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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美貌惊人、武功又高,做这一帮之主,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淳于英上前一步,朗声说道:“百花皆杀,千盐归一,帮主之位已定,还请各位撒盐效忠。”
各省堂主取出一只海碗,传给本堂弟子,众弟子伸手入怀,取出一个锦囊,拈出一撮细盐,撒入海碗之中。如此传递一圈,各省堂主又将盐碗交给所属长老。长老合并碗中之盐,送到淳于英面前,淳于英将三碗盐粒倒入一只锦囊,恭恭敬敬,送给叶灵苏。
众人撒盐之时,神情肃穆,举止凝重,分明就是一种仪式。少女大惑不解,微微皱眉,孟飞燕低声说:“本帮贩卖私盐为业,囊中的盐,均是各人私盐,合私为公,呈送帮主,以表忠心。”
叶灵苏接过锦囊,未及说话,忽听万绳说道:“姑娘新登帮主之位,委实可喜可贺。而今水落石出,齐浩鼎之死与苏师弟无关,贵我两派恩怨了了,时下夜长路远,本派暂且告辞。”
盐帮迭遭变故,忘了西城还在一边。听了这话,孟飞燕怒道:“齐帮主不是苏乘光所杀,却是因他而死,若不是他打伤了齐帮主,王子昆又岂有下毒的机会?”众弟子与八部一场大战,伤者众多,一听这话,纷纷随之起哄。
忽听淳于英说道:“孟盐使言重了,王子昆狼子野心,纵无苏乘光,也未必不会谋害帮主。他方才百般挑唆,正是想要盐帮、西城火并一场。那时两败俱伤,官兵一到,必将我们一网打尽。”
众弟子听他一说,仔细想来,王子昆的言语,句句心怀叵测,无一不是挑唆之词,一时个个默然,数千道目光,全都落在叶灵苏身上。
少女轻轻皱眉,注视八部之主,扬声问道:“你们都是西城的人?”万绳点头道:“不错,在下天部万绳。”叶灵苏轻哼一声,又问道:“梁思禽没来么?”万绳摇头说:“城主没来。”叶灵苏冲口问道:“他在哪儿?”
万绳见她急切神情,目中闪过一丝讶异,沉吟道:“若问帮主下落,万某无可奉告。”叶灵苏皱眉道:“那你们见到云虚岛王了么?”
万绳一愣,摇头说:“不曾见得。”叶灵苏俏脸发白,芳心一阵烦乱。云虚挑战梁思禽,也不知现在何处,西城八部是梁思禽的羽翼,云虚只人独剑,势单力薄,剑挑西城几无可能。叶灵苏对于云虚不无怨恨,可是血浓于水。十多年来,云虚与她名为师徒、实为父女,养育之恩未曾亏欠,叶灵苏纵有千般埋怨,也放不下这一段恩情,当下心想:我不能助他挑战梁思禽,但若斩断西城羽翼,也可稍稍报答养育之恩。
意想及此,她一咬银牙,说道:“万部主,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万绳道:“叶帮主请说。”叶灵苏沉默一下,徐徐说道:“我想请各位前往本帮总堂,住上一年半载。”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诧异,八部之主面面相对,盐帮首领也是莫名所以。秋涛打量叶灵苏,忽而笑道:“恕我冒昧,叶帮主这一番话,莫非想要软禁我等?”
叶灵苏淡然道:“你要说软禁,那就是软禁好了。”秋涛与万绳对望一眼,万绳笑道:“叶帮主,贵我两派还有梁子么?”叶灵苏摇头道:“没有。”万绳道:“既无梁子,为何要留下我们?”
叶灵苏瞥他一眼,说道:“你不知道我的来历么?”万绳略一沉默,忽地叹道:“不错,你是东岛高足,今日所为,该是为了当年的旧怨吧?”
叶灵苏不置可否,忽地举起青帝令牌,锐声叫道,“盐帮弟子,围住西城之人,无我号令,不得放走一个。”
眼看恩怨消解,忽又剑拔弩张,盐帮弟子均是一阵愕然,但帮主有令,不敢不从,当下重振“神咸大阵”,将西城诸人团团围住。阵势已定,孟飞燕恭声说:“下一步如何,还请帮主示下。”
叶灵苏摇了摇头,说道:“就这样好了。”孟飞燕莫名所以,忽见叶灵苏跨上一步,朗声说道:“八部里面,谁能做主?”万绳面沉如水,负手说道:“老夫能够做主,叶帮主有何指教?”
叶灵苏道:“西城八部,名动江湖,但我盐帮胜在人多,倘若拼死一战,必定死伤无数。”万绳笑道:“叶帮主既有好生之德,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叶灵苏轻哼一声,淡淡说道:“我有一个法子,既可减少死伤,又可决出胜负。”万绳心头一沉,盯着少女,只觉捉摸不透,当下笑道:“愿闻其详。”
“简单得很。”叶灵苏一手按腰,朗声说道,“你我一决胜负,你胜了,任由离开,我胜了,西城八部跟我去盐帮总堂。”
万绳大感意外,拈须沉吟:“叶帮主,刀剑无眼……”叶灵苏冷冷说:“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孟飞燕忍不住说道:“帮主,你万金之躯,岂可轻易犯险……”华亭也说:“老帮主去世已久,帮中百废待兴……”叶灵苏不待他说完,摆手说:“华盐使,我意已决。倘若不幸败亡,你可接替帮主之位。”
华亭不由动容,盐帮之中也起了一阵骚动。万绳暗暗吃惊,寻思叶灵苏闯阵之时,神出鬼没,所向披靡,放在东岛之中,也是一流人物,别说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纵然能够胜他,也难保不会伤她。这女子一帮之主,或死或伤,都会激怒盐帮,惹来无穷后患。
霎时间,万绳心里转了百十个念头,忽地想出一条计策,大声说道:“叶帮主,八部地位相若,若是小事,万某还可做主,但事关各人自由,我也不能越庖代俎。”叶灵苏皱眉道:“这么说,非得大战一场了?”
“那也不用。”万绳摆手笑笑,“叶帮主方才闯入神咸大阵,矫若游龙,翩若惊鸿,风采绝世,叫人佩服。这样吧,本派也有一个小小的‘周流八极阵’,叶帮主若不嫌弃,大可闯来一试,只要破了此阵,我等一行,任由处分。”
苏乘光变了脸色,冲口叫道:“万师兄,这个如何使得……”忽见万绳瞪眼望来,苏乘光迟疑一下,只好退了回去。
叶灵苏也不料万绳出此题目,愣了一下,未及回答,孟飞燕抢先说:“帮主不要上当,这个阵法古怪极多,四面围攻也无奈他何,帮主一人之力,万万不可入阵。”
叶灵苏一时默然,这些日子,她钻研《山河潜龙图》,日夜潜修,颇有所得,对敌八部之主,单打独斗均有胜算,但要以一敌八,仍是力有未逮。她新任帮主,根基不牢,此刻一旦示弱,威望必定受损。
她心思果决,转念之间,就有决断,蓦地抬起头来,大声说道:“好,万部主,我就来闯一闯贵派的阵法。”
万绳脸色微变,叶灵苏武功再高,也万无挑战八部的道理,他出此难题,只想让她知难而退,不料这女子胆大包天,竟然一口应允。一时之间,万绳大大为难,可是话一出口,不能退让,只好说道:“好啊,叶帮主气魄之大压倒须眉,无论胜败如何,万某都很佩服。”
叶灵苏略一点头,正要举步,忽听一个声音冷冷说道:“小丫头,我陪你走一趟如何?”
少女回头看去,楚空山襟袖潇洒,负手而出,目光转动之间,森森然有如利剑长戟。
西城众人也是一愣,卜留啐了一口,扯着嗓子大骂:“楚空山,你他娘的凑什么热闹?你连祖传的宝剑也保不住,还要出来丢人现眼么?”
楚空山脸色一变,双眉倒立,厉声说道:“死胖子,你用诡计夺剑,这笔账还没算完。有能耐的,咱们以一对一,看谁丢人现眼?”
卜留一面挥舞铁木剑,一面笑嘻嘻说道:“若说诡计,天下的上乘武功,又有几样不是诡计?呵,听说九华楚家,代代都出色鬼。楚空山,这妞儿长得不赖,你想必见色起意,故意跟人家套近乎吧。”
“胡说八道。”楚空山勃然大怒,“死胖子,仔细你的舌头。”
卜留哈哈一笑,待要反唇相讥,忽听秋涛说道:“卜师弟,楚先生一代宗主,又是城主的故交,你言辞之间,不要失了礼数。”卜留一愣,笑道:“秋师姐休怪,说了一人闯阵,楚老头强自出头,我看他不顺眼,取笑两句罢了。”
“无妨。”万绳淡淡说道,“两人就两人,楚先生,叶帮主,你们一起来好了。”
叶灵苏轻轻皱眉,回头说道:“楚先生,此事因我而起……”楚空山摆了摆手,冷冷说道:“我不是为你出头,而是为了洗雪前耻,万绳和死胖子耍弄诡计,夺走了我的铁木剑,唯有破了这个鸟阵,才能出我一口恶气。”
叶灵苏略一沉吟,含笑道:“家师提到过贵派的‘名花美人剑’,说这一路剑法空灵飘逸,精微莫测,今日良辰难得,小女子正好一睹楚先生的神技。”
楚空山微感得意,拈须说道:“令师是谁?”叶灵苏迟疑一下,轻声说道:“家师云虚。”楚空山动容道:“你是云岛王的嫡传,难怪,难怪。”他顿一顿又说,“盐帮、东岛也是有缘,当年张士诚出身东岛,啸傲三吴,可惜王运不终,到底败给了当今的皇帝。”
盐帮弟子也大多知道这一段往事,于是议论纷纷,发出长吁短叹。楚空山忽地举手弹剑,发出一声长啸,苍劲悠长,声震大江。叶灵苏与他并肩而立,俏脸映月,溶溶有光,青螭斜指下方,宛如一泓墨汁,注入茫茫夜色。
楚空山啸声不绝,势如峡江猿啼,又如雨打残花。啸声中,两道人影双双纵出,冲入“周流八极阵”,剑光一黑一白,有如双龙盘绕,矫矫划过长空。
八部之主神色肃然,左掌向内,右掌向外,按照先天易理,结成一个圆阵。楚、叶二人还未靠近,忽觉飞沙走石、电光闪耀,脚下地陷土涌,化为土蛇狂龙,两股劲风一冷一热,热风如烧,冷风如刀,交缠一处,卷起阵阵狂飙。
叶灵苏远在江上,也曾窥见过这一门阵法,此时深入其间,才知真正厉害。八劲交融变化,生生不息,势如惊涛骇浪冲决而来,其中风雷水火、天地山泽种种奇能使人应接不暇。叶灵苏身在其中,恍若狂风暴雨中一支蓬草,随风飞舞,难以自主。
楚空山见势不妙,挡在少女身前,身如流光掣电,快得不可思议,一口剑缠缠绵绵,有如秋夜细雨,无所不至,无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