撞开,恰好躲过了那一剑。撞她的人和她一起跌滚在地上,又一骨碌翻身起来,“呸”的一口吐出满嘴的沙子,恶狠狠地诅咒:“白泽,我……你老母!今朝哪里对不起你了?老子上次没杀了你,今日你可逃不了了!”
白泽一剑落空,眼底起怒,恨声道:“迟桑,你这莽撞冒失的性子还没改过来吗?不过一只畜牲罢了,就算化作人形也粗俗不堪!我怎么也看不出你的好来,凭什么她救你不救我?”
迟桑先前直听得咬牙切齿,听到后来微微一愣,忽然拊掌大笑:“哈哈哈,白泽,你嫉妒老子?就你这德性,活该你半妖半仙!活该今朝不救你!”一边说着,一边得意洋洋地冲对面的人扮鬼脸。
白泽脸色黑如玄铁,闭着眼冷笑一声,再睁眼时已是双目赤红,两腿化作了蛇身,乌压压的一片鳞片迅速蔓延开来,迟桑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格老子的,妖化了!”
今朝也站到了迟桑身边来,低声说:“小心,我们俩人未必打得过他。”
说话间白泽一扬袖子,广袖里如箭一般窜出扭成一股的蛇群来,吐着鲜红的蛇信朝迟桑缠过去,“他奶奶的,真恶心!”迟桑浑身一哆嗦,化掌为刃,眼疾手快地斩断蛇身,断裂的蛇扑簌簌地落在地上,扭动不停。没有喘口气的间隙,新的一拨就又袭过来,迟桑被缠得自顾不暇,大吼一声:“今朝,逃!”
白泽微微一笑:“今朝,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了,来,和我回去。”他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今朝凝神,提着虚南灯掠起在半空,正欲先发制人,白泽巨大的蛇尾一甩,她便被重重地自空中掼了下来,手中的虚南灯滚出很远,光芒忽明忽灭。
“还是不肯吗?”他有些怜悯地看着她,“那便由不得你了。”
他吐出蛇信,巨大的如同半面鲜红的旗帜在空中飘扬,想把她卷入带走,今朝咬牙站起来,徒手劈开朝她伸过来的舌头,白泽目光一沉,卷住她的手臂往旁边一甩,“咔”的一声,分明是脱臼了。
那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极轻微,听在白泽耳里却如惊雷,他目光痛缩,竟是呆了一呆,转头看到今朝拣了不知谁的断剑,右手臂颓软无力地垂在身侧,左手却执着那把剑,倔着气与他对峙着。
他眼底有些迷惑:“为了他,你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凭什么他有,我却没有?今朝,我有时真恨你这倔头倔脑的性子,让你把心放在我身上,这么难吗?”
今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天生蠢钝,法术怎么练也始终不出色,小时尚还有信心,以为只要勤奋点,总是会精进的,直到某天偷听到东王公与崇恩圣帝的对话,方知自己的天资潜质,终究是不适合练武的。彼时她不过一个年岁还小的女娃,方失怙又受此打击,身边无人,即使有也是冷面冷心的崇恩圣帝,没人宽慰之下自然是心灰意冷,直到来了个泊玉,软语温言地将她当女儿一般疼爱着,那颗血肉心才又渐渐的热了起来,重又执起了剑练起了术法,心里想着权当练结实了身子,哪怕哪天要她为泊玉挨刀,也能多挨上几刀,多坚持一段时间。这么想着,她忽然一震,硬是挺直了身体,目光如炬,倔强地瞧着白泽。
白泽也定定地看着她,自嘲地勾起唇角:“罢了。”他笑得有些落寞,赤红的眸色迅速褪去,复又露出一双温润的眼睛来,今朝有些茫然,看着恢复了人身的白泽将两指放在唇边,清啸一声,身边众多的妖物就停下了厮杀的动作,潮水一般地朝他身后涌去,杀意甚浓的战场转瞬便空荡了许多。
迟桑正削去一条缠在身上的蛇,忽然间所有的蛇齐齐地自他身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