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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时间,谁还留在此地,杀无赦!”
“哗啦”一转眼方才骂咧咧的民众都跑光了,来游玩的大多是普通百姓,谁的腰也不敢自比那棵杨柳树,眼见这人怀抱尸体,满面杀气只怕肯定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寻常人哪还敢多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走。
“好了,这里安静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白雪眼中血色一闪而没,痴痴的抱着怀里人亭中古廊坐看西湖。
看着天色由明转暗,杭州五六月的天刚下完雨,依然是一大片的云朵连接着一大片的云朵,白云如被淡墨染过,整片天空都是淡墨色的云朵。
“江南,多雨的江南。”
“为何江南总是这么多雨,难道多情的总是最容易受伤的。”
“歌儿……”
白雪无数次的想过他和余歌相逢后的情景,那是甜蜜而愉快的场面,可惜,现实总是太残忍,他们相遇后只有争吵和仇恨,更可悲的是不过半天便不得不分开,而这次的分开是永远的,从此天上地下,碧落黄泉再也不相逢。
“歌儿!!”白雪厉声高呼,声厄云霄:“你在哪里!我不准你离开我!”他横抱冰凉的尸体,仰面问天,却只换得两行清泪滑落嘴角。
“当你途径我的盛放,请停留……”伊人已去,不再盛放。
“锋”的一声,宁静的湖面上竞晌起了一片琴声,琴声铮铮妙音天下,听来中冲平和,娓娓道来,和这淡静的西子湖天人交融,名湖才子,一时间竟分不清何者是琴,何者是湖。
白雪冷然向琴声传来处望去。
烟水迷蒙中,湖上竟泛来一叶孤舟。
孤舟上盘膝端坐个身穿洗的泛白的靛青色秀士服的青衣男子,正在抚琴。水天相映下,只见他日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目姣好可鬓角依稀能见花白头发,只是神情洒脱,自带了一段风流。
他全身上下衣裳剪裁得体,简洁干净,竟无一丝一毫配件修饰,在这南国江南秀士才人似乎不带一些玉佩挂件,便不能让人看出他是个温润君子一般,岂知真正的儒雅气质是从内心发出来的,又岂是一些可笑的外在配件能装饰的,而他无疑便是天生的王者,生来便是上天祝福过的宠子。
白雪望了两眼,已经认出这个青衣男子便是那日在荒庙中与他饮酒和曲的青衣人,他紧皱的眉头疏开一些,心中暗想这次是巧遇还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那青衣男子右手“哗啦”一扫琴弦,木然而至,琴声一顿,高声道:“故人相见,可否上舟一叙!”
白雪微叹一声,身子已如一片孤叶飘落在舟首,他双手依然紧抱余歌,安然落座。
“好轻功!”青衣男子赞喝道:“在下听说三潭印月有怪人赶走一湖游客,本想也避了过去,可谁想这水推舟走,自己便来了这里,不曾想竟再次遇见阁下。”
此时的白雪虽然脸罩面具,可他如今的身份行踪早已是天下皆知,不是什么秘密了,这青衣人自然也知道了上一次是将他错认为女人了。
“阁下泛舟抚琴,雅致别具,不是俗人,在下岂敢放肆赶人。”白雪轻叹道。
“每次相遇,阁下都眉头深锁,似有无限惆怅与失意,不知是有什么过不去的事么?”青衣人淡淡问道。
白雪忽然眼中血芒一闪,露出利剑般锋利的眼神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月共辉
青衣人一怔,道:“在下不过也是江湖一失意人罢了……”
“上次在荒庙在下入睡后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不是阁下做了手脚!”白雪直勾勾的望着他,似乎要看出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上次,”青衣人面色一变,道:“上次的事情在下直到现在也不能释怀,正想要请教阁下为何不辞而别。”
白雪讶然道:“我不辞而别,难道是我自己走的,如此我会不知道?”
“不错。”青衣人面露不解的回忆道:“阁下方一躺下不久便又起身,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走出了破庙,无论在下怎么喊,你都充耳不闻,消失在黑暗中……”
“我自己走出了破庙?”白雪大惊,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这话,可青衣人脸上看去浑然不似作伪,况且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若是要说慌也一定会编一个容易让人相信的吧。
白雪的心中将信将疑,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或许这个青衣人说的情景是真的。
“为何我自己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江南的风吹过,白雪莫名的感到一丝凉意,他突然想到昨夜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的昏倒过去,之后余歌便横死浴桶中,白雪默想:“难道我的身上被人种下了什么秘法,可以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控制于我?”
他虽然心中想了很多,面色却慢慢冷静下来最后毫无变化,只是淡淡道:“原来如此,那是在下喝多了想不起来了。”
喝多了记不起来,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可两人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适合而止。
青衣人目色转了一番,忽然朗笑一声道:“在下结交足下只愿音韵相合,其他的一概不管。”
白雪温柔的替余歌整理被清风拨乱的秀发,腻声道:“阁下可知道我是谁?”
青衣人对他的诡异行为视而不见,只是弯腰掬了一汪湖水在手洒然笑道:“在下此刻若说不知道那便是骗人的,可若是说出来了你我今日便再不能交心合奏,如此美景如此风月,阁下为何要一再辜负这天地美景呢?”
他的面上已经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道:“名字真的重要吗?阁下如此风流人物,怎么会也如世人一般浅见?”他闭目倾听湖中风声,“沙沙”作响,他将自己右手放置这千年不变的清风中,脸上露出梦呢的神色轻声道:“竹林有风,你便唤我竹下风又有何妨?”
“竹下风?”若是寻常时日,能够遇见这样风采的人物,白雪自然倾心相交,可此时的他心乱如麻,百事缠身,实在潇洒不起来,他抬足便要走。
忽然,水天交接处传来一声青铜钟巨响,钟声初动,传声独远,山谷皆应,久久不止,悠悠如鸣,犹如一青灯老僧轻轻掩卷叹息。
良久,钟声止,竹下风悠然道:“朝钟暮鼓不到耳,明月孤云长挂情。”
白雪方已举起的左足终于缓缓放下,他只觉得那一聚铜两万余斤的大钟狠狠的砸在自己的心口上,痛入心扉。
竹下风望见他这幅模样,心中也不知为何,竟不禁脱口而出道:“方才钟声响了几下?”这话一说完他已经后悔了,心中暗恨:“我为何要帮他,我不该这么做的。”
“响了几下?”白雪耳中听见一下,心中回响千百下,每一下两万斤重,每一下痛彻心扉,“究竟是几下?为何我分不清?”
他眼中的血红色再现,心中魔xy起,傲空长啸。
蓦然,浩空一轮明月,倾洒人间,白雪被那洁白的月光一照心神一晃,又再见湖中更有一月,他一惊,回首一望,塔中也是一月,原来此时已是入夜,三潭印月的美景终于出现。
一时间,空中月、水中月、塔中月三月共辉,洁白无瑕的月辉铺洒在血红色的白雪眼里,与他心中的明月上下辉映、神思遄飞。
“有多少个月亮,空中月、水中月、塔中月、心中月,何者真,何者假?明月明月,我心明月!”
“哗”白雪心中霎那间如被水洗,一片清明,他仰面望天,天空浩荡,低头赏月,月影飘摇,再问己心,心思如潮。
终于,白雪伸手在自己面上摸了一把,戴好古藤木面具,哈哈一笑,冲青衣人竹下风道:“阁下且等我片刻,处理下俗事。”竟自转身一头扎入清凉的湖水中,再不见踪影。
竹下风眉角含笑,静静的抚琴等待。
明月如圆盘,照在这如玉般温润的男子身上,他便如九天之上落尘而来的仙人一般,这般人物生来不惹尘埃,又何苦来这红尘打翻一滚呢。
许久,明月已升到高空,月辉洒满人间。
忽然,水里钻出一个湿淋淋的脑袋,他如小狗般甩甩头发上的水珠,一把掠上舟首,对着渐渐宁静下来的湖面倒影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容颜。
他便这般坐于舟首梳洗,舟尾一端竹下风也含笑清奏望着,这般两个男人的情景本该是有说不出的古怪,可奇怪的是他们偏偏是那么的融洽和谐。
竹下风知道白雪入水是为了安葬那个女人,可他闭口不问怀里的尸体去了哪里,白雪也不会说,这是属于白雪自己一个人的秘密,也是一个应该深藏心底的秘密。
竹下风停在琴声,淡雅道:“你好了?”
白雪侧着脸最后用右手小指勾拢好鬓角一缕头发,道:“我好了。”
竹下风颔首道:“好。”
白雪坐好身姿,正色问道:“你喝酒不?”
竹下风一整长衫下摆,淡笑道:“喝。”
“喝得烈不?”
“烈!”
白雪再问道:“喝得多不?”
这个问题,青衣人竹下风已经不愿回答,也不屑回答,喝酒的人没有一个肯承认自己酒量不行,即便是喝得已经站不住脚了,依然还要拼命的往嘴里灌,英雄豪杰,那个不能喝个两斤烧刀子!
白雪很满意这个回答,豁然起身,冲竹下风道:“好,走。”
“走?去哪?”
“喝酒。去一个全杭州最适合喝酒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三章 垃圾一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花市灯如昼,整个杭州城一盏花灯挨着另一盏花灯,地上的、屋檐下的、水上船头的……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可要是一旦过了钱塘江,城南的大郊区便再也见不到一盏花灯了。
离开杭州城一直往南,天色一轮明月。
蓦然前方一条长街,一条突兀而独立的长街。
长街的一端立着一块两人多高的巨石,石面上用最低劣的红油漆涂抹了三个歪歪斜斜的大字:垃圾街。
在长街的另一端是无尽的黑暗,看不清楚到底有些什么。
街道两旁是两行平板搭建起来的简陋房屋,根本不能阻挡过大的风雨,在每一间平板屋的前面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从南到北,由东至西,全中原你能想到的小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