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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缡深吸一口气，将银针稍稍弯曲，取出戒指里的银丝，缠绕在银针尾端，在蜡烛的火苗上烧灼片刻，熟练地开始为他缝合伤口。
慕子隽蓦地一颤，显然是很痛，巴穆尔上前为他稳住手脚，心惊胆战地看着她淡然的面容，此时她的心里已再无杂念，只想着救活他。
燕缡缝完后，探进怀里取出金疮药，倒了下去，血终于渐渐止住了，她长出一口气，握住他的手，笑道：“我不准你死，你就不会死。”
“阿缡……你方才说的，我都听见了，不许反悔。”他气若游丝。
她的脸一红，将头轻轻靠向他，细声道：“我同你一样，从不后悔。”
“呵，阿缡……我的阿缡……咳……”他吐出一口血，又昏了过去。然而燕缡心里再无惊慌，她知道他活过来了，这血只是残留在他体内的，吐出便没事了。
满屋的人都寂静无声，看着这一对患难后的人儿，心里为他们的情意深深打动，巴穆尔蓦地跪下，对着燕缡磕了一个头，沉声道：“多谢姑娘！”
“请起吧。”她淡淡一笑，为慕子隽擦去唇边的血渍，“大家都且出去吧，王爷需要好好静养。”
“是。”屋里的人拱手退下，都将燕缡当成了大恩人一般。
她轻轻坐在床侧，看着他闭合的眸子，缓缓在上面印下一吻。外面的雨声渐歇，待得雨停了，他一定会醒过来，然而她呢，难道真能一辈子留在这里么？
终究只是一场美梦，就算她看清了自己的心又如何，她的宿命从来都不在自己手中。
第七章 回到你身边
半个月，整整半个月，都没人敢告诉慕子隽，燕缡失踪的事情。起初他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身体极之虚弱，后来精神好了些，问起便说，姑娘得了风寒，怕传染于他，便没来看他。
直到慕子隽察觉出不妥，他们才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道姑娘自从他脱离危险那日，便消失了。
他震怒，派出了全府的人出去寻找，翻遍了整个京城也没找到她的踪迹。静下心来细细一想，他马上意识到，她定然是回了阎帮，当下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好起来，去挑了阎帮总部。
“恺仲，叫你带一队人去阎帮打探，有消息吗？那条旧路是否通畅？”慕子隽坐在床上，靠着枕头，一口喝下治伤的药。
“回王爷，我们试着攀下悬崖，可是下去之后便没路了，到处寻遍也找不到阎帮的入口。”
“嗯，现在先不要打草惊蛇。锦衣卫总管呢？他是否有所回应？”
“杨大人还没回信，看是不是等您身子好了，亲自去一趟？”
他微微沉吟，“我明日便去面圣，相信皇上会支持我剿灭阎帮的决定。”
“王爷，虽说阎帮近来频繁杀害我朝官员，可是他们屹立江湖多年，根基稳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剿灭，要是强行突进去，恐怕会有所伤亡。”
慕子隽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朝廷的兵马还及不上一个小小的帮派吗？”
“属下不敢。只是那里机关甚多，恐怕还没进去便会折损不少人马。”
“那你有何高见？”
方恺仲低了头，“属下暂时还没想到。”
他蓦地一拍桌子，“那你还说什么！我限你三日内找到解决办法。下去吧。”他烦躁不已，阿缡如今不知处境如何，叫他怎能不心焦？
“王爷，您好好歇着吧，养好身子才是要紧的。”千雨裴走进房来，端着一碗鸡汤，一勺一勺地喂他。
“雨裴，这段时日辛苦你了。”他喝完汤，躺下身子，任她为自己盖上锦被。
“王爷哪里的话，妾身一点也不辛苦，只要您好好的，就是妾身最大的心愿。”她柔柔握住他的手，看他闭上双眼，呼吸渐渐和缓。
千雨裴知道他最大的心愿便是找到阿缡，自从上次她救了王爷之后，她一直对她心存感激，她已暗下决心，就算王爷要娶她回府，她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求王爷能平平安安地待在她身边，让她安心地过日子。
——×——×——×——
“主上，阿缡的毒已经发作十来天了，再没有解药，她会撑不下去的！”郁甄日日看着燕缡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终究是壮起胆子来夺魂殿乞求。
“她的任务没完成，自然得不到解药，这是阎帮的规矩。”
“请您放过她这一回吧，主上，我愿意代替阿缡再去刺杀隽王，这次一定不会失手。”郁甄深深叩首。
“你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燕缡擅自救了她要暗杀的目标，已经犯了阎帮的大忌，你还有脸来为她求情？”
“主上……”她声音发抖，“阿缡她还小，难免抵不过男人的甜言蜜语，她下次不会再犯了。”
“出去吧。”
“主上！”
一阵狂风凭空而起，将郁甄的身体刮出了殿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擦去唇边逸出的血渍，咬了咬牙，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缡毒发，决不能！
是夜，郁甄身着夜行衣，趁着殿卫交更，偷偷潜进了炼药房，这里由黑无常把守，乃是阎帮的制毒之所。每次出任务之前，黑无常都会喂他们服下一种奇毒，不发作的时候与常人无异，一旦逾期得不到解药，便会由下肢开始麻痹，且每日半夜便会发作，那种疼痛即便是堂堂七尺男儿也没几人能承受得住，甚至有人曾在毒发的时候咬舌自尽。就算有人能熬过那种苦楚，到了九九八十一日之期，也早已神志不清，不似人形，直到麻痹传至心脏，彻底失去生命。
郁甄的轻功在燕缡之上，她静静潜伏在炼药房的横梁上，等待着他进入梦乡。
直到三更过后，黑无常终于起身离开了炼药炉，行至内间，吹熄了烛火。
她知道时机已至，再无犹疑飞身而下，直取药架。
电光火石间，她已抓了解药在手，谁知后脑却突然一痛，瞬间昏倒在地，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她知道，她和阿缡再无活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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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缡，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她跪在殿堂中央，眼帘低垂，道：“除了刺杀隽王，我什么都肯。”
“哼。”幕后的人冷笑一声，“我教导你那么多年，竟教出了你这么个痴情种。燕缡，你别忘了，你的毒除了黑无常，无人可解。”
“我不怕死。”她咬牙道。
“哈哈，好个不怕死。”他忽地伸手扯开帘幕，露出帘后触目惊心的场景，只见郁甄被放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瓮中，里面爬满了蛇虫鼠蚁，蜘蛛毒蝎，正噬咬着她全身的肌肤。
“阿甄！”燕缡惊呼出声，捂住嘴阻止将脱口而出的呜咽。
“阿缡，帮帮我，杀了我吧……”她面如死灰，脸上泛着乌紫之色，显然中毒已深。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她闭了闭眼，泪水滑落脸颊，阿甄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呵，就算要她用命去换，她也甘愿。
“好，在你毒发身亡之前倘若能带回隽王首级，我便放了她，并且给你解药，前事不计。”
“一言为定。”燕缡抹去泪水，面无表情地离去。
如果要她在心爱的男人和至亲姐妹中间选一个，她宁愿以身相代，他和她，都是她最爱的人，只要能护得他二人平安，要她付出一切又有何惧？
这世上最难做的选择也不过如此了吧。如果有来世，她希望不再为人，只做一株小小的向日葵，在阳光下灿烂地微笑，不用永世沦陷于黑暗之中，仿若地底泥，任人践踏。
这样卑微的愿望，只能留待来世实现了吧。
燕缡深深望了一眼漆黑天幕，闪身消失在浓浓夜色中，不论前路是否荆棘遍布，她必须披星戴月，一往无前。
——×——×——×——
坐在同一个屋顶，燕缡回忆起那日，她也正是在这里被他所擒，从此深陷他布下的网中，无法抽身。
她轻功卓绝，照理说是不会被发现的，至今这个谜题仍缠绕着她，很想知道答案。
然而突然间，一双大大的温暖手臂将她紧紧抱住，吓得她浑身一颤，霎时一声低沉的呼唤如同天籁般，唤醒她的心，她的情，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如同一张牢不可破的网。
“阿缡。”慕子隽深深地吸取她身上的馨香，不可抑制地轻颤，“你回来了。”
她低笑：“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是感应。或许你不会相信，只要你出现在我身边，我就能立刻感应到你的存在。”
“骗人！”她回身，眼眸盈盈流转，定格在他略显憔悴的脸上，“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我发誓。”他举起双手，笑道：“倘若我有半句虚言，叫我一辈子都再见不到你。”
“不要起誓。”她蓦地心慌，靠进他怀中，“要是成真该怎么办。”
“傻瓜，我说的句句属实，又怕什么发誓呢。”
“王爷……”
“叫我子隽。”他缓缓吮住她的唇瓣，带着些许力道，将她牙齿轻启，深深探进她口中，吸取里面甜美的汁液，那当真是世上最幸福的味道，甜到了他的心里去，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嵌进血肉，合二为一。
时间仿佛静止，月光柔和地洒向拥吻的一对璧人，见证着两人灵魂相契，永不分离。
良久，他才抬起头，与她鼻尖相触，“阿缡，你是爱我的，是不是？”
她浅浅一叹，“我可不会说第二次。”
“没关系，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就够了。”他紧紧搂她入怀，望着天上明月，一字一句剖白自己的真心，“自从初见，我就爱上了你，因为你是那样美好，美得仿佛不属于人间，好似一个眨眼便会不见了，叫我只想将你锁在怀里，永远不放开。那一夜之后，卧日日心神恍惚，努力抑制着自己再去咏荷斋找你，我以为不见面，对你的思念便会淡去，但相反，我的心还是一寸寸陷了进去。跑去文华寺见你，原以为会有很多话对你说，可你的态度将我的心里的火瞬间浇灭，或许我在你眼里与那些妓院里的脂粉客并没什么不同，这个认知让我很绝望，那晚我喝了很多酒，睡得天昏地暗，只想将你从心底完全抹去。
“后来，你成了杀人凶手，而我，奉命将你捉拿归案，我们之间竟好像再也走不到一起。再见你，竟是在我的水牢中，撕下你脸上的人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