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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饼油条的搭配是中国人才能想得出的,谁会料得到,这两者如此天差地别,居然会撞击出如此精彩的火花?!大饼油条同吃的时候,大饼还是大饼,油条还是油条,前者没有撕碎,后者没有压扁,全然的相辅相成,没有摧折扭曲另一个,如此,才是天作之合。
餐桌上的油条味美,身边的那根却狡诈。李念琛没有紧迫地盯着沈文澜讨说法,他给了足够的空间和余地,车子偶尔会停在沈文澜家楼下,望一望楼上的灯光便走,“我打电话给你”的这个本不打算执行的约定便已犹如烟雾一般萦绕在沈文澜心头了。
周末沈文澜照例去傅东水的药铺给他把脉,傅半夏也在店里帮忙,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没有不喜欢车的,他眼尖看到马路对面停着的车,“哇,新款卡宴啊!”他看了看店里的灵芝虫草,想着这个车主进了门会不会也是个冲头(沪语,冤大头)。
傅东水伸出三指按着沈文澜的脉门,眼波微动,“睡得不好?”沈文澜可怜巴巴地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傅东水抢白道:“我给你开点药,自己回去煎着喝。”看他也是很忙的样子,沈文澜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沈文澜把一整袋药带回去,准备浸药材的时候才看到放在袋子里的药方,上面是傅东水干净而有力的字迹——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安慰我说“你就当是写给自己看的”,怎么觉得像是诅咒来的……
、油煎馄饨(上)
李念琛陪着老人家熟悉着这个陌生的老地方,已经临近初夏的上海闷热潮湿,他担心爷爷的心脏供氧或许不能适应这样的天气。有心脏病史的老人家却丝毫没有什么不适的迹象,大概一方人真的会认一方水土吧。
大剧院里,老爷子在大型滑稽戏笑点的空隙处微微偏头问及长孙关于沈文澜的事,“你说的对,小姑娘是不错,下次你见到她的时候记得替我问候一声。”他被台上的剧情逗笑,爽朗地笑了一阵之后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跟她说一声,除了你,我还有好几个外孙呢。现在她帮忙写文章的那个什么杂志好像就是阿珈玩剩下卖掉的那个吧?这也算是缘分了。”
李念琛不为所动地笑笑,“爷爷喜欢她就好,其他的还是留给我操心吧。”
显然李念琛要操心的事还有很多,沈文澜在电话里说,他们这一次应该走回最正规的路子,从约会开始,看看这段关系到底能走得多远。
她的想法也没错,他们之间的情愫本是当初迫于情势,硬生生地给逼出来的,若真要走一辈子,确实要更慎重一些,多了解一些。
第二天中午,李念琛到沈文澜公司里去找她吃午饭,听前台小姐说,恰巧他们正有客户在,一会儿定了桌子打算一起出去吃个工作午餐,他也唯有摸摸鼻子自认倒霉了。
正要走,沈文澜一行人走了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被众星捧月般地围着,可他却更乐意与沈文澜而非她的上司说话,眼神举止所暗示的意思都可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其他男人对你的女人有性幻想说白了其实是一种恭维,可是在自己面前太过露骨却不是一件令人自豪舒服的事,李念琛扬手叫住沈文澜,“文文!”
沈文澜这才转过身看到他,在场的人也多少有些诧异。这里到底是陈益的主场,有些话自然还是由他来问,“小沈,这位是?”
沈文澜觉得自己和李念琛的关系还尚不明确,于是回答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前段时间刚从美国回来。”
李念琛微微皱眉,也只好伸出手去跟在场诸位认识一下。在场的男士们穿的都是西服,视觉上基本是大同小异,唯有李念琛身上的那套,无论剪裁还是用料都格外考究,加上他身姿挺拔,难免在整个画面上方打上了“鹤立鸡群”四个字。几个眼尖的女职员立刻注意到他左手上的婚戒,鼻息重重地喷出了一段可惜。
李念琛客气地向一行人打招呼,“那我不打扰诸位了。”他顺势把沈文澜拉近,不轻不响地道明“来意”,“对了,正好想问你,我有一件衣服找不到了,你放在哪里了?”
当其时沈文澜或李念琛都没有意识到,压垮沈文澜名声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实是出自李念琛之手,一个戴着婚戒的男人问一个未婚女子“你把我的某件衣服放到哪里去了”,还会有什么意思?中国人的联想能力一贯好,逼宫使得顶头上司的女友与之分手、卖弄风情认大客户当干爹接大单子、陌生的车子前一晚来接后一天来送手机、已婚男人来问衣服的去处,这俨然是个荡×女的艳史。何况单凭最后一项的男主角那等的身姿样貌,就足以让作为见证者的女同事们判沈文澜罪该万死了。
“哪一件?”沈文澜知道李念琛的意思,出于趣味便想看看他打算如何圆下去。
“你给我织的那一件毛衣啊。”李念琛的瞳色偏深,带笑看人的时候仿佛可以把人吸进去一般,“有空找出来给我。”
这世界上最不可挽回的事,恰是你我分别的时光;这世上也有可以挽回的事,正如我们当初错失彼此的遗憾。李念琛的意思,沈文澜已经懂了,同时也发现世情总是如此矛盾,比如——若有情,反而未必要刻意调了。李念琛诉说的那个事实像是一根羽毛,不断在沈文澜心上骚乱着,一下一下,酥×痒难耐。
沈文澜或老练或痴傻的伪装被李念琛这一闹便出现了裂痕,她仿佛是这个季节的嫩蚕豆,被人从硬壳里小心地剥出来,热烈地一炒,连豆皮都开裂,露出最酥嫩的部分,青涩脆弱得不堪一击。对于女人来说,爱情像是一池温热的浴水,沉浸其中,令人乐不思蜀,不惜溺死也要将口鼻浸没,只为再多一份温存。沈文澜也只是个女人,她此刻浸没其中,世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再不真切。
沈文澜满心欢喜地想跟李念琛重新开始,却赫然发现自己根本不会谈恋爱。作为一个两×性专栏作家,这真是一件再丢人不过的事了。沈文澜一直知道自己功能上的缺陷,所以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能有为人×妻为人母的那一天,于是没有未来的恋爱也就变得没什么吸引力了。
可作为一个女人,谁没有或明或暗地喜欢过几个人,谁没有或悲或喜地遭遇过一些事,本来若是李念琛不再回来,沈文澜便做定了当个老姑婆的打算,那场赶鸭子上架的婚姻却让她意识到自己也是个有感情需要的女人,而不是无欲无求的绝地战士。
相较之沈文澜的眼高手低,李念琛则是个非常温柔体贴的情人。他会亲自下厨,会准备好最好的酒,会弹奏最浪漫的曲子,会饱含柔情地笑着吻别说晚安;他会牵着你的手,把你正大光明地介绍给他所有的朋友,把追求你形容为此生最至关重要的一场战斗;他会带着你正式拜见两家的长辈,近乎虔诚地表示自己想要跟你在一起,会告诉他们自己不会再轻易脱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会贴心地送不同的花,不厌其烦地开车载你去看不同的风景,会在你靠在他肩头的时候百无聊赖地把玩你的手指……
这天坐在办公室里的沈文澜刚收到她那浪漫的情人送来的浪漫礼物,打开来一看,是一条大大小小的白色碎钻错落镶成的毛衣链。他倒是清楚她的审美眼光,爱心花朵蝴蝶之类的花样确实非她沈文澜所好,倒是这条定制的链子简单干净,看起来更加顺眼舒服。她刚要收好,几个女同事就过来硬要借去看看,沈文澜也只由着她们,暗暗感叹耳边难以清静了。
女人们高高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有意无意地要让她听到一些——
“这是定做的吧?出手很大方嘛。”
“大方有什么用,收礼的还没我们激动呢!”
“收条项链而已,本来就没什么好激动的,何况还是那个结了婚的送的,也好意思要啊!”
沈文澜懒得跟她们解释,更无谓越描越黑,讨回项链直接戴上,反倒让嚼舌根的对她这种坦坦荡荡的无耻说不出话来了。
钱笑说,有李念琛宠着,她的脾气越来越大了,看来确实不假。她低头看看光华夺目的钻石,发现人们都说钻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真是再贴切不过,因为二者实在相似,有人捧则立刻矜贵;没有,则断玉分金,绝对硬朗。
钱笑总喜欢把沈文澜和李念琛的和好看做是女方苦守寒窑的守得云开见月明,于是频频催沈文澜把人带出来一起吃个饭,自己好作为一个已婚的过来人传授一下恋爱时期彼此相处的经验。沈文澜对这个提议乃至过去两个礼拜的恋爱都表现得兴致缺缺,让钱笑几乎要怀疑她跟李念琛之间已经没了化学反应,“你怎么谈个恋爱一点都不兴奋呢?”
“他这么老道,我再表现得太过兴奋,我怕他会因为自己引诱一个涉世未深的情场菜鸟而羞愧的。”沈文澜搓着自己没有戴任何首饰的一双素手回答道。
钱笑以为沈文澜是在意李念琛的手段老练,“我还以为你会嫌弃他的过去太丰富,或者他的世界太复杂之类的,拒绝重新接纳他呢。”
确实有过种种顾虑的沈文澜此刻却笑得舒心,“现在是节约型社会,能用的话就将就着用吧。”既然倦鸟已归巢,何必要细究他到底飞越了怎样的名山大川呢?千山万水也终是过路而已。
钱笑早就猜到在沈文澜这里有的是这种歪理邪说等着自己,哭笑不得之余也有点因看戏未遂而生出的埋怨,“我说你把这个矫情装逼的功夫放在男人身上多好啊?”
“都这把年纪了,再矫情下去就该跳广场舞当约会啦。”沈文澜笑笑,“我对着他哪里还有装逼的余地啊?能紧就不错了。”
钱笑一时也说不透想象能力超群的中国籍选手和动手能力满分的美国籍选手到底谁能在这场男女攻防战中占得上风,好在如今她已嫁做人妇,看这些仍是单身的人在情海沉浮真是一件快意万分的事呢。
李念琛的态度也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