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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世杰喝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段剑青,你这小贼三番两次要想害我,……”他口中说话,身形早已向前扑去。段剑青左掌掌心向外,右掌掌心朝内,一招陰阳双撞掌向齐世杰反击。这是那烂陀寺的武功,陰掌阳掌一刚一柔,两股力道会成一道漩涡。
齐世杰一声冷笑,依样画葫芦的也是一招陰阳双撞掌。掌风激荡掌力抵消。两条人影倏的又再分开。这次仍然是齐世杰稍胜一筹,他神色自如,段剑青却已额角沁出冷汗。
“你这功夫是谁教的?”段剑青大惊之下,蓦地想起一个人来。不觉失声叫道。齐世杰一面出招,一面继续说道:“你还记得迦象法师吗?你几次三番想要害我,那也罢了,迦象法师是你师伯,你也用诡计害他,欺师灭祖,天理难容!”
段剑青在七年之前骗迦象法师服下毒药,只道这个师伯早已死了,那知他是躲在“魔鬼城”下面的冰窟,再活多了五年。
段剑青想起迦象法师当时咬牙切齿,誓言化为厉鬼也要报仇的形状,不觉毛骨悚然,颤声说道:“原来你的武功是他教的,他早已经死了?”
齐世杰喝道:“不错,他终于是给你害死了。他传我武功,就是要托我为他清理门户!”
段剑青心神稍定,听了这话,不禁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者是他的师伯毕竟还是死了。忧者是齐世杰得了迦象法师的衣钵真传,自己又添一个劲敌。
就像夜行人吹口哨那样,段剑青勉强打了个哈哈,给自己壮胆,说道:“如此说来,原来你还是我的师弟呢!迦象师伯是给韩紫烟害的,可不能完全怪我。反正如今韩紫烟和迦象师伯都已死了,咱们又何必同门相残……”
话犹未了,齐世杰已是大怒喝道:“谁是你的同门?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大喝声中,连环三掌拍出,这三掌是他家传六阳手的功夫,但却用上了第八重的龙象功。躲在一角的杨大姑看得又惊又喜,她那知道儿子是故意使用她所传的掌法来打败段剑青,好给她换回面子的。
不过,主要的威力虽然是来自龙象功,六阳手的作用亦是不能抹杀,它是变化为最繁复的掌法,配合了龙象功相得益彰。这次段剑青想要避免硬拼,亦已躲避不了,无可奈何,只好又硬接一掌。这一次颓势更显,接连退出六七步方能稳住身形。
段剑青又是吃惊又是气恼,心里想道:“要不是上个月我吃了杨炎这小子的亏,齐世杰的龙象功如何能够胜我?如今只怕是打不过他了!”原来他中了杨炎的一支天山神芒,虽然已经医好,功力却还差两分未曾恢复。不过话说回来,即使他的武功完全未打折扣,最多也只是能和齐世杰打成平手的。
段剑青不知道杨炎早已离开,此时想起他来,不觉又是心头一凛。“杨炎这小子莫非是要等我和齐世杰斗得两败俱伤,他方始来趁现成,制我死命?”这么一想,不由得更是胆怯心虚。
但他自恃还有毒掌功夫,心想齐世杰和他硬碰了两掌,多少也该中了毒吧。
正当他踌躇未决,不知是马上逃跑的好,还是等待齐世杰毒发,自己可以仍然按照原来的计划,把他拿住作为人质的好,齐世杰又已和他硬拼了一掌。
这次段剑青用瑜伽功夫巧妙的化解了齐世杰一半掌力,只退了三步。但从他的感觉之中,却已知道齐世杰的功力非但丝毫未减,而且好似越战越强。亦即是说齐世杰根本就没有中毒的迹象。
反而是他自己先发现有中毒的迹象了。在急退三步之际,忽地感到一阵晕眩,险些摔倒。
原来他练的毒掌功夫虽然厉害,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假如碰上功力比自己更高的敌手,掌上的毒质就有可能伤不着对方反而给对方逼回来的。
幸亏他的龙象功和齐世杰都是练到第八重,他由于一个月前吃了杨炎的亏,也不过打了两成折扣,双方的距离还不算太大。是以虽然中毒,毒势尚还轻微。不过既己发觉。自己有中毒的迹象,又怕杨炎乘他之危,如何还敢恋战。
他身形一晃,险些摔倒。齐世杰却不知道他的毒掌有那么一个弱点,接战以未,他见段剑青诡异的武功层出不穷,只道他又在用什么诡计,一时之间,稍有犹疑。就这么片刻犹疑,段剑青已是一个倒纵出了庙门,说道:“咱们毕竟乃是同门,拼个你死我活,那又何必?”他生怕杨炎在外埋伏,截他去路,冲出庙门,一面乱发暗器,一面飞快逃跑。跑了一程,不见杨炎踪迹,这才松了口气。母子情深终互谅
齐世杰挂虑母亲,不敢追敌。回过头来,只见母亲面色苍白,好似风中之烛,摇摇欲坠。原来她见儿子得胜,一口气松了下来,已是支持不住了。
齐世杰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妈,你怎么啦?”
杨大姑道:“没,没什么,好孩子你总算给我争了口气,咱们的六阳手……”她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却越发显得苍白,而且语音断断续续,气喘的声音比她说话的声音还大。
齐世杰把母亲扶稳,说道:“孩儿惭愧得很,妈,你教给我的六阳手,本决可以重创那小贼的,可惜孩儿练得尚未到家,还是给那小贼跑了。”
其实这“渐愧”二字本来应该是杨大姑说的,齐世杰知道母亲好胜的脾气,抢先说了出来。用这番说话解除她心头的郁结,胜于给她服一剂去心火而利于宁神益气的补药。只有这样,才能帮助母亲在最短的时间内复原。
儿子的用心,杨大姑在心里当然也是自己明白。她见儿子对她这样体贴,心里不禁感到甜丝丝的,一面咳嗽,一面说道:“好孩子,你不枉我一番调教,这、这已经是很难得了。不过,我,我,我明天恐怕是不能,不能回家了——”
齐世杰道,“妈,你莫担忧,先歇一会儿,我保管你明天可以回家。”一面说话,一面握着母亲的手,默运玄功,以本身真气输入母亲体内。
杨大姑只觉一股爇气循着她的手少阳经脉逆流而上,转瞬之间流遍全身,就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似的,八万四千个毛孔,无一个毛孔不舒服。她自身的功力本来不弱,这次又不是给段剑青的毒掌直接打中,只是吸进了点毒气的,心中郁结一消,加上外力之助,不消多久,本身的真气亦已凝聚起来,奇经八脉尽都通畅,那一点毒质亦已化为汗水挥发了。她是个武学大行家,知道儿子这样替她推血通宫,最为耗损真气,想要喝令儿子停止,但在齐世杰那么深厚的真气冲击袕道之下,她根本连话也说不出来,好不容易,等到她本身的真气亦已凝聚之后,她这才能够把手掌怞了出来,说道:“够了,够了,杰儿,你、你觉得怎样?”
此时她的脸色已经恢复红润,脸色变得苍白的是齐世杰了。她想到儿子刚经过一场恶斗,便即为她如此耗损真气,而且儿子在恶斗之前,又是吐过一口鲜血的,她怎能不为儿子担忧?
齐世杰道:“不碍事。”说了这四个字,便即盘膝静坐,果然不过片刻,他的脸色也恢复了红润。他站了起来,说道:“妈,咱们明天可以一起回家了。”杨大姑怔了一怔,说道:“你,你愿意跟我回家了吗?”齐世杰道:“妈,你跑了这么远的路来找我,我怎能不送你回家。”杨大姑喜出望外,不觉揽着儿子说道:“杰儿,你毕竟还是我的好儿子。好,好,你愿意回家,那就好了,那就好了。”
齐世杰轻轻说道:“妈,但我求你一件事情。”杨大姑心头一震,说道:“你要什么?”
齐世杰道:“妈,我求你不要逼我跟舅舅做事。”杨大姑最害怕的是儿子要娶冷冰儿,儿子刚刚救了她的性命,而且又给了她的面子,维持了她做母亲的尊严,要是儿子先提出这个要求,她就不知怎么好了。如今齐世杰只求不跟舅舅做事,这虽然也是违背她的意旨,但总比要她答应儿子娶一个朝廷钦犯的侄女儿好些。杨大姑叹口气道:“我本来是为你的前程着想,但你既然不愿意,妈也不会勉强你了。”
原来齐世杰并不是不想求他母亲取消不许他和冷冰儿往来的那个禁令,但他害怕母亲倔强的脾气,要是他提出这样要求,恐怕母亲以为他是恃功要胁,一说僵了反而不好,是以不得已而思其次。
不错,他也曾下了决心,不跟母亲回家的。要是没有段剑青打伤了他母亲这件事情,他的决心不会更改。但如今既然发生了这件意外事情,做儿子的要保护母亲乃是出于天性,他就不能不护送母亲回家了,否则万一母亲又在路上碰上了段剑青,那怎么办?但他的身体可以跟母亲回家,一颗心却还是放在冷冰儿身上。
天色已经亮了,他跟着母亲走出破庙,心中但感一片茫然,翻来覆去的只是在想:“冷姑娘此际不知是在何方?也不知她此际展在怨恨我呢还是在思念我呢?”
冷冰儿对他没有怨恨也没有太深的思念,要是她心中的伤痛却非齐世杰所能理解。
冷冰儿跑出那座破庙,心灵好像已经麻木,脑袋也变了一片空虚,只是茫然不知所之的乱跑。什么感觉也没有。
这种奇怪的感受,对她来说倒并不是第一次。八年前她被段剑青推落冰湖,被人救起之时也曾有过这佯的感受,以致别人问她的姓名她也答不上来。不过这一次的伤痛却似乎比上一次更深。上一次是初开的蓓蕾遭受风雨摧残,这一次是枯萎的树木已经重新发芽,不料又遭刀斧的砍伐。
她一口气也不知跑了多少路,但一回头,望不见那座破庙,这才好似从一个恶梦之中刚醒过来,她靠在一块大石上,心在发麻,身子也在发麻,走不动了。
一阵山风吹过,她这才恢复了知觉。
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恢复了知觉的女儿心却蒙上了一片陰霾。
她并没有怨恨齐世杰,也没有强烈的思念。尽管是同样的受到心灵上的创伤,齐世杰毕竟还是和段剑青不同的。
不管怎样,段剑青总是她的第一个恋人,她也的确曾经深深爱过段剑青。她曾经原谅过他的许多过错,直到段剑青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竟然想要谋杀她的时候,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