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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事到如今,夕鸢迟迟想不明白的就是,楚离究竟喜欢自己什么呢?
不是她妄自菲薄,可自己的武艺心智,才干聪慧,在么看都不及他十中之一啊。
就连女性最拿的出手的容貌外表,夕鸢也默默觉得,楚离看起来似乎比她还要更漂亮几分。
无关性别,无关柔弱与刚强,只论五官的精致漂亮,楚离是绝对要胜于她的。
他怎么就能看上自己呢?
只是也不知楚离那一日是笑言还是认真说的,自她替王富料理烤鸭之后,来酒楼的客人当真都翻了一倍,更有许多借着打量烤鸭的名义,在琉璃厨外头左摇右晃,来回张望的。
夕鸢对他们看来看去倒是不怎么介意,反正他们都是有贼心没贼胆,不敢真的怎么样。反而围聚的人多了,卖出去的烤鸭也多,如此一来,她就算充当一下“秀色可餐”的名号,倒也无妨。
只是对于那些真的有不轨意图的人,夕鸢是绝不会客气手软的,却不知是不是当初在酒楼里调戏她的人被宇文昊殴打之事太过出名,迄今为止倒还没有人敢以身试法。
谁知道,今日却生了变故。
“要我送上去?”夕鸢蹙着眉头,一边往鸭子上刷酱料一边头也不抬道,“你就说我忙着,没空给送过去,同那位客人说一句对不住了。”
掌柜的显得有些为难,抹着额上的汗珠道,“我也说了,谁知那位客人却怎么也要您亲自送去,说想听您讲讲这烤鸭的来龙去脉。况且,我看那位客人一表人才,气度不凡,看着倒不像登徒子。他出手也阔绰的很,随手一放就是一锭银子,你瞧瞧这……”
夕鸢瞥了一眼,只见掌柜的手中捧出一锭银子来,不禁斥道:“你糊涂不糊涂!怎么他给你你就收着了?这样我再不去,岂不成了咱们没有道理,这点银子也不算什么,你怎么就这样轻易的被人说动了?”
掌柜的委屈不已,连忙辩驳,“东家冤枉我了,东家从前一直说,不可随意收人钱财,我岂敢不牢牢记着。更何况,我也不是那见钱眼开的人,东家还不知道么?”
夕鸢闻言凝眸片刻,语气却缓和了些,“既然如此,那你如今又为何收了这银子?”
“不是我要收的,而是那客人说了,请我将这锭银子交给东家。他还说东家只要看过了这银子,马上就会明白,也会肯上楼去见他。”
夕鸢半信半疑的接过银子,放在手里瞧了几眼,怎么看都是极普通的银子,与平日见得没什么分别。
她把玩了几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将银子翻了过来,去看底部的印嵌。
这是……
掌柜的见她凝眸不语,眼底似有惊讶之意,便小心问道,“东家要不要上去瞧瞧?那客人就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上。”
“那位客人……长的什么模样?”
“很是俊秀的样子,眉目都生的极好,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裳。”掌柜的细细回想了一下,又忙道,“对了,他那衣裳上头似乎还绣了青竹纹样。”
他说完之后,见夕鸢竟然轻轻笑了起来,便猜想那人是她的旧识,“怎么东家认得他不成?看来那位客人倒没有唬我,他说只要东家看了这银子,就一定会上去。”
夕鸢将那银子随意放在托盘里头,又端了一只烤鸭搁在旁边,微微笑道:“既然他这样笃定,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的上去一趟了,这儿你看着点,别让人随意进来,到了火候的时候取下来就是。”
掌柜的忙不迭应了下来,夕鸢端着盘子往楼上去,上了二楼之后,只见窗边那人极为显眼。白衣君子,风度翩然,温文尔雅,端方如玉。
“你可真是好大的派头,到了苏州城就开始摆谱给我看,在我这酒楼里头,由我亲自将烤鸭送过来的,你可是独一份啊。”夕鸢笑着看他起身上前,将托盘接了过去,便大大方方的松了手,自顾自走到桌前坐下,又为自己倒了杯茶。
“要客人亲自迎上前去,自己端菜的老板,我看你大约也是独一份罢。”
夕鸢同他笑盈盈道:“你真是恶人先告状,来了苏州城,我不信你会不知道我的宅子在哪儿,自己过去就是了。非要来酒楼坐坐,还当阔绰客人为难我的掌柜。总管大人,数月不见,你这架子可越发端起来了。”
应少棠抿唇垂眸,为两人斟满了茶杯,温然道:“恰好到了这个时辰,就过来用一顿饭,顾老板家大业大,应当不会吝啬这一顿饭吧?”
夕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顾老板,连你都学会打趣人了,咱们是故人相逢,我自然要请你吃一顿好的。你今日前来,是专程过来的,还是途经此地呢?”
应少棠与从前瞧着并没有什么分别,还是那般的君子如风,还是那样一身白衣。
只听掌柜的说到白衣和青竹纹样的时候,夕鸢就猜到来人是谁了。
可王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都靠他在打点,如今他来了苏州……怎么也不会是来观光旅游这么清闲的吧?
难道说,他受到自己的启发感染,觉得应该追逐自由生活,所以从王府辞职不干了么?
不可能不可能,就凭他对宇文昊救命之恩的“以身相许”,也断不会扔下宇文昊自己走了的。
那是……
应少棠虽说是来用膳,可看着一桌子菜肴却没动筷子,只是不住的喝着手中的茶水,声音平淡柔和,“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苏州,确实是有些旁的事情要办。等在这儿用过了饭,你午后可有空闲么?若是无事,就带我去一趟楚大哥的宅子,我有话要同他商量。”
不知为何,夕鸢一下子就想到,是不是宇文昊出了什么事情,蹙眉问道,“我是没什么事的,但你要和他商量什么?我能不能知道?当然了,若是事关重大,你不便言说,那也就算了。”
应少棠想了一想,温声说道:“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算起来,你又不是外人。我看你方才似乎脸上有些讶异神情,大概也能猜到几分了吧?这事儿与王爷有些关系,而能帮他的人,除了楚大哥外,再无旁人。”
夕鸢微微颔首,“看来是个挺严重的事情了,要你特意从京里跑来,专程找楚离做此事。”
“不错,新岁之时,王爷曾来苏州,与你同过年关。只是到了初三初四的时候,他就被皇上急召回京,这件事你可还记得不?”
她点点头,自然是记得的,那时候还以为是要制裁那李将军。
“那会儿边境作乱,葛丹大军趁着新岁时节发兵进犯,战火当时已经打到了戈江边上。朝中一时间,没有可用之人,皇上无奈之下,只得命李守成将军带兵出征。只是他走后,皇上放心不下,便急召王爷回去,为的就是要王爷随后出征。表面上是助李守成一臂之力,实则是以防他有不轨之心,好适时牵制。”
“那位李将军是李华音的爹,自她死后,似乎一直都不大安分。只是在战场之上,他还能玩什么花样呢?总不能故意败给对方吧。”夕鸢玩笑似的说的一句,而后忽然神情一顿,脱口道,“难道皇上怀疑他想投敌叛国?”
应少棠微微一哂,缓缓开口,“你真是聪慧,一猜就中。不错,皇上怀疑他有不臣之心,想勾结葛丹首领,将这场战事扩大,图谋造反。他乃主将,手中又颇多精兵强将,王爷也无法与他光明正大的发生冲突。只是王爷与他在前方周旋已久,倒真也让他发现了些蛛丝马迹。原来那李守成每过几日,便会去与葛丹首领宿夜密谈。如今战事胶着,倘若李守成再和葛丹勾结,那大殷必败无疑。王爷如今,便是想请楚大哥去前方助他,由楚大哥先潜入葛丹兵马帐营之中摸清虚实。等楚大哥那儿的消息落实之后,王爷再率精兵突围敌军,在李守成夜会葛丹首领之际,将他一举擒获。”
夕鸢听罢怔了片刻,眼眸中的神情飞速变幻,喃喃低语,“这么说,是要他两人一起深入敌方阵营了?”
“不错,若再留着李守成这个祸根,大殷兵马迟早要大祸临头。深入敌军腹地,虽有风险,只是这一步棋王爷非走不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身后好的人中,王爷只信得过楚大哥一人。且他是生面孔,许多人都未曾见过,这样骤然前去,也不会引人生疑。这会儿,简短的信函也已经寄到了楚大哥那儿,我赶过来,只是为了将其他的几样必备之物交给他,且同他细说一说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听完之后,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楚离要混入敌军,宇文昊要亲临沙场,这两个人……竟要一起身陷那样的危险之中。
“这件事情做起来,会不会十分凶险,会不会……容易危及性命?”
应少棠看出她的担忧之色,宽慰笑道,“你放心罢,这样前后夹击、里外呼应的事情,楚大哥与王爷也不是首次为之。从前楚大哥跟在王爷身旁,多次与他同上战场,只是因为楚大哥在人前多覆着面具,所以认得他的人到如今也都还不多。他们二人极有默契,且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他语气宽和,沉稳有力,确实能够驱散走人心头的阴郁担忧,夕鸢微微点头,却又想起另一件事,“那你特意赶过来,不会只是要与他说这件事罢?他们二人都上了战场,那你……”
“不错,我也会同去,在后方做个照应。”应少棠笑着随口道,“你是更担心王爷多些呢,还是更担心楚大哥呢?”
“这还需要比出个高低来么?自然都会觉得担心的,他们哪一个我也不希望出事啊。”她顿了一顿,抬眸注视着应少棠的眼眸,真挚说道,“不仅是他们,还有你,你也要保重才好。前线刀剑无眼,你又不会什么武艺,千万可别以身涉险啊。”
应少棠闻言,笑意仿佛比方才更加清朗了几分,露出一截皓齿,衬着那明眸笑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干净味道,宛如出水青莲一般。
“多谢了,你这一句关怀,于我而言重若千金。等我跟王爷从战场回来,再回赠你一份薄礼。”
夕鸢抿唇笑道:“既如此,你可定要全身而退才行了,否则我可上哪儿讨礼物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