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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们-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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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到底值不值得?
罗宋宋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孟觉的手拿下来——这时候她才发现孟觉的手指受伤了。
“你的手怎么了?”
“蹭了一下,没事。”
“贴两张创可帖还没事?”
“真的,你又不是不了解,平时我们擦破点皮,师母都要把我们包得跟粽子似的。你不要大惊小怪,待会我还想蹭琴玩玩呢,如果白老师发现,该不准我弹了。”
罗宋宋和孟觉从厨房出来,正好故事大结局。
“后来呢?”聂今意犹未尽地追问。
“后来?后来他们真的滚了。传闻是搬家,也可能是出国,反正再没回来——不好意思,各位。这是个虎头蛇尾的故事。现在想起来,我没种过大蒜,没打过群架,虽说去过很多国家演出,却只对它们的机场,酒店和剧院有印象。就连礼物,也是助手帮我买好,分发给同事。这样的人生,是不是完整的?我不知道。”智晓亮拍拍手,“故事讲完了,快出来谢幕吧。”
“来了来了。”孟觉在智晓亮肩上拍了一下,“顺便把你的饭也盛了。吃吧,吃吧,不完整的钢琴家。”

第二十一章

这个世界有一个人的秘密,也有两个人的秘密,可是当三个以上的人分享的时候,秘密就会烟消云散。
饭后白放老师,智晓亮,孟觉留在客厅说话;罗宋宋和师母洗碗,聂今在旁边削水果,泡茶,时不时还瞄一眼罗宋宋,眼角含笑。
“听说你和孟觉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在同一家医院?”
“嗯。”
“哪一天?”
“六月十二。”
正在清理流理台的师母哎呀了一声。
“不知不觉,你已经二十五了。想当初你妈第一天带你来学琴,扎个马尾辫,紧得要命,眼睛恨不得要裂到太阳穴上去。”
罗宋宋笑了:“师母,哪有那么夸张。”
“可不是么,你的脸型梳点刘海才好看呢。”
三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聂今突然问罗宋宋道:“对了,我们琴行今年有几个艺术特长生,通过了格陵大的统测,快高考了,不知你们生物系今年准备招几个?”
罗宋宋一怔,想起自己确实和她说过自己在生物系工作,现在又不好提及自己已经不做了。
聂今趁热打铁:“你父亲罗清平教授刚刚升任院长……”
这段关于家庭,父母的对话已经让罗宋宋不太舒服,乍一听到那个禽兽的名字,猛然一惊,手里的碗滑了一下。
院长?
罗清平几时成了院长?她当然不知道,虽然罗清平没有评上长江学者,但与长江学者同步进行的院长竞选中力压群雄,得道升天。
她在底层挣扎,四处碰壁;他却仕途得意,平步青云——这个世界倒是挺讽刺的。
“不知可有机会一起吃餐便饭?我作东。”
罗宋宋这时候还不明白聂今将话题牵引到这里的用意就是愚蠢——她虽然呆钝,但也明白人情世故里的弯弯绕绕构成的关系网,是礼尚往来的重要组成部分。
可惜她没办法亲身铺就这一条终南捷径,只能指点两三下。
“吃饭就算了。”罗宋宋笑笑,“没听说过么?请人吃饭,不如请人流汗。”
聂今立即追问。
“不知道罗院长平时喜欢什么消遣?”
罗宋宋想了想,低着头切西瓜。
“他有一张月轮湖高尔夫球场的贵宾卡,是孟觉的大哥送的。”
话不必太挑明;聂今心领神会。
“多谢。”
她们一起把水果和茶盘端出去,但客厅没人,估计是去了教室。
正五月中旬的晚,地上暑气散尽了,觉着有些凉。她们穿过天井往教室走,空地上墩着大大小小的花盆,幽幽的芍药花香,混着聂今身上淡淡的果味香氛,令人心情愉悦。罗宋宋觉得还是应该和聂今说清楚,免得她以为自己真的神通广大,可以和格陵大的行政高层搭上线。
“聂今,其实我已经不在格陵大工作了。”
“哦?”聂今倒是不惊讶,“也是,数别人的钱,毕竟不是件愉快的事情。那现在呢?在哪高就?”
她现在在超市收银,还不是数别人的钱:“报考了格陵爱乐的乐务,在等结果。”
聂今见她笑,不知是自嘲,以为得趣,进一步相约。
“你和孟觉生日快到了,打算怎样过?我哥有一艘游艇泊在百丽湾,虽然小了点,但是开五六个人的派对还是绰绰有余。”
罗宋宋受宠若惊,想到她这么殷勤不过还是为了招生指标的事情,实在无福消受。
怎么许达这样,聂今也是这样。罗宋宋竟然觉得有点惭愧。如果她和罗清平父女情深,倒不至于让这些人都失望。
她正想着怎样婉拒,突然一阵琴声从教室传来。音符如水银般泄出,止住了她和聂今的脚步。那旋律时如清溪缓流,时如海波荡漾,时如浪花翻腾,时如瀑布急泄,正是李斯特的《唐璜之回忆》。
“多棒的现场啊。”听得有些醉了,聂今梦呓般地赞了一句,“太难得,我从未听过智晓亮弹这首曲子。”
“不是智晓亮,是孟觉。”
她也好久没有听到这首《唐璜之回忆》了。
坐在钢琴前的果然是孟觉。他为人虽然懒散了点,但弹琴的时候还是相当专注,抿住嘴角,显出深深的酒窝,他不爱摇头晃脑,弹到动心处,也只是阖上眼皮,微微扬起头,有种与生俱来的傲气;一页弹完,站在一旁的智晓亮过来帮他翻谱,琴声突然一转,变成搞怪的《超级马里奥》,智晓亮吃了一惊,琴谱一下子滑到孟觉怀里去了。
“孟觉,弹得好好的,这是干什么?“
孟觉大笑着将琴谱接住,放回谱架上。
“你智晓亮在这里,我怎么敢班门弄斧。”见白放老师面露愠色,孟觉正正经经解释道,“最近在整理新药数据,归档入库,敲多了键盘,手指不太舒服,再弹下去就要抽筋了。”
“行了,这是理由吗?“白放老师微愠,“孟觉,你就一点也不遗憾?生一双‘狮爪’的概率是万里挑一,也许常人看来很怪异,很难接受,但正因为你的手比一般人修长,有力,灵活,举重若轻,不弹钢琴去做别的任何事情都是暴殄天物!”
这话白放老师说过很多次了,次次气孟觉不长进也都是为了这个,罗宋宋赶紧上前相劝:“白老师,不要生气,吃块西瓜,很甜的。孟觉,你也吃一块。”
聂今靠向智晓亮:“什么是狮爪?我不明白。”
智晓亮伸出自己的手来比划给她看。
“一般人中指和掌心的长度比例在0。8到1之间,但是有些人的比例可以到达1。2,这些人当中又有一小部分人的大拇指和食指第一指节平齐,小指超过无名指第二指节,食指﹑中指﹑无名指一样长。掌心厚重,关节纤小,指腹浑圆,在原乐谱主音符不能改变的情况下,这种手型在创造各类装饰音时有很大的优势,只要有心,可以毫不费劲地将一首乐曲弹出千百种不同的风格。这就是具有王者气概的‘狮爪’。”
“我做琴行生意,也招过不少学生,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稀奇。这本来就只是民间说法,并不为主流认可。多数人认为这只是一种特殊的遗传现象。”
“听起来你也不相信。”
“本来是这样。但是这次和朱行素见面,倒是让我有点惊讶。”
“怎么?”
“她也拥有一双‘狮爪’。”
孟觉正开心地啃西瓜,突然被西瓜子噎着了,大咳起来;罗宋宋放下果盘,来帮他拍背。
还是师母心疼孟觉:“老白,你不要一见到孟觉就老调重弹。戴上你的老花镜看看,他的手伤了。你不分青红皂白地吼他,吓得他以后再不来弹琴你就高兴了?”
白放老师这才发现孟觉挂着彩呢。
“手伤了还弹唐璜?!拼死吃河豚,可不是闹着玩的。今天谁也不许弹了,大家去客厅坐坐,看看电视,聊聊天吧。”
待他们在客厅安顿好,师母拿了手袋就出门打牌去了。聊天实在是个技术活,该说的也已经在饭桌上说完,不该说的,当然要私下进行。白放老师开了电视,像击鼓传花似的,一支遥控器推来让去,结果不小心转到一个电视购物的频道后就按不动了。
局部的马赛克给人以无限的想象空间,更别提还有声声娇喘,和一个男人亢奋的画外音。
“……服用XX胶囊,同时征服老婆,秘书,情人,小姨子……这下大家都满足了吧!……全球第一男性壮阳产品……请拨打400电话……”
罗宋宋,孟觉,智晓亮,聂今四个正值青年的男女瞬间僵化。
“才几点,就放这种广告。”
“连药准字都没有拿到,买它才傻。”
遥控器也僵化了,在罗宋宋手中怎么也按不灵;智晓亮和孟觉都伸手来拿,罗宋宋受宠若惊,也不知道该递给谁;不过迟疑了几秒,电视中的淫词秽语直往耳朵里钻。最终智晓亮拿走了遥控器,孟觉直接跑到电视机前换了台。
“电池不行了。”
“看旅游频道。”
再看了会电视,罗宋宋一望壁钟,竟然已经九点,即刻坐立不安——庇护所每晚八点至十点半有热水供应,十一点准时熄灯,她再不回去就赶不上洗澡了。
孟觉知道她的心思,放下茶杯告辞;大家互留了电话,智晓亮,聂今留了下来,好像和白放老师还有生意商谈。
“白老师,我们走了。”
一路上很静默。经过六号楼前的垃圾站,一群下晚自习的高中生喧哗着经过,宛如他们当年模样。
“那张模拟卷再借我看看。”
“不是b,是d。老师讲过了。”
“你?你不迟到就好了!”
孟觉和罗宋宋出了路口等公汽,左等右等也不来,两人便慢慢往前走,行至新华路和民主路的交界处,果真是堵得水泄不通。
“我们再往前面走走吧。”
可是走到前面去,不还是堵着么。罗宋宋心里想着,但没有说出口。
夜色里,孟觉的眼睛大且亮,流露出永远纯粹而专注的神气。 他的娃娃脸,容易让人有种好相处的错觉。于是自从工作之后,他总爱下意识地抿着嘴做出肃然的神态。这样一来,原本的富贵风华,又添了三分正直。
街边有人推着车卖棉花糖,罗宋宋多看了两眼,孟觉以为她想吃,便掏出皮夹。罗宋宋按住他的手:“哎,我不想吃,只是挺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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