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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烽火,八方硝烟。不消说,一个千年所未有的大变局正在缓慢形成中,好比大浪淘沙,若是熬得过去就是不怕火炼的金子,熬不过去那只能变成一文不值的沙砾。所谓天意如刀,不外如是。
卷二
056 卸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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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皇城元寿宫
一阵凄厉呼啸的北风吹过殿脊,本应是肃穆辉煌的殿宇此时在阴沉沉的乌云映衬下显得黯淡无光,那厚重得遮蔽了天光的云层似乎在预示着一场疾风暴雨即将来临。
坐在龙椅之上,秉烛批阅数量日趋减少的各地州郡奏章,秦八十五世忽然发觉下面好像有动静。等他坐直了身躯抬眼看过去,发现一身黑袍的公子胡亥正和国师普度慈航一道冷眼打量着自己。
见此情景,心中微微一动,秦八十五世似是有了不祥之感,他在冕服上擦拭了一下手心沁出的冷汗,接着强自镇定心绪,沉声说道:
“黑山道长!你这是何意?国师?”
这时候,阶下的黑山老妖胡亥,那干涩得好似锉刀摩擦铜器般的怪异笑声响起,说道:
“桀桀,本座炼制法宝欠缺一些真龙之血,那四海龙族实在不好惹,只好烦劳陛下替本座出出血了。”
闻听此言,秦八十五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右手按住剑柄,高声呼喊道:
“护驾!护驾!来人哪!有刺客……”
声音仓皇地叫喊了几声,方寸大乱的秦八十五世此刻终于察觉到情况不对头了。遵照朝廷规制,皇帝身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该有宦官伺候,况且殿外也有武士值守,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到了这时,又听到黑山老妖冷笑起来,幽幽地说道:
“皇帝莫要鼓噪了,他们是听不见的,死人不会回答你。哦,哈哈哈哈……”
俗话说得好,烂船也有三斤钉。大秦帝国称霸片界千余年,历代帝王不仅搜罗了无数的奇珍异宝,记载着修炼法门的珍本典籍自然也不会短少。纵使受到天道和人道双重制约,皇帝本人无法修行,习武强身也勉强只能达到后天巅峰境界,不过用这些典籍培养的皇家死士仍然不失为拱卫皇权的最后一道闸门。然而,此时此刻皇帝的呼救没有得到半点回应,当秦八十五世冷静下来,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险恶。
须知,国师普度慈航久在宫中走动,深悉宫廷内幕,只怕是业已施展了什么手段调开皇家死士。
自觉今日在劫难逃,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向秦八十五世袭来,他嘴唇微微颤抖着拔剑在手。所谓十步之内,人尽敌国。事到如今,皇帝已经指望不上大秦帝国的千军万马,他唯一能够信赖的只有多年不用已显生疏的剑术。
“哼哼!困兽犹斗。”
耳边只听得普度慈航那招牌式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随即,这位国师张口冲着皇帝吹了一口泛着荧光的墨绿色气息。
当即,秦八十五世的脸在一刹那间变成了黯然的灰色,身躯不由自主倒向后方。一瞬间被毒气熏倒,浑身上下肌肉僵硬得只剩下两只眼珠可以自如转动,不消说,秦八十五世皇帝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背叛的愤怒。
皇帝贵为真龙天子,九五之尊,担纲天下大位,理应是身具天子龙气庇佑,万邪不侵的。可惜的是,随着大秦帝国的国势衰落,四方民怨沸腾,帝都咸阳丢失,骊山等祖陵崩决等一系列具有深远负面效应的事件相继发生,秦八十五身上的天子龙气被削弱到了若有若无的程度。在黑山老妖看来,当这位皇帝的利用价值逐渐被榨干之后,他身上仅余的一点剩余价值,无非是用血肉之躯为黑山老妖苦心炼制的魔道法宝增加一丝天子龙气而已。
如愿制服了秦八十五世,黑山老妖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一阵阴笑说道:
“桀桀,你要乖一点,不疼的。”
“啊——”
翌日天明后,自洛阳元寿宫中传来一则爆炸新闻,秦八十五世皇帝驾崩。
死者已矣,这倒是挺干脆利落的,皇帝自己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了,闻讯赶来的朝臣们可就犯了难。现任皇帝死于非命,凶手来历不明,这事不管搁在何年何月都算不上好消息。何况在眼前这个风雨飘摇的当口,各地义军和北方的胡人都对洛阳虎视眈眈,原本根基不大稳当的洛阳朝廷,猝然碰见了这档子窝心事,分明是雪上加霜啊!
为了应对这个突发状况,三公九卿们闭门开会磋商,他们商讨的结论是不能公开皇帝的真实死因,对外宣传只说是患了急病暴毙而亡。
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秦八十五世皇帝已经死透了,朝廷必须尽快推举下一任皇帝,否则国家机器运转就要面临失灵的危险。驾崩的秦八十五世皇帝即位还不满三年,咽气时他的年龄还不到四十岁,在他几十个活着的儿子当中,年纪最大的庶长子今年刚满十三岁,至于皇后所生的嫡长子才只有七岁而已。
现如今,到底该事急从权,由那位十三岁的庶出长子即位,还是继续严格遵照皇位继承的规矩由嫡长子即位呢?
说不得,关于这个牵涉了各方利益的重大问题,满朝公卿们唇枪舌剑地交锋起来,愣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群公卿大臣究竟在争夺些什么,在政治层面而言,功莫大于救驾,德莫高于拥立。无论跟最高统治者拉上前面任意哪一种关系,那都相当于领了一块免死金牌,而且还是有质量保证的。今后只要不是犯了原则性地大错,完全可以一辈子躺在功劳簿上吃饱喝足,还能荫及子孙后代。明知牵涉的利益是如此之巨大,满朝公卿们又焉能不争?不争的是白痴。
在一边冷眼旁观,见事态朝着无限扯皮的方向发展,素来寡言的太尉李奉贤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了一声,插言说道:
“自古以来,君王后嗣皆要立嫡立长,而今先帝膝下诸皇子均未成人。既然如此,我等只能请皇太后出面监国,卿等可听得明白?”
在承袭自三代以来的封建宗法制度中,所谓嫡长子是专指皇后这位正妻所生的长子,其他儿子是不够资格争的。既然诸位皇子都是未成年,无论最后是选谁即位,到头来都必须要由秦八十五世的皇后也就是未来的皇太后监国,那么大臣们唯独不立她的亲生儿子为继嗣之君,只怕这件事没法交代过去。
经过了李奉贤的言语点播,同样是老油条的群臣很快想通了这其中的道理,随即他们齐声附和说道:
“太尉所言在理,我等敬听吩咐。”
人所共知,大秦帝国眼下的状况是日薄西山,眼瞧着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夸张一点说,帝国剩下的日子需要掐着指头算也不为过。尽管如此,洛阳朝廷仍然控制着包括河南、淮北等地在内很大一块地盘,这次帝位更迭仍然不免对天下大势产生了连带影响。
趁着秦八十五世皇帝驾崩,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皇宫之机,皇帝那几位受到严格控制的兄弟从洛阳城内逃脱了。尽管这些人的才干德行没有足以夸耀的过人之处,不过他们所拥有的血统足够让那些野心家们找到一个极佳借口。很快,部分地方实力派便以“国有长君,乃为社稷之福”的论调为切入点,拒绝承认洛阳元寿宫里那个刚刚七岁大的毛孩子为帝国皇帝。
分属不同派系的地方实力派们分别推举了济北王秦熙、长沙王秦宁、河间王秦吉为各自的嗣君。一时之间,大秦帝国居然出现了一国四天子的滑稽状况。
面对着各地无法无天的叛逆行径,理所应出兵平叛的洛阳朝廷深陷于财政危机无力自拔,根本拿不出征讨叛逆所需的军费开销。由于过渡滥发被百姓诙谐地形容为“风飘水浮,薄似榆荚,上贯便破。一千钱长不盈寸,十万钱不盈一掬”的减重劣币,特别是强制推行以“沈郎钱”为代表的劣质品横行所造成的后续影响,几乎使得洛阳朝廷的实际控制区经济处于崩溃边缘。
在个别情况尤为严重的地区,商业流通业已倒退回了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方式,即使状况稍好一些的地方,百姓们和商贾也是怨声载道。
不管在什么时代,战争打得都是兵马钱粮,勇气和智慧都是可以凭空得来的,粮食和装备却不可能在某人一拍脑袋之后就自动出现。对于外行来说,军事学的基本原理懂得一句话就够用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凡是不带补给就叫嚣开战的,宣称就食于敌的狠角色,不是因为太勇敢嫌自个活腻歪了,再不然就是白痴得无可救药。
既然没有军费,那也就意味着没法开始一场战争,洛阳朝廷拟定出兵讨伐这几位僭主的计划只得把日子一推再推。朝廷这副色厉内荏的癞皮狗德行暴露在世人眼中,大秦帝国仅存的那点威风也就此扫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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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山天柱峰下旧山神庙
在静谧的庭院内,菊花正值盛开之时,几株高大如重楼的桂树亦是含苞待放,地面上铺设的青石板散发着些微凉气,令人望之暑气顿消。
照例沏了一壶采自天柱峰北面绝壁之上的极品好茶“天柱烟岚”,林旭轻轻吹了一下茶叶,低头看着嫩绿色的茶汤,说道:
“萧山君,你说青城山方面有所异动?”
“不错,那田师凌本就是出身于五斗米道的俗家弟子,我费了不少功夫才挖出这个消息,这家伙把底细藏得够深哪!”
前来与林旭商议大事,萧柏琅依然打扮得跟只招蜂引蝶的花孔雀差不多。一席花团锦簇的蜀锦衣裳,五彩缤纷直接把染坊的调色板一网打尽了,再配着祂手中那柄描金黑漆仕女图的折扇,自觉一派说不尽的骚包气质。
闻声,林旭微阖双眼,思考了一会,说道:
“那青城山方面有什么说法?”
在一阵秋风中摇着折扇,萧柏琅嘴角一咧,接口说道:
“五斗米道要求兴汉军即刻退出巴蜀之地,否则便要不客气了。”
一听这话,林旭沉静如水的面容立时浮起一层阴霾,当即冷笑着说道:
“哦,这话倒是十分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