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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其外-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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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之后的记忆,便是在黑甜的梦乡,无止无尽浓重到让人意识都整个涣散的深睡。

「不多不少,正好一月。」

「那辰安可是已将诸事安排妥帖,一切都已按你心意操办妥当?」

「托福,臣已处理好一切。」白辰安垂下眼睑,掩饰着目中的惊诧之色。

临昼真好定力,睡了一月,醒来见着这被囚的诡异光景,神色间竟还是惯常的好整以暇。

「哦,那辰安这一个月里头都做了些什么?可否说来听听?」费劲的拖着沉重的锁链靠坐在床头的男人目中闪过了几分好奇。

「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花些功夫在整座寝宫布好了所需的结界,化作你的样子上了一个月的朝,任命了几个官员,有这些人分担政事,相信吾皇未来四十年自可不受打扰的潜心修道。」

「未来四十年潜心修道?怎么孤王自己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如今臣告诉了您,您不就知道了?这潜心修道的旨意可是今日早朝时您当着众臣的面所下,还盖了玉玺传檄天下,甚至您还遣散了后宫所有的美人,想必从今往后,无人会怀疑您修道的热忱才是。」

「胡扯,孤王如今方醒来,今日早朝之时,还在睡中,怎会下这等旨意?」

「您自然当时还在睡梦之中,只是檄文一发,此事已遍传天下,当中的真相除开你我,还有谁知?」

「……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这是要篡位辱君?」佯装的震惊过后,临昼蓦然沉下脸色。

「臣不敢篡位,您仍是东岛之主,一应政事,臣不敢擅作主张,定会悉数禀告,恭候圣裁。」说话间,厚厚一沓奏折已从案几上移到了床头。

顺带附上朱笔红印,示意囚犯,并不是简简单单关住你了事,囚禁之余,虽然没有了美人歌舞以娱视听,但还是有大把繁重的活儿来打发闲暇的。

「辰安,你这是要把政事都丢回给孤王?」铁锁加身,发现被囚后自始至终都是优哉游哉的东皇要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的大惊失色。

被这写满了大堆事情,大把麻烦的奏折塞了个满怀,是不是意味着小鬼头从此便要袖手冷眼,剩他独自一人,与这繁琐政事为伍?

想自己这英明神武的东皇自打还是个皇子时,力能扛鼎,使得偏远蛮邦使节震惊之余,纷纷臣服来朝,不费一兵一卒,压服群蛮的贤名传遍东岛。

可贤名再盛,权势再大,人到底还是有不擅长的东西,比如这烦琐如牛毛的天灾人祸造成的各种麻烦,真是令闻者头痛,见者伤神。

若是辰安真个袖手,那、那真是天要亡他。

正在伤脑筋,那头的白辰安却早已转身,取过了先前连同奏折一同带进寝宫的檀木食盒。

食盒一开,端出了算好时辰炖出来的青菜粥与燕窝鸡丝羹,悉心的用银箸挑出了用来去腥味的姜丝后递上,「吾皇月余未食,食宜清淡,请先用菜粥为好。」

临昼这才觉得腹中空了多日,早已饥鸣如鼓,随手接过菜粥喝了几口,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得奇道,「怎地孤王睡了月余未食,竟然未曾渴死饿死?」

「当日从赫连山脉回宫之时,家父曾渡过仙气给您,臣怕不够,在您睡着之时,亦曾渡些灵力过来,深睡便如辟谷,耗力极少,是以无碍,但您既然醒来,还是需要饮食。」

白辰安一迳儿道来,自始至终都神色冷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连渡灵力给他,都说得轻描淡写。

临昼却知道,这仙气灵力于修道之人至关重要,半点损耗不得。

况且这殿内四处流窜的强大的结界之力,分明是借着先前冰炙术的残余法力布成,只怕这些也耗去小鬼头不少心血。

面前修长挺立的身影明显比之先前所见清减了几分,脸颊跟着瘦削下来,显得鸟眉更长,眼睛更大,整个人比之月前,不知憔悴了多少。

默不作声的望了半晌,熟悉的心疼慢慢的涌了上来,临昼放下手上喝了一半的菜粥,执起了眼前略有些削尖的下巴,怜惜道,「辰安,你这又是何苦?」

白辰安闻言,不知为何,当下里心口莫名一酸,眼眶微热,竟是仿佛受不住他这温柔的凝视一般,撤过了脸去。

他憋着一股怨气,拼着一时的冲动,布置了这一切,隔开了临昼与所有人的接触,禁锢了这千人爱慕,万人敬仰的人间帝王。

一早就已做好了会被临昼厌恶憎恨的打算,做好了忍受他发现被囚的处境后的惊天大怒,各种折磨。

是的,他刻意的只拿链条锁住了临昼的脚踝,并没有束缚他的双手,若有不愤之意,空着双手,大可抓住近在身旁的他,拿来泄愤。

他并不打算反抗,也不想反抗,临昼再大的怒火,到底爱他,不至于动手杀他,发完怒,泄完愤,以他的性子,多半就会开始思索解决的办法。

不论一日,一月,还是一年,哪怕一辈子,再多的时日过去,他都不会放弃,定会锲而不舍的最终找到令自己自由的法子。

以临昼的聪明,不出一年,甚至几月,就会想到脱困之法!他一直以为在这之前,他多半不会让他好过。

到时候,不但要时刻以法力维持住结界,还要面临被囚的心上人困兽般的憎恨与怒意。

不过无所谓,几年也好,几月也好,哪怕只有几日,他都希望过一段这样的日子。

没有朝臣立后的谏言,没有后宫成群争宠的美人,没有不时会入内询问需要的内侍总管,只有他与他。

没有别人打扰的,只有两个人的珍贵日子。

为此,他愿意忍受临昼的怒火与怨恨,心甘情愿的接受他不愿给他自由而必然需要承担的伴随而来的折磨。

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甘之如饴,不会反抗。

如同一个不会游水的人落入茫茫大海,四周除了海水,再无其他,便狠下心,断了念的闭上眼,只待淹死。

却没想到,双脚竟踏上了坚硬牢靠的实地。

临昼令人意外的没有丝毫的动怒。

他比他想像中爱他更多。

在这失了自由,被囚的当下,他对自己的境况毫无介怀,反倒为了他月来不眠不休的辛苦觉得不值。

何苦呢?

原本他就爱着临昼,临昼也爱他,何苦这般煞费周章的互相折腾?

就不能好好的商量,把问题解决了吗?

他们之间最大难题,不就是他不能忍受不是他的唯一吗?

临昼连冰炙术都愿意忍耐,连被他囚禁起来,都不会有一句恶语相加,真的就不能,为了他放弃其他的人吗?

这边白辰安带着三分的忐忑,正犹豫着,是否再度提出他想要的。

那头被满怀的奏折压得胃口全无的东皇草草的喝完了菜粥,倒是把上好的燕窝羹丢在一侧,只凝神思索着,怎样才能让辰安把政事接手回去。

「辰安……」

「吾皇……」

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两人约好似地同时开口,见对方似有话说,再度约好似地的同时闭上了嘴。

沉默半晌,偷瞄着临昼盯着大堆奏折恨不得放火烧掉的憎恨目光,大致了解了他想法的白辰安不由得在心里头笑了一下。

「吾皇若有交代,但请直说无妨,臣无违逆之心,更不敢有违逆的举动。」说完,就见临昼意甚明显的瞥了一眼拴在脚上的铁链,不禁尴尬的撇过脸去。

好在对于不擅理政的东皇来说,首要大事仍旧是解决那堆看着就心烦的奏折,总算没有出言嘲笑他的言不属实。

「辰安,究竟是出了何事?使得孤王与你生分至此?」尽量的放柔声音,临昼试着劝诱,「你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也未尝快乐些,就没想过,让一切都恢复到未发生不愉快的从前?」

恢复到未发生不愉快的从前?

是怎样的从前?

蚣蝮未曾出现的从前?

还是我依旧在替你选美人的从前?

抑或更早更早之前,从赫连山上跟着你下山的从前?

那时候无忧无虑,无知无觉,不知道跟着你下山,会有这样的纠缠。

那时候替你选美人,压根儿未曾想过会将整颗心遗落在你身上。

那时候不知道爱上你,会这样的让自己心碎神伤。

时光过去了,便是过去了,经历的事情,再不可能忘掉,又怎么找得回从前单纯平静的心情。

可我仍旧执迷不悟的,想要试一试,再试一试,想看看你我之间,是否依然有着幸福的可能。

「臣愿意将这一切,恢复到龙族还没闯入宫中行刺的最初,这样子,是否能如吾皇所愿?」

「在龙族闯入宫中之前?你是说,你要继续欺骗自己,收回这些时日里方才明白的对孤王的爱?」咀嚼着白辰安话里的含义,蓦然心头一惊,临昼失声吼了出来,「不准。」

「付出的感情,便如泼出的水,是收不回来的。」白辰安想了想,终究还是打消了再度当一个旁观者的念头,到底他也没办法过自己欺骗自己的日子。

「臣愿意付出所有,陪在吾皇身边,帮您打理一切,只是,请无论如何,答应辰安唯一的要求。」

「你说。」

「请、请您与辰安在一起之时,不要再有别人。」咬着牙,带着期待,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仰着头,不肯让自己流出丝毫的怯懦,倔强的说出心中最深的渴望,执意的,要得到想要的答案,不死不休。

「吾皇,请您承诺,您能做到这一点。」

殿中一片沉寂,青色的蛇焰像是怕惊扰了施术者般,不约而同的贴在帐幔之上,停下了无休无止的四处飘移。

清风舒卷,帐幔轻轻的荡起,与那颗等待答案的心一起悬在空中,久久未曾落下。

沉默,蔓延在他们之间。

这样的短暂,短暂到让人害怕不顾意听到的答案,下一刻就会诉之以口,又是这样的漫长,漫长到让人焦虑的渴望着想听到的承诺,怎地还不从你口中说出?

像是不过等了一刹那,又仿佛已等过一世的光阴。

最先听到的,是一声无奈而悠长的叹息。

属于杀伐决断,从来毫不犹豫,也不屑去犹豫的东皇的,犹豫的叹息。

叹息过后,像是下了生平最大的决心般,临昼硬起心肠,对着那满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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