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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也依样挂了幌子。
只有一家不曾挂,止有个小厮和婆子在前头施粥,后头一个着了粉蓝裙,戴了眼纱的女子在那里搅粥,朱润看得分明,只把脚步儿一顿。
待瞧见自家的粥棚便挨在左边,方笑得一笑,往粥棚走去,就见顶上幌子迎风抖动,把个大红朱字横来扭去,比几家都招眼,好笑之余,只向小厮一瞥,笑骂道:“还不快弄下来!”
小厮三两步扒上去,把幌子扯了。
朱润走进棚里,眼见已到午时,那先放粥的人家锅儿见了底,便收了锅瓢,后边的人不曾领得,俱往小娥和朱润处拥来。
就有心急的横冲直撞,推得前方的人险不曾栽在锅里,交小厮频频把木勺敲在锅上,哪架得住十几双胳膊同时乱舞,急起来只往外一跳,强使众人列做两排,马婆子一个应接不暇,小娥免不得向前帮手。
新粥熬好不到片时就去了半锅,小娥方手忙脚乱,又有人拿过个勺儿分起粥来。
小娥抬眼间险把勺儿落在锅里,早交那人接在手中,笑道:“娘子累了便歇一歇。”
小娥方瞧清朱润一身布衫,头上只随意束了根发带,腰间亦是条同款的腰带,全不见平素的奢华,倒别有番洋洋洒洒的光景。
醒过神时只将勺儿一把夺在手中,闷声不响分起粥来。马婆子瞧在眼中,待要开口,碍着许多眼睛,只把朱润剜了两眼。
那锅儿虽大,哪经得起三人连番狠舀,一会便见了底,后头的人看着,难免发急,又遇着一人横里插进来,见他彪悍,众人少不得含忍,不想有人叫起来,说这人半日已来了三趟,如何还来争抢。
排在前边的还罢了,后边的只叠声嚷起来,汉子哪里理会?小娥拧了眉,方要叫小厮过来,就有人乘势推攘,有妇人不防,一跤跌在地下,交人踩着怀中的孩儿,没口子哭叫起来,一时有扶人的,有往前挤的,有嚷骂的,小厮哪拦得住?
马婆子见不是事,就要拉小娥,朱润早叫了声小心,将小娥拉在身后。
小娥方挣出手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嘭的一响,锅儿已覆在地下,泼了朱润一脚粥。
马婆子缩脚不迭,且嚷且骂,间壁就有几个小厮过来,扶起锅儿,拦开众人,又与朱润把靴子拭了。
前头几人不料有这番变故,口中嚼出好些言语来,交马婆子连声喝骂,一哄而散。
小娥心内发堵,瞧着残粥,一声儿也不言语,却听朱润道:“有些人,你年年施日日施也未必感念你,反是一日吃不到,就要怪你让他挨饿,这世上,最难做的,便是好人罢。”
小娥吃他一激,恼起来只把头一扭,道:“既如此,你又来施什么粥!”
朱润把她看了两眼,不恼反笑,慢悠悠道:“我为什么施粥你不知道?”
小娥再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见他面上笑意愈盛,当即掉转了身子与马婆子把粥棚收拾了,转去不提。
如此连着两三日,小娥来粥棚时必撞着朱润,遇着忙时,朱润便自行来搭手,也不管小娥冷言冷语,几次下来,小娥也无暇说他,马婆子不免嘀嘀咕咕,见朱润不为所动,只得找借口打发了小厮。
看看施粥已有七八日,这日小娥转回家里,方把头洗了,在廊下拿了布巾绞发,就见刘海石兴冲冲回来,只说福州惜墨斋来人要订一万刀易笺,以两月为期。
小娥掐指一算,见时侯虽紧,获利却丰,自欢喜非常。刘海石犹担心人手不足,心下踌躇,交小娥附在耳边说出个主意来。
原来那荡帘揭纸虽要熟巧,搅浆却是个力气活,略略指点便得,刘海石连连点头,笑说娘子高见,第二日便往城下招了五个粗工,把一应粗事俱交与这几人。
不提两个这场欢喜,却说黄监生见了刘海石举动,亦往城下挑了好些年轻力壮的后生,那些人听得管饭,有甚么不允,欢天喜地跟了去。
黄雀(上)
时光迅速,看看一月有余,这日刘海石亲将一万刀易笺送去福州。第二日小娥把门首望了几遍,眼看日色向昏,方把门扇儿合了,同马婆子拿了艾草熏屋里,就听巷中马蹄响,当即撇了艾叶,三两步叉出来,开了院门。
果见刘海石跳下马来,不觉笑嘻嘻向前接了包袱,小厮就牵了马往后边去了。两个携手走进屋里,刘海石换了衣裳,把头脸拭了,小娥就摆饭菜与他吃了。
刘海石吃毕,取茶漱了口,见小娥穿着柳绿对衿衫儿,海棠红裙子,灯影下愈觉眉如远山,唇若涂朱,心中一动,早向前搂了她,说了几句,又抱她往身上坐了,脸挨着脸儿,亲在她腮上。
一会乘着高兴,又拉小娥往床前坐了,把个银包儿递在她手中。
小娥翻开见几个锭儿黄澄澄耀眼,又见他笑咪咪瞧了自家,心头暖洋洋的,只往他怀里一撞,笑道:“都与了我,你呢?”
刘海石看她扬着脸儿,似嗔非嗔,欢喜上来,只圈了她腰肢,把舌尖度在她口中,含含糊糊笑道:“娘子不是说了,你的便是我的……”
两个颠狂了一阵,刘海石便把小娥衫儿解了,抱在身上,行起事来。
一会听梆声远远传来,已是初更,两个喘息稍定,小娥便往厨下掇了水来,洗了,犹同刘海石在枕边闲话到三更,方合眼睡去。
次日起来,刘海石洗过脸儿,着了衫儿,方把网巾戴了,就见小娥蹙了眉在妆台前,把脂粉往脖根抹弄,诧异间不免问着,交小娥一瞪,往前看时,方知端的,不由笑将起来,被小娥连拧几记。
刘海石便深深做揖,连说昨夜猛浪,贤妻恕罪则个,小娥撑不住,笑出声来,把他推至桌前,两个对坐着把早饭吃了,刘海石又坐一会,方带了小厮慢慢向作坊走去。
方到坊中,张有寿急急过来,说几个来作坊看货的客人出门便交黄监生拉去了,刘海石把眉头一皱,想想只道:“不用去管他,如今春甘蔗刚收,正好换下竹子,你便按我前日说的法儿做。”
张有寿大喜,道:“到时他们用竹子我们用甘蔗渣,可知好哩,便是弄出一样的纸来也不消怕他,莫说我们还有大官人的秘方!”说着自往后边叫人搅浆不提。
那里吴氏见黄监生送了人去,便道:“那时火急火燎,一味奈何老娘,如今倒不急了?你那弟弟才接了惜墨斋的活儿,他老婆就明晃晃几根钗儿插在头上,显见是发达了,老娘为你忙前忙后,脸都贴出去了,也没见你拿个钗儿来!”
黄监生听她莺声软语,不觉满脸堆下笑来,搂了她道:“是我一时想不到,明日便买套妆花衣裳谢过娘子,如今我们有了方儿,甘蔗又收了,正是时候,只一件事犯难,那易氏终有知县撑腰,日后闹大了,却怎么好?”
吴氏便把嘴一撇,道:“也没见你,还不曾做大,腿先软了,怕甚么,他们有知县大人,我们还有赵大官人哩……”
一席话说得黄监生眉开眼笑,连连道:“娘子说得是,若有差池时,还累娘子出力了。”
交吴氏斜了一眼,笑骂道:“你倒会吃清闲饭儿!”两个说说笑笑,盘算了一回,想着银子,只笑得眼儿没缝。
再说刘海石见诸事顺遂,心下畅意,这日便叫了桌酒菜来坊中,众人团团坐了,方在兴头上,不防张有寿过来,拉了刘海石到一边,递过张白纸来。
刘海石怎知他做甚,接过一看,见那纸虽比易笺略逊,却也不差多少,心中大奇,只问哪里得来的。
张有寿一脸愤然,只说是黄监生坊中所出,定价比易笺还低,又说眼看着他们收了许多甘蔗渣去。
刘海石至此还有甚么不明白的,呆了半晌,想着那日吴氏举动,只跌脚叫苦。
不上两日,就有几家书坊陆续往黄监生那处去了,刘海石正气闷,惜墨斋又有人过来,说易笺太贵,刘海石争了两句,那人便说黄家的纸也不差,还便宜。刘海石无法,只得压低了二成,那人又说如此便各分五千刀去,只看谁家又快又好就做个长户。
刘海石气苦,奈何求着他,少不得打叠起好言语送他出门。
此后数日刘海石起早贪黑,众人亦齐心攒力,半个月后,眼看五千刀已有半数,刘海石方安下心来。
小娥见他早起晚做,弄得脸颊儿削瘦,心内疼惜,只说银钱够用便好,这般辛苦做甚,刘海石怕她担心,也不应声,交小娥说了几遭。
又过七八日,已是六月初旬,刘海石早上来到坊中,方与人荡帘揭纸,就听张有寿说蔗渣不够,刘海石一愣,但说甘蔗渣随处可得,如何不够?
交张有寿指手划脚说了一通,方知端的。原来张有寿前日见蔗渣将尽,自往各处搜罗,不想四下里蔗渣皆交人收了个干净,却往哪里弄去?方才急了。
刘海石发了片时呆,转过神来,晓得是黄监生弄鬼,想想余下之数,又气又急,只跌在椅儿上,出声不得。
半日方挣起身来,带了张有寿四下设法,眼看几日过去,一些儿头绪没有。
这晚垂头丧气回来,思来想去,便是即刻砍了竹子也来不及,想到苦处,唉声叹气,到底交小娥知道了。
当晚一场雷雨下来,第二日雨止天开,阳光耀目,到了傍晚,夕阳直烧得半边天都通红起来。
朱润在院中看了一时,只觉锦云烂熳,变幻无端,看得久了,愈觉其瑰丽无双,良久方把头一转,道:“这几日刘海石来过?”
那管事站了多时,正不知他意思,忙答道:“他来过两趟,我们只说大官人不在,做不得主。”
朱润就把头一点,又道:“多久了?”
那管事道:“已有三日了。”
朱润笑一笑,便说无事,那人就唱了个喏,转身出去了。
朱润就叫小厮过来,吩咐了几句,那小厮不多会就回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朱润便点点头,交他去了,见晚霞如火如荼,艳到极处,只往椅儿上坐了,看那艳色一点点褪去,不觉从嘴边笑出来。
那厢小娥走在巷中,晚风习习,只听墙里竹林沙沙作响,又走几步,正见那双扇白板门人家,不由把脚步儿一顿。
踌躇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