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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瞧你这副穷凶极恶的小模样,说不得是歹人,我可不放心百里公子跟着你们走。”红玉长袖一摆,语气虽然调侃,架势却隐隐含威。
“你!”
明羲子忙领着几位徒儿走上前来:“禁地之事虽凶险异常,不料最后竟绝处逢生。陵越贤侄,过往因由本门亦不愿多作计较,如今只替芸芸众生谢过令师弟除此大患,感念恩义,我等自是不便再过问他与天墉城之事。”
这话,表面上是置身事外的意思,其实不过是含蓄表明不支持陵越等人带走百里屠苏,更不会相帮。
陵孝也听出这层意思,有些急眼了:“观主,怎可如此?”
陵越听了此话,却淡然颔首:“观主之意当能体会,陵越不至强求。”
明羲子见陵越已然了悟,安心道:“禁地崩塌,尚有诸多事情须料理,观中人丁本不兴旺,其他弟子俱在外云游,贫道与几位徒儿先返回观内,作些计较。”
陵越行礼:“是陵越思虑不周,祸及铁柱观,待我回山禀报,天墉城定会派人前来相助。”
“贫道先行谢过。贤侄与令师弟若有所需,皆可来观内歇息,我等定然尽心关照。”话音落,明羲子便带几个弟子离开了。
陵孝犹不死心:“观主……”
陵越伸手止住他多余的话:“陵隐、陵孝,准备返程。”
“返程?那百里屠苏如何处置?!”
“陵端几人须尽快休养,不可再多作逗留。回山之后,我自会禀明此间种种,交由掌门定夺。”
“大师兄!即便观主不愿插手,凭我三人,又何须退让?!”
陵越怒道:“还不明白?莽撞行事,终要害人害己。今次我险些令几位师弟白白舍身,亦是教训,待返门派,定会自请责罚!”
红玉审视地看着陵越的应对,不由得赞许地点点头:“不错、不错,一日三省,作为紫胤徒儿,总还不算太糟。”
听到“紫胤”二字,陵越欲言又止地看着红玉:“你……”
红玉歪头浅笑:“有何指教?”
陵越最终还是摇摇头,转向风晴雪:“这位姑娘,请照顾师弟。”
风晴雪有点愣,点头应道:“你放心。”
纵使余下弟子再不忿,也不敢违逆大师兄的号令,于是恨恨地随着走了。
断壁残垣之中,只剩下五个人一只鹰。
方兰生困扰不已地开口:“我、我都糊涂了!快给我说说,从藤仙洞分开,你们都遇上些什么事?木头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风晴雪见欧阳少恭并没一起回来,也不由得问道:“那你们呢?找到少恭了吗?”
“少恭他……”
红玉指指昏迷不醒的百里屠苏和愁云满面的襄铃,又戳戳方兰生的脑袋,“傻猴儿,这哪里是说话的地方?莫说百里公子须得静养,我看小铃儿亦是神色委靡,先离开这儿,寻一处安顿下来才是。”
阿翔也鸣叫一声,仿佛点头附和。
第9章 安陆闲居
所有的灯火都已熄了,天地间只剩微微的星光。唯独那扇窗中发出荧蓝色的光晕,透在窗纸上是一片盈盈的幻彩,映着一个模糊却温柔的坐影。
安陆,夜
所有的灯火都已熄了,天地间只剩微微的星光。唯独那扇窗中发出荧蓝色的光晕,透在窗纸上是一片盈盈的幻彩,映着一个模糊却温柔的坐影。
襄铃在窗外的大树下抱膝坐着,望着那奇异的光亮,暗夜之中松了心防,一双尖尖的狐耳已悄然现出头顶。她眨了眨眼,天生明媚可人的眸子,却笼着一层摆脱不去的黯然。
已经整整两天两夜,对面那个小小的客栈房间中的蓝光,一直在这样闪动着。光色已经渐渐变得暗淡,显见那施放出这份幽蓝的宁静力量的人,已经由于过度劳累,渐趋虚弱不支。
是风晴雪在为昏迷的百里屠苏渡气。这两天来,她似乎成了屠苏哥哥唯一能够依靠的人,成了屠苏哥哥身边最重要的人。而襄铃自己,却连屠苏哥哥昏睡着的那间客房都未敢迈进——只要稍稍接近一点,就会被他身上笼罩的煞气吓得浑身发抖,只想幻化出原形,冲着不管什么方向逃窜而去。
就是、就是这样的害怕。
天似乎又快亮了,襄铃打了两个寒噤,甩甩头,藏起狐耳。站起来拖着脚步,心里空落落的,一不小心,竟在树根上绊了个趔趄。
“哎呀!小心!”一个压低的声音惊慌地叫了一声,紧接着有人大步奔过来。襄铃灵巧地一跳,站稳了脚,下一瞬间,却瞧见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嘭”的一声,直挺挺地摔趴在她眼前。
方兰生趴在地上,一时连脸也不想转一转。叫别人小心自己反而绊倒摔了个结实,这种糗事非得要在她面前展示一下吗?他不觉恨恨地握拳,捶了下地。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我……都没觉出来呢。”襄铃将双手抱在胸前,低头喁喁地言道。
“哈,没、没有啦!”襄铃发愣之际,笨小子已从地上一跃而起,笑哈哈地拍打自己的衣衫,“我就半夜睡不着嘛,到木头脸这边来看看——我可没有很担心木头脸的意思!只是过来随便逛逛……没想到看见你也在这儿坐着。我看你晚饭好像也没吃什么,所以就去厨房……”方兰生说到这里,从背包里摸出一个油纸包,直直地捧到襄铃面前,“肉包子,还热着呢……你、你要不要吃两个?”
喷喷香的气息隔着油纸散发出来,似乎带着几丝暖意。襄铃眨了眨眼,吸了一下小鼻子,慢慢双手抓过了油纸包,靠着树根又坐了下来。
果然是好香呢,雪白的肉包子,很圆很小,十二道面褶捏得又匀又细,严实可爱。却不像是街摊上或客栈里卖的,倒像是什么人刚刚亲手包好,一个个上锅蒸熟的。
襄铃扁嘴看了方兰生一眼,拿起一个包子咬住。
见襄铃只顾咬着包子默默地不说话,方兰生小心翼翼蹭过身子,见襄铃并没反对,也没皱眉头,这才“咕嘟”地咽了下唾沫,靠着她的身边也坐下来,与她并肩抱着膝盖。
“啊,那个……”发了一会儿呆,他终于出声,“这两天你都在这里转悠,这么闷闷的样子,都好久没看见你笑了。我家二姐说过,心中有事要直来直去地说出来,自己才能过得舒坦,自己舒坦了,亲人、家人……还有朋友,才能放心哪。你是怎么了,可愿同我说说?”
又是一阵子沉默,只闻襄铃嚼着肉包子。方兰生心下一阵打鼓,不禁反复琢磨起方才自己的话语来,想想是否有哪里唐突说错。正紧张间,却听见小姑娘那幽幽的声音,“我……觉得自己……太差劲了。”
说罢这一句,襄铃眨了眨眼睛,长长卷翘的睫毛上下忽闪,似乎有些水色沾染上来,那表情看起来当真消沉极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喜欢屠苏哥哥的人,要好好地陪在他身边。”襄铃有些出神地喃喃道,“可是这一次,屠苏哥哥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方兰生仔细地听着她的一字一句,短短时间里,眉眼间的表情不知起了多少番参差复杂的变化,心中也是一时酸,一时又疼,可听完了姑娘的话,还是嘴一咧,挂上一脸微笑。
“别这么想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一路上遇到那么多危险,大家都一起闯过来,襄铃可是没有一点逊色,还立了很多功呢!有些事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办法的啦,像木头脸现在这种状况,红玉那个女妖怪都说了,大致只有靠晴雪的法力才能帮到他。你看,我也没办法帮忙,那我不是也像你说的一样,成了没用的人了?”他笑着开解道,“其实,事情是不必这样去想的呀。我们都是好朋友,都会关心木头脸,所以咱们才会跑来这里看他的状况,不是吗?虽然做不了什么,这份关心,不会是假的呀。”
通常说到百里屠苏的事,他一向是故作高傲冷漠,就算强词夺理也不肯承认自己对那个人有一分关心的,更不会扯上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话。可此时,二人独处,面对着兀自落寞的襄铃,他竟不自觉地将这番心迹坦然流露,连平日自己的脾气一时竟也忘了。
姑娘吃完了一整个肉包,似乎更有了些力气,咬了咬嘴唇,还是摇了一下头:“可是我……我是在害怕啊。连靠近他、在身边陪着他都不敢,有时候一想起屠苏哥哥在铁柱观里的那个样子……都会怕得发抖。我、我怎么会怕他呢,他是屠苏哥哥,最好、最厉害、最保护我的屠苏哥哥啊!我真的好没用……不,不仅是没用,我……我觉得我好坏。”
说到这里,姑娘竟不禁哽咽了一下,委屈得就要哭了。
方兰生方一见她的泪意,吓得一时忘形,双手一下子握住了襄铃双肩,忙不迭地高声劝慰了起来:“怎么可能!襄铃是最好的姑娘啊,最温婉、最娇俏、最可爱、最……最漂亮,呃呃,最最善良了,一点都不坏,一点都不,真的!!”他瞪着双眼这样忽然大呼小叫起来,弄得襄铃不禁一阵惊愕,呆呆地睁大一双妩媚的眼睛,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被心上姑娘这双要命的眼睛一望,方兰生只觉得两边脸颊上忽的烧了起来。这才意识到什么,忙把手缩了回来,一时僵住,好像从生下来到这个世上,就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连“阿弥陀佛”四个字怎么念都忘了个干净。
这个时候,菩萨自是不会来拯救他的,总是絮絮叨叨的圣人也不见了踪影。蓦地,将他从前所未有的困厄中救出来的,却是一瞬低低的笑声。
襄铃就在他的眼前,扑哧笑了出来。那是真正的破涕为笑,两只眼睛里盈盈的水光还没褪尽,却看得出她是真的轻松了下来。
“笨冬瓜。”襄铃笑着,跳了起来,“这肉包子挺好吃的,以后……还能吃到吗?”
“能!随时都能!什么时候想吃,跟我说一声,说一声就好!”方兰生如蒙大赦地跳起来,一下子又激动兴奋,只觉得那姑娘一笑一垂首间,天地大开,光明顿降,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起来。
“这就是情……情之所至的神奇吗……”他陶醉得一时痴了,自己心里乱七八糟地遐想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眼前所见原来并非幻象,更不是什么情动引起的奇迹。
是天真的亮了。
安陆县这座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