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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严傲然昂首:“庸碌蝼蚁,岂明鸿鹄之志!便叫你们见识一下青玉坛金丹妙术的真意!辛合、柳牟、乌己!”
他一声呼喝,围拱在棺椁石台前的三名青玉坛道士齐声应和:“弟子在!”
雷严冷冷道:“取其魂魄!献祭玉横!!”
“谨遵掌门之命!”三名道士喊了一声,摆开架势。
欧阳少恭喊道:“小心!”话音刚落,便见那三名道士一齐挥手,不知服下了什么东西入口。眨眼间,三人身上竟已发生奇异的变化,肌肉骨骼瞬间膨胀,面目也变得狰狞如怪兽,人形全然不见,俨然化成了三只野蛮可怖的妖物。
妖道士龇出锋锐的牙齿,看向几人的眼神,就像鬣狗看到了尸体,口角垂涎。
百里屠苏面色一凛——又是妖物,但远比翻云寨的半妖匪徒妖化得更加彻底,也更加强大。
“恶心的妖怪,变成这样我们便怕了不成!”方兰生狠狠地骂道。
雷严狂妄地大笑起来:“妖怪?强大的力量又怎能为世俗皮囊所缚!能葬身在这种力量下,你们这些蝼蚁应无怨言!”
雷严一语落下,三名如妖似魔的道士已张牙舞爪攻了上来。百里屠苏再不多言,纵身飞跃,一剑当先,与敌人战起来。
五名同伴见了,也都使出各自手段,与这些妖道士缠斗在一起。一时间,巨镰、双剑光影横飞。襄铃的羽扇翩翩起落,方兰生的拳风则带着狮吼之力,频频遮护在她的身前。尹千觞的巨剑横扫,气势惊人,纵使那些服了异药变成妖魔的青玉坛弟子怪力无穷,在这柄威武之兵面前,竟也好似落了下风。
然而,行过百招之后,双方仍是僵持的局面,百里屠苏六人却渐渐力不从心。
这一次的对手,堪称是百里屠苏下山以来所遇最强的敌人,利斩云霄的剑气始终难以重创面前的敌人。以六敌三,他们竟又苦战了多时,方才堪堪将那三个妖魔压制。那三人虽败下阵来,却未伤及性命,一时退守到雷严身前,摆起剑阵来戒备,百里屠苏一方也未敢贸然上前,双方就这样僵持下来。
百里屠苏心中焦急不已。雷严只是动用几名手下弟子,己方已经战得如此吃力,若雷严亲自参战,真不知会是如何光景。如若只是他一人在此,倒也无须畏惧,但如今朋友们都在身边,欧阳少恭亦身陷敌手,还有风晴雪……他的心绪有些纷乱,不禁闭紧了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掌门,这几个人不简单……”那为首的妖道士谨慎地提醒着始终在观战的雷严。
雷严甩袖言道:“垂死挣扎的蝼蚁,令人不快!”
“哼,还不晓得到底是谁垂死挣扎!”方兰生气都喘不匀了,嘴上却还不肯让人。
“狂妄鼠辈!”雷严冷冷一笑,迈步走下了祭坛。他凭借作乱得到了掌门之位,若没有一颗熊熊燃烧的野心,也不会走到今天。他稳稳行来,如山般逼近,身上的气势令众人都为之一震。
雷严一直走到了大殿的正中,摊开右手手心,一道红光闪过,手心中静静躺着几粒丹药,仿佛耐心十足地讲解道:“此乃少恭以玉横碎片之力炼成的灵丹‘洗髓’,服下它,便可获得肉身最极致的力量。”
他转身对欧阳少恭冷冷道:“丹芷长老,我便以你所制的灵药,成全你这些‘朋友’!”
一言甫毕,雷严便自服一颗洗髓丹,随后又掌力一挥,灵药落入其余青玉坛弟子手中,那些弟子急忙吞服。
只闻一阵筋骨抽搐和衣物爆裂之声,方才曾呈现眼前的活人变妖一幕又一次重演。
整整十只妖物,站在几人面前。
为首的妖魔手中化出金光犀利的巨型宝剑。妖化之后的青玉坛掌门雷严令人生出不可战胜之感。
“便叫尔等领教吾手中巨剑之威!”妖魔雷严怒吼一声,如同雷霆,挥舞手中巨大的剑刃,如横扫山岳般冲过来。
除了打败他们,百里屠苏没有别的选择。
此战,却并非轻易可以应对。以百里屠苏为首,所有人都已拼上了全身力气,使出了最强的手段,意图与眼前的怪物死命相抗。然而不过三个回合,百里屠苏的长剑一声锐响,崩离掌心,所有还在抵抗的人都被雷严的雷霆一击重创。
几个年轻人的身体受到重击,横飞离地,继而重重地摔落。方兰生简直是以脸着地,趴着完全动弹不得。
百里屠苏等人虽勉强咬牙意图站起,却实在无法支撑了。
“厉害……打、打不过……”方兰生趴在地上,断断续续道。
百里屠苏咬紧牙关,不发一言,紧蹙眉头望着雷严,却是再不能挥出一剑。他还有力气,也还想拼命,但是他心里清楚地知道,拼命也没有用。他从地上跳起再高,也不能触碰到天际;他的剑再迅疾如风,也快不过光。
雷严与他们的力量差别太大,就像天与地,光与风。
真的要输了?
怎么办?
“不会就在这儿交待了吧……”方兰生勉强撑起身子,不知说起了什么胡话,“二姐要想帮我收尸,连地方都找不到……”
襄铃哭道:“大坏蛋……襄铃、襄铃才不要被他……”
“掌门力量所向披靡!弟子拜服!”变做妖魔的道士们向着雷严齐声道贺。
雷严的神态,如同方才只是饮了杯茶,惬意地睥睨脚下残敌:“明白自己有多么不自量力了吗?弱小不堪,竟还妄想螳臂当车!”他又转向欧阳少恭,挑衅道:“丹芷长老,你这些所谓的‘朋友’,实在令人失望!你何不奉劝他们速速滚开!也好苟全几条贱命!”
“混账!不许你这么讲!”方兰生心头一怒,看了看欧阳少恭脸色,又嘴硬起来,“我们一定会救少恭……”
欧阳少恭身负禁锢,只是背手而立,静静地看着雷严,并不说话。
“救?凭那可笑的微末之力?”雷严冷笑,“为少恭一人,葬送所有人性命,成全尔等所谓的仁义,当真毫无悔憾?丹芷长老,还不想发话吗?”
众人都在僵持,生与死,似乎只悬在一线间。风晴雪、襄铃都在看着百里屠苏,而百里屠苏坚韧如剑锋的眼神,即便到了此刻,仍是未见丝毫闪烁与动摇。
然而凭他重伤之躯,却又能如何作为?
就在此刻,久已沉默的欧阳少恭忽然发出了声音。
“百里少侠、小兰,莫要轻言放弃!”
竟是这样的一句话。
便是雷严亦稍有惊讶:“果然……少恭,你便是如此对待所谓朋友?”
欧阳少恭神色冰冷,他虽然身陷困境,却丝毫不见颓色,看向雷严的眼神,竟像在看一个死人,冰凉而充满轻蔑之意。
雷严愣了片刻,却是笑了:“不错!不错!为了脱身竟把朋友推上死路!丹芷长老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丹芷长老!”
陪侍在欧阳少恭身边的寂桐不禁满脸凄色地劝道:“少爷……这又是何苦?”
欧阳少恭只是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远处,红玉将目光自欧阳少恭身上移开,转向百里屠苏:“百里公子……”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忍住了,唯有等待百里屠苏作最后的决断。
百里屠苏合上眼,站了起来,缓缓从背后抽出那断剑焚寂。须臾睁开,目光之中,却已是清明如水的坚定:“我相信先生。再战!!”
雷严妖魔般的面孔上,是清晰可辨的嘲讽:“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亲眼看到他们是如何流尽最后一滴血!”吼罢一句,他横举巨剑,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再次席卷而来。
长剑崩坏,只有焚寂可以帮助百里屠苏了,他的身体中已经全无力量,方才所承受的重击,似乎已将一口真气打垮,此刻每做一个动作,疼痛都在周身蔓延。
即便如此,也要站在战线的最前面。
就算是最后的一瞬,也用这一死,挡在伙伴们的前边吧。
百里屠苏睁大了双眼,几乎已是全然不计后果地挥剑抵挡。
眼前似乎黑了一瞬,良久,方慢慢恢复光明。沉重的呼吸声纵横交错,死一般的气息溢满四周。
然而心跳还在,是自己的。
自己还活着?那么,敌人呢?
百里屠苏抬眼看去,眼前景象,却令他怔住。在他身旁的伙伴们,也都惊讶得说不出话,好半晌,玄宫中并无一人发出言语。
雷严等一干妖化的道士,此刻竟纷纷跪倒在地上!
最早服下药物的三人,身上狰狞的肌肉与皮肤块块碎裂,有的已经如枯萎的树皮一般剥落;后服药的几人,方才还壮硕得如同怪兽的身体,转眼间也已衰朽得瘦弱了好几圈,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也被抽干。
甚至连他们的法术都一并失效,欧阳少恭与几名孩童身上的咒缚消失,欧阳少恭轻轻扫了扫衣襟,孩子们则软倒在地上,虽然昏迷,但气息均匀,并无大碍。
“赢了!我们居然赢了!不是做梦吧?!”半晌,方兰生一声惊呼,打破了寂静。
“不可能……这不可能!”雷严沉哑得如同衰朽老人的嗓音,艰难地响起。
“掌门……毒……”一名弟子垂死言道。
雷严恍然一惊,转看欧阳少恭,一双恐怖凸起的眼睛,瞪得几欲流出血来:“少恭你竟骗我!!”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不分敌我,都是一惊。
“为炫耀所谓‘力量’,心甘情愿服下洗髓之药……又何来欺骗之说?”欧阳少恭慢慢走到雷严身前,语气淡然。
“如何做到……你究竟如何做到?!”雷严颤抖着问,“药方我仔细查过……金丹出炉,便有人反复试药,连你自己也必须服下!”
欧阳少恭微微一笑:“数年以前,自我继任丹芷长老之位,青玉坛各处便开始每日燃有熏香。”
“熏香……门派内提神醒脑之物?”雷严思及以往之事,语气低了下来。
“那熏香本是我为了炼丹便利而制,除去提神,尚可调理气息,令药性与体内脏器如阴阳相合,使人吞服烈药而不伤。”
雷严闻之,不禁一震:“你是说……”
“洗髓丹恰是一味性烈之药,你亦明医理,当知药、毒本不分家。”欧阳少恭平静言道,“青玉坛内试药,熏香在旁,自然无恙,但在此处……肉身力量的强大仅为昙花一现,服药之人将迅速衰竭,五脏六腑遭毒性侵蚀,最终……难逃一死。”
“少恭……”听了这些话,方兰生脸上惊喜的神色顿时敛去,不禁有些失神。
欧阳少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