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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取了在场的两位专业人士的介绍后,宁采臣也同意委托他们替聂小倩超度。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难入眠的一夜,窗外隐约可见的黎明曙光,昭示着到了挥手道别之时。
“来,这道传音符你贴身收好,今后若是遇到什么为难之处,你撕开这道符,自然会有救星出现。”
背上了行囊,宁采臣在兰若寺门口与燕赤霞和林旭告别之际,接过了林旭赠送的一道符咒。
贴身收好灵符,宁采臣露出腼腆的笑容,拱手说道:
“多谢林兄美意,小倩姑娘就拜托二位作法超度,在下还要回洛阳结账,然后回东阳郡老家去,咱们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是他日有缘,自有再见的机会。”
闻声,林旭只是微微一笑没吭声,燕赤霞则拱手还礼说道:
“宁秀才,我们就不远送,一路保重。”
临行动身之前,宁采臣瞥了一眼那间摆放着聂小倩骨灰坛的房间,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稍后,他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嘴角浮现出一抹灿烂笑容,与两位前来送行的友人作揖道别后,宁采臣转身踏上了前往洛阳的漫漫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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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当亚马逊热带雨林中的一只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很可能导致一场风暴在八千公里外的纽约生成,这就是著名的蝴蝶效应。
坏了一块马蹄铁,滑倒了一匹战马。损失一匹战马,牺牲一个骑士。失去一个骑士,输掉一场战斗。输掉了一场战斗,打败一场战争。输掉一场战争,亡了一个国家。
毫无疑问,前面说到的这个极端范例,可算是因果律在现实世界中体现出来的典型个案之一,即是你永远无法估量牵扯的因果会如何方式体现出来。正如蝴蝶效应的无限累加那样,起初之时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起因,在经过一系列因果转换之后,照样能造就出威力毁天灭地的灾难性后果。正因如此,牵扯因果这件事才份外令超乎人类知觉之上的存在们甚为忌惮。
好比小孩子喜欢玩火,那是他们幼稚无知,大人们畏惧火焰的危险性,不敢视之为玩具。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这一点差异也折射出了个体认知不同所引发的行为和判断差异。面对着极大凶险威胁,无知者可以无畏,知者就很难不害怕了。
那位与宁采臣同在兰若寺中借宿,经不起女鬼美色诱惑,夜半时分被吸干精血而死的兰溪生,在宁采臣看来只是个如路人甲一般的角色。何况,如今这年月死个把人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宁采臣忽视了很重要的一点,因果纠缠之所以令人头疼不已,关键因素就是你难以预料不起眼的小事,什么时候会演变成一场飞来横祸。
那位只比自家主子兰溪生晚死了一天的仆人来福,在被女鬼吸成干尸之前,他已将兰溪生的死讯连同对宁采臣等人的凶手指认,诸如籍贯和相貌特征等资料,一并写成了书信交托江家集的商队捎了出去。
兰溪生那位身为金华县令的舅父接到这封来信,看罢以后只觉五内俱焚,当即下令悬赏追缉宁采臣和林旭、燕赤霞。其后,这位县令大人又按照仆人来福信中所描述的体貌特征画影图形,同时将海捕公文发往东阳郡和邻近的各处州郡县治,并且把相关文件用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往洛阳,费尽心力在最大范围内通缉这三个人,誓要为自家外甥报仇雪恨。
在强烈的仇恨驱使下,当然权力也在其中发挥了很大功效,整个事态发展异常迅速,甚至快得叫人目不暇接。
对于这场空前大危机的袭来,茫然无知的宁采臣在洛阳城内跟雇主交接了账目,他转回头便被一队气势汹汹的衙役比照画影图形缉拿下了牢狱。
这个突发事件的唯一好处是,这回宁采臣终于有幸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见到了素来仰慕,可惜一直无缘一晤的天下名士诸葛卧龙先生。
洛阳虽是一等一的繁华大都会,但这里的牢房条件并不比其他地方的牢房来得舒适。照样是终年不见天日,那些阴森森的牢房向来是使人心惊胆寒的所在,从自由之身骤然沦落至此,宁采臣纵然有一肚子苦水也无处倾诉。
初来乍到的宁采臣被同在一间牢房的诸葛卧龙变着花样戏弄了几次,他的日子过得愈发苦不堪言。
直到几天后,确信新来的这个年轻书生不是外面的那些仇家派来的卧底,诸葛卧龙的态度才逐渐缓和下来,宁采臣也初步得到了这位同室狱友的认可。
这一日,宁采臣拖着疲惫身躯准备躺下睡觉,耳畔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磨刀声,好像还夹杂着有人的念经的声音。中途被打消了睡意,宁采臣不无好奇地顺着牢房的木头栅栏向外面张望,这时只见几个狱卒正在牢房的空地上自顾自地忙活着,有人在烧水,有人在磨刀,还有一人正朝天上大把大把地洒着纸钱,嘴里好像还在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什么。
宁采臣看不懂这些人到底在忙活些什么,他表情困惑地转向一旁头发疏松蓬乱如蒿草的诸葛卧龙,诚心向这位老前辈请教说道:
“诸葛先生,他们干吗要半夜磨刀啊?”
闻听此言,诸葛卧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眼望着屋顶说道:
“这也用问?在牢里磨刀当然是要杀头了。”
一听了这话,宁采臣愈发觉得迷惑了,追问说道:
“开刀问斩不是都要在午时三刻执行吗?”
这时候,诸葛卧龙的身子斜倚在干草堆上,他逍遥自在地翘起了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说道:
“唉,你说的那是明正典刑处决人犯,现在不知哪个权贵子弟犯了事,跑到牢里找人顶罪,不在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地杀人,那还要等什么时候啊?”
正当此时,外面一名狱卒快步走过来,俯身把一个托盘从栅栏底下的空隙塞进牢房里,呵斥说道:
“哎,小子,赶紧吃饭吧!”
这间牢房里总共才关了两个人,诸葛卧龙好大一把年纪,大概当爷爷都格了,这位狱卒口中喊的小子自然是说宁采臣。
见此情景,越发觉得今天的事情好像古怪得叫人捉摸不透,宁采臣走过去一瞧,立刻大喜过望,他美滋滋地端起大碗跑到诸葛卧龙跟前炫耀,说道:
“诸葛先生,今天可好了,竟然有鸡腿吃啊!”
大概是平生见多了这样乐极生悲的例子,诸葛卧龙此刻连眼皮懒得抬一下,腔调古怪地说道:
“哼哼,这鸡腿留给你自己吃吧!老夫我无福消受哟!”
“啊!那你不吃,我可就吃了。”
等候在一旁,恶趣味地看着宁采臣三口两口吃下了鸡腿,诸葛卧龙这时慢悠悠地说道:
“嗯,你不知道吧!这鸡有个名堂,叫做断头鸡,凡是吃过这鸡的人都不在喽!”
“啊!呸!呸!”
闻声,联想到自家人头落地的惊悚场面,宁采臣忙不迭地把已经到口的鸡肉全吐了出来。跟着,他苦着脸跟这位不着调的诸葛卧龙对视,好像是要从对方那张满是风霜之色和皱纹,以及杂乱胡须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良久之后,宁采臣再也绷不住了,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气馁地说道:
“还好,他们要杀的不是您老,不然那就太可惜了。您老一肚子的学问,千万不能死在这呀!”
卷二
024 脱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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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也见惯了世事沧桑宦海浮沉,诸葛卧龙岂会听不出宁采臣的一番话究竟是出自真心实意,抑或是厚颜谄媚之词?
当下,垂头沉思片刻,一直给人以游戏江湖,放浪不羁感觉的诸葛卧龙开了金口,说道:
“小子,老夫我看你不像是个短命相,不如这样吧!这里有条地道直通到外面,不想死的话你就赶紧跑吧!”
“那……”
身临绝境之际,眼看着就要人头落地,突然被告知可以不用死了,宁采臣惊喜交加又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宁采臣正待开口验证是否自己出现了幻听,旋即被诸葛卧龙喝止,催促说道:
“诶!那什么那呀!再不走,待会你小子就人头落地了。”
说罢,诸葛卧龙飞起一脚把还要啰嗦的宁采臣揣进黑漆漆的狭小地道口。随即,披头散发的诸葛卧龙返身扯过一块木板把地道入口挡住,跟着横躺在木板前头。
外面隐约传来来狱卒准备提人行刑的凄厉呼喝声,内心笃定的诸葛卧龙,此刻他头也不抬,扯着嗓子大喊道:
“嚷什么嚷,让不让人睡觉了?别叫了,那人早死了。”
闻听此言,一帮前来提的狱卒们即刻傻了眼,不知是谁说道:
“死了?”
“对,前两天已经被你们拉出去砍了。”
迁居到洛阳的大秦帝国朝廷风雨飘摇,名列公卿的大臣们尚且惶惶不可终日,吏治根本无从谈起清明二字。
洛阳大牢每天有多少人没头没脑地被关进来,又有多少人是莫名其妙地躲猫猫死、洗脸死、鞋带上吊,根本没个准确数字可以考据。各自捞好处的狱卒们也不晓得宁采臣是被谁私下里拉出去砍了顶缸,又或者在外面有人花钱疏通关节让他逃出生天。总而言之,今天他们是肯定杀不了这个已经不在牢中的读书人,狱卒们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准备在牢里另外再找一个替死鬼。
宁采臣一路沿着这条局促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容纳一人匍匐前行的漆黑地道爬了许久,眼前豁然开朗,已经到了一处荒僻屋舍废墟。
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这么多天,得以重见天日的宁采臣眯着眼睛适应光线变化,然后在地道出口发现了一个放置在壁龛中的灰布包袱,他打开发现包袱里有两吊半两钱,一些干粮和两个水葫芦。
看来这是身在牢狱中的诸葛卧龙替自己预备下的最后出路,日夜提防着昔日的仇家赶尽杀绝,没想到这些东西他自己没能用上,反而便宜了宁采臣这个刚认识几天的外人。所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真要说起来,宁采臣也算是诸葛卧龙的知音,出手搭救他的性命,原因也许是诸葛卧龙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吧!
一番唏嘘感叹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