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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不曾遇见你-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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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慎终如始(二)

刻意扫了一眼依旧跪于蒲团之上的聂霜,心中没来由地想,任何跋扈恶劣的女子,只消是跪于这佛像之前,心都是极其虔诚的。现在的聂霜不若我平日里瞧着的斜眼云飞,微微闭着的眼睛双手合十。她原可以这般娴静如水,极尽虔诚,虔诚到佛祖或许真能微笑显灵。
聂霜的心愿是什么,我突然很想知道。
在禅房休憩,阿珊娜替我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妹妹今日可都求了什么愿啊?”我随口问聂霜。
她淡然地瞧了我一眼,只道:“我没有孩子,自不会为这肚子神伤。”
算来倒是我自己有些自讨没趣,我素知她也就这德性,也懒得再与她计较。恰好,梅归补了一句,道:“娘娘,奴婢想到外间看看。”
我微颔首,侧目对聂霜道:“妹妹不出去转转么?”
她站起了身,只瞧着门外,也不怎理会我。“我当然要出去。”
这不过也就是我与她之间的小插曲,并不甚引人注意,可从苍犀寺离开,回到王府时,梅归趁无人之时递与我一张纸条,我摊开一看,却是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辛酉三月十五日子时。”我默默地念着,念完问梅归:“你从何处得来?”
“今日聂霜出禅房,便将这生辰八字给了寺中僧人,说是要为这八字之人做场法事。”
“那倒也巧,让你给碰上。”我打趣了她,道:“这上面也没个人名,倒不知她是为何人超度?”
梅归冷眼道:“聂凤池可不是三月十五生的。”
我一惊,捏紧了那纸,将之置于腰带之中。我再看了一眼梅归,却发现她也有些猜测不透的茫然。照理说,聂霜是不会这般姐妹情深的。
“她往年也是如此么?”
梅归恍然道:“你这样一问,我倒也想起了,自聂凤池过世后,几乎每一年的三月,聂霜都会去苍犀寺一趟。”
“唉——”我叹了口气,道:“她去做什么——”
若是要去,也轮不到她去啊。这句话是我隐去的一句话,可是梅归也总是明白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每一个秘密都像是一个包袱,只能沉重的挂在心尖,纵然是睡觉做梦,大抵也是战战兢兢,只怕是一不小心,这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就像冥翳,他心底里藏着聂凤池为他带来的耻辱与不甘,像汹涌的狂潮,一刻也没停止对他地冲击,即便是聂凤池死了,他还得为了皇室的声誉,聂家的声誉,为了种种虚无的形式努力维持着表面的美好。
就像梅归,她爱过人,可是她也杀过人,“没有她,你就成不了冥翳的王妃”,只这一句话,我就明白在聂凤池的死亡中,梅归起了什么样的作用。也是因为这沾染了血腥的手,她注定这一生都要活在阴影之中。也许,在冥翳的眼中,聂凤池罪该万死,可是在旁人眼中,聂凤池又何罪之有?
无罪之人,却是无端成了别人利益的牺牲品。谁是谁非,谁今生欠了谁,算到底,谁又能说得明白清楚。





第三十八章 慎终如始(三)

我起床的瞬间,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复又吐得肝肠寸断。无力地倚在冥翳怀中,仍然是止不住的冷意,恰如深秋枯萎的黄叶,随风瑟瑟发抖。
“定是昨日里去苍犀寺吹了风,受了凉。”冥翳举手摸了我的额头,大约有些发热,是以我在他眼中瞧见几丝忧虑与责备。“依我看,这些时日你还是哪里也不要去了。”
我略一吸气,使力站直了身子,苦笑道:“你这不是对我禁足么?”
他不理会我的幽怨,一意道:“如今这光景,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将我抱回床上,细心用被子将我捂了,柔声道:“我着人去宣侍医,你好生给我躺着。”
“没你想见的那样娇弱,何况那些治疗风寒之药,委实不适宜我现在的身子。”见他有些为难地担心,我又细细道:“你替我吩咐厨房,为我煎些姜汤暖暖身子,我捂着被子出一身汗,大抵也就没什么事了。”
“也好。”他想了想,又坚定道:“若是还不舒服,就一定要传侍医。”
我打趣他:“你就不担心你的孩子么?”
他避而不答,略顿了顿,模棱两可道:“孩子以后总会再有的。”不等我再问,他又道:“今日里我有些事要处理,大概一整日都不在王府,你自己要好生将息。”
“什么事呢?”我撑起身子问。
冥翳一把将我按下,责道:“你给我好好躺着。”他不耐烦道:“今日是十五。”
我恍然,今日是三月十五,聂凤池的忌日。他要么是进宫见王后,要么就是去聂家,作势总是要在人前进行的。难怪他有些不耐烦,真真这样实在难为了他。
“你去吧。”我淡笑着说。他可能以为我会刨根问底,结果没想我就这样淡然漠不关心,倒有些让他微微吃了一惊。
冥翳离开王府后不久,青莲便为我端来了滚热的姜汤,服侍我喝下,我便躺在床上休息。迷迷糊糊之中,觉得有只手抚上我的额头,凉凉的,像夏夜里的风,熟悉,清爽,淡淡地藏着一股幽情。这样的感觉是如斯惬意美好,以致于我只想闭上眼睛,恍若这一切只是在梦里,踏着月光的轨迹,嗅着花草的芬芳,心底不再有黯然与苍老,有的只是对生活润湿的期盼。
然后,我似乎是听到了一声叹息,若小泉幽咽,又若雁过留声,再就是了无痕迹。
我醒来时,大约已是未时光景,阳光穿窗而进,夹杂着茫茫的灰尘,遍地倾洒。
阿珊娜守在我床边,见我醒了,忙欣喜着将我扶了,如释重负道:“公主,你可醒了。”她摸了摸我的额头,道:“不烫了。”
她这一抚摸让我联想起睡梦中那一异样,便问:“有谁来过么?”
“除了奴婢与青莲,未曾有人来过。”
我微沉吟,大抵那刻果真是梦了。
冥翳夜里才回得府中,他虽看似平静,但我能看出他眼中的微愠。端然扬眉,便是渐伊萧萧,我的心不禁浮着一丝悲哀。
“身子可好些了?”我感觉得出他似是在刻意隐忍着什么,那狭长的眸微眯着。
“本就没什大不了的,睡一觉便好了许多。”我披衣坐于床沿平缓道。
“我吩咐他们为你煎了安胎药,待会儿你便喝了它。”他没来由地冒了一句。
“你不是刚回来么?什么时候吩咐人煎下的药?”我淡笑着问,突然对他生出一种陌生,仿似隔着一层如纱薄雾。
他笑了笑道:“早上出去时就吩咐过了。”
笑得有些勉强,我看在眼里,只是隐而不语,他今日的难受,我大抵清楚,他不说,我便不问,他若要说,我再听也不为过。思忖之际,青莲便端着那药进来,刚一进门,一阵难闻的气息便扑鼻而至。我略略厌烦,这药散发的味道又是最初令我恶心的熟悉感。
“要我喂你么?”冥翳好心地端过那药碗。
一阵恶心袭上心头,我毫不犹豫道:“我不喝。”
“真不喝?”他笑,让我看不出真假。
“不喝。”我所决定的事,同样没有几人能撼动。不论是否为着孩子着想,这一次,我不愿意喝。
“啪——”碗从他手中摔出去,他的脸上依旧是笑意,可是让我觉得有丝冷意。“不喝就算了。”
我冷了脸道:“你何不把碗摔在我脸上?”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缓和歉疚道:“对不起。”
我站起身,轻轻握了他的手。他叹了口气,将我的头按在他肩上。我默默地靠着,只是觉得那肩上满载着沉重的忧伤。那忧伤让人想起荒野深处的断壁残垣,就像,就像我曾在深宫之中初次瞧见那废墟时的感触。





第三十八章 慎终如始(四)

我到底也不知道十五那一日冥翳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气结,他的忧伤,他的憋屈,一切的一切,仿若顺理成章,又让人难以理喻。直到三日后,我进宫去见王后时,我才终于知道因由。
她终于还是为冥柔确定了婚事——右臣相家的三公子。据说那位公子精史略,善骑射,长相俊美,是百里挑一的好儿郎。这样的家世、学问、本事,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即便是配上皇室长公主,也是不为过的。冥柔的处境与遭遇,早已是人尽皆知,是以这般决定,都让人觉着是冥柔高攀了,但也让人对王后生出几重敬重。作为嫡母,王后对冥柔是厚待的,那些个宫中谣言,也因此举不攻而破。
只是,我有另一重思虑,北溟官制中,实质掌权者无非也就丞相、太尉以及御史大夫。御史大夫聂莒与王后系亲姐弟。太尉掌兵权,据说,太尉与三皇子冥绝过从甚密,虽是捕风捉影,但无风不起浪,然众所周知,北溟实际上有三分之一的兵权握在冥翳手中,就这些年冥翳的战绩,只怕三分之一比那三分之二更为让人恐惧,最重要的是,冥翳是嫡出之子。至于左右臣相,虽一贯是采中立之姿,取隔岸观火之态,但此次王后将冥柔下嫁右臣相公子,用意颇深,表面看来,这一联姻对王后并无不利,但冥柔与冥翳兄妹情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即便是右臣相依旧保持中立,看在外人眼里,怕也是辩驳不清。可以说,王后的这一决定,一举两得。
再看冥翳的私下里的反应,他对他母后此举是愤而不平的。想来,他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着想,可他似乎并不领情。莫非他真不看重这个王位?可是天下又有几个人不喜欢权力?
我想我应该去瞧瞧冥柔,几月不见,实在很想看看她此刻是什么样的光景。
新雨宫比以前热闹了许多,里间宫人也多了十数,大约皆是拜这场婚事所赐。我到的时候,正是有人为冥柔量身裁衣,飞剪银针,寸寸成文理。我细瞧那衣料,皆是出自欢颜斋的极品。
“这些都是王后娘娘特意吩咐的。”云舒夫人默然对我道。
“母后真是费心。”我含着笑对云舒夫人道:“柔妹妹觅得一个好归宿,夫人难道不高兴么?”
“也许梦蝶姐姐更感到高兴。”冥柔的声音夹杂着丝嘲讽回荡在我耳际。
我轻轻扯动了唇角,拿了桌上现成裁出的衣裳,淡然道:“裁衣不怕剪刀寒;寄远惟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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