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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得不把这堆火苗抑制下去。
问题是他能宽容,武财神能吗?
他不知道。
这时他才感到这份爱情,爱得好痛苦,好辛酸!
为什么自己会爱上一个仇人的女儿呢?
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其实世上太多的爱情,都没法用道理解释清楚的。
他自问:难道此去真的是一条不归路?
纵然是不归路,他也希望现在能确定怎么面对武财神?
因为他知道,若是这一点都不能确定,实在是太危险,真要殉情,也不能用这种撞墙壁的方法。
他在为对待武财神的态度,思潮起伏,伤透脑筋。
艳红却早已闻到危险的讯息。
她并没有看到什么,只是凭一种直觉。
武财神的耳目遍布天下,不可能不知道这辆马车的行踪,然而这两天一夜太平静了。难道武财神接回了女儿,对小王就不闻不问?这就不像武财神了。
可是她虽然担心,却并不焦急,因为狗子已经在前面开路,而后站的驼子与钩子也走在前面,若有危险,他们一定先知道。
这两天,她只静静地伴着小王,除非小王说话,她绝不主动搭讪,她只要静静地看着他,就感到满足而幸福。
至于小王内心的挣扎,也只能让他自己去挣扎,蝉之蜕化,也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任何人是帮不上忙的。
马车就在这种凄迷的心情下,走向未来,走向死亡。
两匹骡子驮着两个人在马车前面也徐徐而行。
两个人都戴着很大的斗笠,几乎把整个脸都隐在草笠中。
他们反穿着羊皮袄,像是落拓的单帮客,一个背上像驮了一个大包裹,头低得像在抓骡子背上的跳蚤,另一个连缰绳都不拿,两只手拢在袖里,任着骡子往前遛。这正是驼子与钩子。
突然路前有个影子出现了。
走路的姿势,远看像条狗,一拐一拐的,好像二只手变成了两只脚,可是速度却很快,连走带爬的转眼已到了骡子前面,竟是狗子。
两匹骡子慢了下来,驼子低着头问道:“前面是不是有情况?”
“是。”
驼子道:“看你表情好像不是什么松垮垮的角色。”
“一点不错。”狗子似笑非笑:“我伤还没完全好,恐怕帮不上忙。”
钩子嘿嘿笑道:“侦伺是你的责任,动手就是咱们的事了,用不着你帮忙,你知不知道是啥来头?”
“邙山五条蛇。”
驼子的眉头一皱,喃喃道:“果然是棘手货,他们摆的是明桩?还是暗桩?”“有明桩,也有暗桩。”
“嘿!有意思。”钩子轻笑道:“知不知道他们的位置?”
“知道。”狗子比手画脚地道:“过去一里,路就转弯,左边是个山岗子,右边有块平地,搭了一座茶棚,我只闻出四条蛇的位置,但是找不到另外一条蛇,可能他没来,也可能我找不到。”
钩子笑道:“邙山五条蛇是杀手中的杀手,听说办事从来没有失败的纪录,你能找出四条蛇,已经很令人满意了。”
狗子笑笑道: “钩爷真会捧人,我这二条腿跑断了也高兴,他们的位置是这样的,茶棚里的老板兼伙计就是白蛇,这是明桩。黑蛇与花蛇,一个潜伏在茶棚边上的地上面,一个却吊在茶棚对面的大榕树上。另外一条青蛇更绝,藏在茶棚门口的水缸里。”驼子静静听着,倏插口问道:“水缸里有没有水?”
狗子笑道:“缸上有个木头盖子,有没有水我不知道。”
钩子笑道:“有没有水,有什么关系?”
驼子道:“当然有关系,这一招太妙,青蛇擅用毒,他若把毒水往你身上一撒,你还没动手就会倒下。”
钩子不说话了。
狗子却说道:“我还是不会死心,到时候我会在暗中注意那条找不到的蝮蛇,看他有些什么花样!”
驼子道: “好,你去后面通知红姑娘一下,叫她停车歇歇,清了道路才好让他们前进。”
“是。”
狗子迅速走了,他已隐隐看到马车的影子。
马车突然停住了。
车中的小王立刻发觉,探头问道:“怎么停了?”
车夫已跨下车辕,懒洋洋道:“马蹄儿蹶了,可能要修蹄了。”
小王轻轻—叹,他一会儿心急如箭,一会儿又希望永远到不了财神府,心里矛盾得很。艳红笑道:“吃点干粮吧!这一路来,看你一直吃不下,这不是好现象,面对武财神,不论要不要动手,你总要保持体力与精力。”
小王投以感激的一瞥,点点头,伸手接过艳红递过来的烧饼与牛肉,却觉得难以下咽。茶棚的布招在路边飘拂。
在这种天气,这条路上,行商旅客并不多,所以有人在这种地方没茶棚做生意,令人看了特别显眼。
不过从茶棚到兰州,还有好长一段路,所以茶棚中还有三五个歇脚的客人。钩子与驼子到了茶棚前都下了骡背,钩子依然拢着双手,因为他两只手不能露相,一露相等于露出底牌,令人“另眼相看”。
两个人很绝,把两匹骡子牵到水缸边,就把缰绳一放,任骡子吃草。
茶棚的老板是个穿着一身白衣的瘦长汉子,身子细得像条蛇,却是干干净净的,—眼就让人感到他的茶水东西一定很卫生,很安全。
谁会知道他的人却是最不安全,最最危险的角色。
因为他就是杀手中的杀手,邙山五蛇中的老大——白蛇。
驼子也很绝,下了骡背,偷偷掉落两颗铁蒺藜在地上。
铁蒺藜像枚有刺的果实,掉在草地看也看不见。
骡子自然不会知道人会给牲口摆下一个小小的陷阱,无论咬到或踩到,一定痛得要命。骡子一痛就会踢后蹄,只要后蹄一踢,一定会踢出一桩鲜事。
驼子就等着这场开锣战。
就在钩子与驼子挨着棚口一张桌子,屁股贴在板凳上。
白蛇捧着茶碗,提着一只茶壶走近开腔了,他脸上装出笑容,细声细气,却露出不高兴的口吻,道:“两位怎么把骡子丢在水缸边?放远点好不好?”
驼子回答很绝:“怎么着,跑了近五十里路,牲口也要休息休息,吃吃草,那儿草比较嫩,让它啃一点,碍你什么事,若吃地上的草都要银子,我就给你。”
白蛇没话好说,把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道:“吃啥?”
钩子道:“来两碗白开水,两个馍馍。”
白蛇冲了两碗水,转身就走。就在这时,只听到“当啷”一响,水缸破了,水缸里没有水却窜出一个人来,吓得骡子呜呜乱叫乱跑。
白蛇登时脸色一变。
他怎么也想不到布置的伏桩竟会坏在骡子身上,他自然更想不到这是人做的圈套,耳中却听到刚坐下的驼子在哇哇大叫:“咦?鲜事,水缸里怎么有人?喂!别惊跑了咱们的牲口啊!”
从缸里窜出来的人一身青衣,身形瘦小得像条青竹丝毒蛇。他霍然到了桌子面前,三角脸上有一丝阴狠的狞笑,手上还拿着寒光闪闪的独门兵刃——蛇刺,敲着桌子道:“那两匹骡子是你们的?”
驼子故意装着吃惊的样子,嘎声道:“是……是啊!”
青蛇恶狠狠道: “那你今天是死定了。”
寒光一挑,蛇刺已到驼子咽喉。
出手快而准,狠而毒,的确不愧为杀手中的杀手。
换了任何人,的确难逃这一招毒手。
可惜他今天找错了人,碰上的对手是驼子与钩子,一招刺出,倏然觉得矛尖一滑,竟然偏了方向,原来驼子正端着碗,蛇矛恰好刺在碗边滑过,他方自发觉,寒光又闪了一闪,喉口倏然一甜,鲜血倏然自喉咙里喷出。
原来竟是钩子出了手,手上的钩子一伸,就洞穿了他的咽喉,驼子倏然道:“老哥,对不起,我借这碗茶向你赔罪。”
一碗茶碰凑到青蛇嘴边往里倒。
青蛇张口没叫出来,脸上每一根肌肉都在跳动,鲜血自喉咙里和着水往下流,钩子一碰自己的碗,就将鲜血接住,两人的动作,竟配合得天衣无缝。
白蛇这时己看到青蛇出手,见驼子又赔笑脸又端水的,心中正在冷笑,倏然发觉青蛇的两条腿在抖动,心中一惊,不由走了过来。
由于他只看到青蛇的背,不知道青蛇已经遭殃,等到走近看到青蛇的蛇矛已无力地放在驼子肩上,才觉得苗头不对,一阵血水已扑面撒来。
紧接着寒光一闪,钩子手上的钩子同时钩到了他的咽喉,另一把钩子却钩住他衣襟,硬把他拖了过来。
若不是那碗血水,白蛇的眼神不会被蒙蔽,若不是钩子的“天钩”,也不会死得那么快。这些变化都发生在刹那之间,棚中的二三名茶客看得目瞪口呆,双腿弹琵琶,想溜了。驼子倏然回头,沉声道: “各位都给我好好坐着,该吃该喝,照旧吃喝,没有准许,不准出茶棚一步,否则没了命可不能怨人。”
那两三名茶客见驼子的怪模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点头,再也不敢动,眼看着两个死人趴在桌上,哪还吃得下东西。
钩子知道驼子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不惊动外面的两条蛇,不由笑道: “现在外面还有两个,怎么分配?”
驼子道: “我驼背看不到天,你的钩子又是有名的‘天钩’,所以树上的归你,地上的归我。”
“行。”钩子双手拢着袖子站起来,慢吞吞地往茶棚外走。
刚才的打斗并没有太大的响声,所以外面还是静悄悄的,但是树上的黑蛇却有了警觉。他居高临下,虽看不到茶棚里的动静,却看见骡子踢破水缸,青蛇从缸中窜进了茶棚,这其中一定有蹊跷,所以一直注视着茶棚的动静。
等看到钩子与驼子慢吞吞地走出来,就更加提高了警觉。
他看到驼子去调弄骡子,而钩子却走到榕树下,弯着腰在松裤腰带,好像准备撒尿。其实钩子不是在撒尿,而是在掏暗器,迟迟无法出手。
大榕树枝桠太密,而新芽初发,以钩子的目力,竟没看清黑蛇隐蔽的位置,他不得不佩服邙山五蛇的潜伏功夫,竟夺天地造化之功。
他也想起了小王,以小王飞骰之准,目力一定好,假如此刻他在这儿,问题就简单得多了。
这时钩子逼不得已,只能假戏真做,解开裤子撒泡尿,却利用撒尿的时间,凭耳朵的听力,听黑蛇的呼吸,判断他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