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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复玉,小倌馆的红牌。”缓缓踱进来的青衫馆主笑着接过话,又转向今朝,“姑娘,可还满意?”
泊玉近来觉得有些不对劲。因着一路走过的地方,总有丫鬟们躲了起来,偷偷地看着他,羞红了粉面,窃窃私语着。不是没有过这种经历,只是那看着他的眼神却未免太过怪异。
“姐姐姐姐,快看,正主儿来了。我就说嘛,那一位长得和他再像,可公子的风韵却是怎么也模仿不来的。”
“要我说,我倒觉得那一位要更好一些,起码是出了钱就看得到摸得到,不像泊玉公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哪……”
絮絮的私语随着南风送入耳中,泊玉停住了脚步,扬起笑脸来,正要问些什么,丫鬟们早娇羞着跑了开去。
“呵,泊玉,你也有吃不开的时候。”是婆娑挺着大肚子,娇笑着揶揄他。
泊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丫鬟们说的那个他呀,是人间新开的小倌馆里的一个清倌儿,长得和你十成十地像,名儿叫苏复玉,复玉复玉,你看,连名字都和你相似。”
“嗯。”不置可否,无关的人事一概入不了泊玉公子的耳。
婆娑也不着急,不温不火地又添了一把柴:“听说那些平日里爱慕你又近不了你的身的丫鬟们,个个都拿了私房钱去那小倌馆找复玉去了,也算是能一解相思苦了,是不?这么说起来,今朝也不见了呢,我还等着她一起去喝茶呢,泊玉,你见过她没?”
前方要走的背影果然僵硬起来,“不知道。”从牙缝里吐出的三个字,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哦。”看到泊玉转了个方向,婆娑又补充了一句,“泊玉,你这是去哪啊?长仪还等着你下棋呢。”
“我去蛇族,蛇王近来有些小动作。”泊玉转过身来,笑容险些挂不住。
婆娑点头:“那你去吧。”笑得越发畅快,叫你别扭!那哪里是蛇族的方向,分明是人间的方向。
出了妖界,直奔人间。泊玉一路上心急如焚,淡然早被怒意冲得烟消云散,山间的露水潮气沾得满身冰凉,从肌肤沁进去,直浸得整颗心仿佛也浸了水,沉甸甸地肿胀起来。呵,又是泊玉,哪怕是一个长得像他的陌生人!那丫头满心满眼里就只有他吗,冷言冷语对着她,淡漠疏离隔着她,怎么就不能把自己从她心里赶出去一寸?傻子,傻子,傻子!咬紧了牙,脚下的速度更是出奇地快。
纵是日行千里,从妖界到人间时,夜色也已是迫近了。
小倌馆门口点起了朱红的茜纱宫灯,在夜风里晃着,染出一道道红痕,似猫爪似的挠着过路人的心。泊玉一撩衣袍,堪堪踏进门去,青衫的馆主就迎了出来,掸掸衣角,优雅地作了一个揖:“这位公子,有何吩咐?”
泊玉充耳不闻,亦不想去看眼前是何人,一双眼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逡巡着,今朝、今朝,她平凡的眉眼,她侧过脸去安静的姿态,她笑起来时露出的一对小虎牙,怎么就找不到!
倒是有人先发现了他,惊恐之下碰落了青玉杯,清脆的碎裂声引得他注目。
“泊、泊玉!”是大骇的迟桑,结结巴巴地看着他。
“迟桑,今朝在哪里?”下一秒,泊玉已飞身掠了过来。
白泽欲言又止,被迟桑一瞪眼,乖乖地闭上了嘴。单纯的迟桑连谎也不会扯,支支吾吾地含糊:“什么今朝?没有今朝,我们没有带她来……”一边试图堆出最诚恳的笑容。
泊玉冷笑,撒谎!亦不再问迟桑,转而揪住青衫的馆主厉声喝问:“苏复玉的房间在哪?”
馆主笑得眉眼弯弯,没有半分惊恐的样子,手往楼上一指:“走廊尽头左边那一间。”话音刚落,自己就落了地,那揪住他的男人身形如行云流水,早消失了在楼上。
面前就是朱红的雕花门扉,伸出去的手却抖得厉害,怕?他在怕什么?怕一推开门,眼前便是凌乱的被褥,交缠的发丝,活脱脱一出活色生香的春宫?再也不敢想下去,泊玉使力,那扇根本便没关的门,“吱呀”一声,缓缓地敞开了。
目光先扫过床榻,整整齐齐的被褥,悬着的心便遽然落了地,砸了个生疼。再扫过窗台,却是愣了,那与自己十分相像的苏复玉正捧起了今朝一缕乌发,在指间缠缠绕绕。
“今朝。”泊玉出声唤她,声线颤抖。
“公子?”正试图从苏复玉手里抢过头发的今朝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
握紧了拳,泊玉微笑,很好,她衣衫还是整齐的,心里却仍是又惊又痛,冲口而出:“今朝,很好,你越发长进了!”
楼上静悄悄的,没有意料中的打斗声出现,迟桑傻了眼:“咦,泊玉难道不吃醋,不担心吗?”
白泽低了头:“迟桑,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火爆的迟桑哪里容得下别人的质疑,瞪圆了一双银眸:“当然!今朝喜欢泊玉这么久了,你难道不希望她能修得正果?”
“不希望。”低低的三个字,早湮没在了席间的喧哗声中。
十八
罗幔重重,他牵了她的手于锦衣奢华中行来,今朝有些愕然,低头看了看十指交缠相叠的手掌,感觉到他的手心有些微汗湿。
有醉酒的客人不知死活地过来拉泊玉,满嘴喷酒气:“苏复玉!你要去哪?陪大爷我喝酒!”
泊玉眼神遽冷,轻拂衣袖,那肥壮的客人轻飘飘地就摔了出去,狠狠撞倒在地,酒顿时醒了大半,“你!”恼羞成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正待冲过去,眼角瞥到随后缓缓踱来的另一个男人,顿时大了舌头:“咦咦,你是谁,怎么有两个苏复玉?”
迟桑眼见着泊玉拉着今朝飘然远去,得意洋洋地拿筷子敲着碗,叮的一声,唱将起来:“三月三,豆蔻花儿开,小情郎啊小情郎,念着你的心,念着你的脸,瞧你板着个脸闷着个头,好生一副呆头鹅……”荒腔走板,不成个调,唱得一旁的白泽眼里俱是痛楚。
夜里风凉,出了那纸醉金迷的风月场,泊玉就放开了今朝的手,可是那一点微湿的热度,却停驻在了手心,恰像是千年前她还是一个小女娃儿的时候,于冰凉的白玉阶前跪着,膝盖窜起的一点凉意,也是被他带着暖意的手驱散。
“今朝。”他背对着她,“我若来迟了,你是不是就真打算与那人云雨了?你太荒唐!你是仙,若沾了人气,动了仙根,堕入红尘,到时看天帝容不容得了你!我教了你三千年,原来就教出了这样的性子!今朝,若我早知我养了三千年的孩子长大后这么不长进,当初的我,是断然不会看你一眼的!”心口说不出什么感觉,恼怒、失望、痛苦,排山倒海而来。
背后许久无声,他忍不住转过头,看到今朝正仰面看着他,彼时有一弯缺月如钩,也有漫天星光,那一瞬间,他不觉间就衍伸出了错觉,仿佛星光全都盛在了她那双并不出彩的眼睛里,璀璨得惊人。
“泊玉。”她开了口,声音有些嘶哑。
他心里一惊,她这次没有叫他公子,他仔细看去,有盈盈月光落在她眼里,却没有落下腮。
“那一年你回蓬莱岛的时候,我就站在天奴姐姐们后面看着你。看着你被花团锦簇,看着师傅慈爱地拍你肩膀,说一声‘回来了’,我就在想,如果我的父君青华大帝没有战死,是不是我就会和你一样,一样拥有这般锦绣堆成的人生?”
泊玉后退一步,面前的今朝一如往日的今朝,平凡、沉默,却又不像是平日里的今朝。
“我本来想,我这一生,大约就是这样过了。普普通通地长大,由崇恩圣帝指一个人家,也许也是极平凡的人家,然后便这么万年无悲无喜地过下去,再没人会记得战功赫赫的青华大帝,再没人会记得东方东极还有一支后裔,再没人记得我是青帝的女儿。”她絮絮说着,泊玉恍惚间只觉得他又回到了她的小时候,被欺负的时候,那样安静懦弱固执的姿态,鬼使神差地跨出了那一步,从此以后,满盘皆乱。
“可是你向我伸出了手。泊玉,你把你最美好的东西都教给了我,我小时仰慕你,崇拜你,看你高高在上,而今等我长大,我方知,我喜欢你。”
她死死盯着她:“泊玉,你呢?你如今是以一个怎么样的身份来对我的荒唐痛心疾首?一个父亲、一个兄长、一个师父,还是一个男人?”
泊玉几乎狼狈地躲过她的眼神,不敢再看,亦不愿去看,他听到自己说:“我……”声音短促,喑哑地不像自己。至今未逢过敌手的泊玉公子,头一次如同溃败的残兵,几欲落荒而逃。
今朝沉寂下来,长袖掩了唇,低低的一声:“泊玉公子,告辞。”
夜风依然凉,孑然独立的泊玉公子此时才垂了眼低喃:“我也喜欢你……”低微的声音破碎四散在风中,词不成词,阕不成阕。
今朝破天荒地多话了起来,谈起三郎和茶花,谈起天庭众仙:司命星君一手的好文采,月老身旁调皮的两个金童玉女,天帝悬圃里的奇珍怪兽……四海八荒地扯了一圈,独独不谈起泊玉。
婆娑似笑非笑地摇着团扇:“今朝,我倒从不知道你原来也这么聒噪。这是想瞒什么呢?”
今朝红了一张脸,再也坐不住,借口说去看白泽和迟桑,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长仪从暗处走出,皱着眉,一副头大如斗的样子:“怎么,这俩人还没和好呢?”
婆娑笑弯了眉眼:“我早看那个冷冰冰的泊玉不顺眼了!天天追在泊玉身后跑,末了还讨不到一声好,便是泥人也有个土性儿,也难怪今朝使性儿了。泊玉这人啊,纵是惊才绝艳,在情爱里却是又笨又傲,不激他一激,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媚眼一斜,忽又闹起了小性儿,“都是你们这些男人的错!长仪,我告诉你,如果我们的孩儿真的做了妖王出世的肉体,我跟你没完!”
娇嗔声中,今朝早跑出了很远,暗暗地替长仪叹一声气,便去房间里探白泽和迟桑这两个难兄难弟。
自小倌馆回来后,泊玉发了恼,责怪迟桑和白泽将今朝带去那种地方,便设了禁制结界,将两人关在了屋里,说是让他们闭门思过。今朝去的时候,透过结界,便瞧见白泽手执书卷,于窗户边静静地坐着,神态安详;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