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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无奈。
似是……解脱。
苦涩之中带着点微微的酸。
……
醒来时,月落西山,黎明与黑夜的交替之际,天色一片晦暗。
雨歇从床榻之上微微起身,盖在身上的雪色衣衫滑落到腿上。她愣了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下意识抬眼打量,一眼便看到站在床边的身影——芝兰玉树的身影,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他迎着天外隐隐透来的光,身前沐浴在一片灰白之中,身后却投下一片亘古难变的阴影。
“醒了。”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来。
雨歇心里忐忑不安:“嗯。”师傅的婚礼……快要开始了吧。“金蝉子……我师傅……”
果然……还是如此。
他不该有所憧憬……不该自大地以为,会有那么一刻,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他的存在!
“雨歇,”他打断她,失望而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我不是无心的。”
她心里一跳,呆滞地不敢说话。
“雨歇,你同他醉生梦死之际,可有那么一瞬想起过我?”
她讷讷:“我……”
“连辩解都不想了么?”他自嘲一笑。
不是……不是这样!
雨歇摇头,可是究竟是怎样,她又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么?连她自己都不懂,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感觉,要她拿什么告诉别人?!
“你喜欢他,我一直知晓。”他的语气出奇地平静,“可我以为只要对你好,总有一日,你能够忘记他。偶尔回头看一看,便能够发现,我一直站在你身后。”
“我有时会想,我是不是待你太好了,以至于你便那么理所当然地以为我对你的好都是应当的,不需要任何回报?雨歇,我金蝉子从来不是大度之人,唯独待你,一直破例……可是雨歇,我也是会累的。”
“金蝉子……”
他转身,一步步地走向她,最终将她逼至床角。
“魇兽只会蛊惑人心而已,利用的不过是人心底的所思所想。”“是不是……我不来,你便真的与他……这般?”他嗤笑一声:“我不顾你的意愿,将你强行带来,你是否怨怪……于我?毕竟,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不是么?”
雨歇眼睛红了:“金蝉子!”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这样侮辱……言语,果然最是伤人。“你不信我……”
你不信我。
你为什么不信我?
话说到最后,她却没了底气。
他不信她,可是她,又有哪点是值得他信任的呢?
“想让我信你?”他唇角微微勾起,带着点邪魅的味道,“那便证明给我看。”
让我知道,我能信你。
他欺身上来,一把攫住她的嘴唇,力道极大,咬得她的嘴唇疼痛发麻。
雨歇生生地将抗拒压了下去,紧握着拳头任他为所欲为,并不是很长的指甲生生地掐进了手掌心里,她也没察觉疼痛。这便是他要的证明么?
她想哭,又想笑,心里烦杂难以理清情绪,一时间心头似有万般想法,等想要仔细一探究,却又似什么都没有。最终的最终,她缓缓松开了手掌,放弃了抵抗……
金蝉子却突然起身,点漆黑眸里意味不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金蝉子!”她脱口而出的呼唤。
他的身影顿了一顿,略嫌冷淡的一句:“我会保他无虞。”
身形似乎有些踉跄。
这话让雨歇心里漏跳了一拍,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双手紧紧抓着散乱的衣衫护在胸前,总有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慌忙将衣衫穿上,跑出门去。她想去追,可是又哪里追的上金蝉子?
紫竹林间,再无金蝉子的踪影。
她似乎总是做错……做什么,都是错。
等她匆匆赶到花落轩时,曲终人散,为时已晚。
尸横遍野,满地血腥。魔族进犯的规模,比她在辨天机里看到的,要大得多。
金蝉子消散在她面前,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还无的微笑,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眨眼便成了飞灰,消失于这苍茫的天地之间。
一个荷包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正面上绣着一幅歪歪扭扭的鸳鸯戏水图,绣工粗糙得很。
一滴泪,缓缓滑落。
对不住……
是我对不住你……
这不是她要的结局。
她猜到了这开头,却猜不到这结局,竟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收场。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个旁观者,原来,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入了戏。
……
金蝉子,我欠你的,我还。
穷尽此生也无悔。
终卷
第一章
第三卷终
第一章
山中无甲子,世上已千年。
……
雨歇一身站在一树灼灼的梅花树下,清风吹过,梅花花瓣飘下,落在她的肩头。
恍惚间,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
“这非我所求,便是成佛,我也不会欢喜。”
“你总是自以为是地安排我的命运,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却从不曾问一声,我可喜欢这样的安排?若真是为了我好,你为何不肯问问我的想法?雨歇,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宁愿快活地死去,还是这样孤寂地活着?活上千年万年,直到作古?”
“这并不是真的为我好。若你真心为我着想,便该考虑我的意愿。”
“十七年前你做错了一次,如今,你可还要再错一次?”
“雨歇,我等你……等你来寻我。”
前头是巍峨壮观的雷音寺,后头是苍茫的红尘俗世……他独自立在欲与戒的中间,踩着一地紫陌。
雷音寺中樊钟响起,悠远深长。
金蝉子在雷音寺前停下,悟空回头,逆着光,看到他颀长的身躯立在那里,唇角微微勾起,眉梢露出几分陌生的神色,全然不似平日里那个冷清的师傅。
“她来了。”
紫竹林小剧场1
紫竹林小剧场
壹
金蝉子这么堂而皇之地拒绝封佛,拽着她“私奔”绝对不是件小事。两人虽然隐居在紫竹林,雨歇也不是一点忧虑都没有的,毕竟这回得罪的人来头太大,不是她这种一点名堂都没有的小妖能够开罪得起的。午夜梦回之时,也会吓出一身冷汗。
她当时怎么就一时抽了呢?明明原先好好的,她怎么就一时冲动跑到雷音寺去把人家的好徒弟给拐来了呢?
明明十四年前她做出的是截然不同的选择,怎么十四年后就不能一如既往了呢?
想破脑袋没有想明白那时的心态,雨歇无奈之至。
不过很快她便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顾惜眼前才是正经,将来的事情,还是将来再说吧。何必要将还未发生的事情拿到眼前来自添烦恼呢?
何况,看着金蝉子那副模样,便是心里再怎么纠结,也该放下了。
……
“怎么坐在这里发呆?”金蝉子眉眼温润,一袭白衣,手上却提了个竹编的篮子。
“哎……我没事没事。只是有些无聊而已……”她看了一眼那篮子,里头装着几个裹着棕灰色壳子的笋,登时一愣:“你去摘笋了?怎么不叫上我?”
金蝉子笑道:“我出去时你还睡着,想让你多睡一会,等晚膳备好之后再叫醒你。”
雨歇的脸莫明红了一红,“晚上吃这个么?”
“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雨歇低下头,脸上有些烧:“嗯……”
“你到屋里呆着,我去准备晚膳。”说罢金蝉子便抬脚往厨房走去。
雨歇连忙起身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还是我去吧,怎么能让你下厨……”
“无事,我习惯了。”
他还是江流的时候是经常动手下厨的。雨歇术业有专攻,只会烤肉,别的方面的厨艺可委实不怎么样,江流在那种环境下被逼出了一手好厨艺,在后山住着时也时常是江流做饭她蹭着吃。那时候并没觉得怎么样,她适应的绝对不是一般般的好。但是对象换成了金蝉子,雨歇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虽然是同一个灵魂,但终归是有不同的。眼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当初的金蝉子,也不像是原本的陈江流或者玄奘,他更像是一个新的个体——融合了金蝉子和江流产生的新个体。
“那我帮忙?”她伸手接过那篮子的笋,“反正呆着也没意思。”
金蝉子看了她两秒,突然浅浅一笑:“也好。”
雨歇:“╮(╯_)╭”家庭妇男化的金蝉子让她说不出那滋味啊。
日子过得轻松自在,她很久没有这么自在过。
两人同住在小竹屋里,雨歇住内间,金蝉子住外间,一日三餐,权照着凡人一般的过活。金蝉子打猎,雨歇煮饭,金蝉子酿酒,雨歇摘花。因为是打算长期住在这紫竹林里了,是以雨歇也想着好好布置这处,毕竟这地儿美则美矣,却毫无人气,并不适合居住。雨歇花了些时间在屋前开辟了一小块地种了些小青菜,又从凡间带回了一些小鸡仔小鸭崽回来养着。
至于那间小竹屋,小是小了些,但胜在温馨。雨歇便也没打算动它,只让金蝉子帮忙在屋子旁边另辟了一间小屋,充作厨房。
生活很繁琐,但是充实。
金蝉子知道雨歇的意思,虽未明说,但却在后山栽了许多花花草草……紫竹林里灵气浓郁,花草很快长成,开得娇美无比。每日晚饭之后雨歇便跟着金蝉子两人去后山散散步,顺手摘些果子边啃边吃。
日子很平淡,几乎没什么波澜。不过虽如此,雨歇还是觉得很习惯……相比于之前孤身一人游走在天地之间却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现在这样的状态反而是她所喜欢并一直向往的。
果然她一直都是个没什么大出息的普通人,非常地甘于平凡呢。
所谓的——绚烂之极归于平淡。
“嫁给我,可好?”同样的一个黄昏,同样是在散步,在经过一片开得繁华的茶花花畦前,金蝉子摘下一朵艳红的茶花,插在雨歇的发髻里,突然便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雨歇有一瞬的呆滞,抬头直直看进他的漆黑的眼里。金蝉子经过在凡尘的一番洗练,面容更多了几分沉静,一袭白衣衬着身后火一般荼蘼的茶花,少了往日几分不可捉摸不可触碰的仙气,倒有点像个真真实实知悲欢伤离合的人了。
她可以触摸到他。
雨歇表情很是复杂,惊讶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逃不开的那便顺从吧,何况如今的她已经不想再逃。她低了头,轻声道:“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这种具有暗示意义的话让她这么脸皮薄的姑娘说出来,还真是不好意思啊!雨歇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烧,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