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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那片农田显得极为突兀;珊迦经过的第一个村子余火未烬,第二个村子则已成为一片乱林。至于那些尚有人烟的村子,则都筑起了厚石墙和尖桩。
珊迦谨慎地走向村口紧闭的大门,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伪装成这样一个趾高气扬的贵公子。在她和克撒旅行的经验中,几乎每一场战争都是因为贪婪或骄纵引起的。
然而,伊芬宾卡的战争似乎是其中的例外。她还没通报,大门就自己开了,迎接她的是村民恳求的眼神。村民纷纷猜想。这少年遇上了敌人,失了座骑,和同伴失散了,需要他们的帮助。但是他们更希望她是来帮助他们的。面对众多村民,好奇的珊边也做了一番假设。如果顺着他们的意思演下去,她就能知道得更多。
〃你可以到宾卡市告诉塔巴纳这里的情况吗?〃村长给了她食物和水之后问着。〃我们都已经太老了,走不到那里。〃
〃塔巴纳不知道情况。〃另一名年长的村民接着说。其他的村民都点头同意。
〃他不可能知道的。如果塔巴纳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来帮助我们。他不会让我们受苦的。〃村民异口同声地说着。
二十年前,一个叫作塔巴纳的男子统治着伊芬宾卡。他是王于,也是祭司,颇有领导才能。如果村民所说的塔巴纳和珊迦记得的是同一个人,那么他早已年过中年,身边肯定有预谋夺权的野心份子。
那种人通常都很像珊迦现在这副模样,穿着华贵的衣服,腰间悬着一柄好剑。珊迦怕身份被拆穿,因此没有多问什么,但她答应替村民传讯。赤纹军和席拉塔教的战火正蔓延着全区。
村民给她准备了一匹劣马,但珊迦付了他们一枚旧银币,第二天就走了。她不想再欠人情了。村民向她致歉,因为像她这样的贵公子,应该要有人陪同随行,但村里已经没有年轻人了。全被战争卷走了。
她离开村子后,百思不解。席拉塔教怎么会被卷入战争?二十年前,他们只是一群无害的愚昧修道者。他们的教义是,凡是不依照亚佛神圣书中的二百五十六条诫律而行的人,都该下地狱。至于赤纹军,她可就全无所知了。她又经过了几个村子才知道了个大概。
赤纹军起初是皇室佣兵,受雇保护王宫和庙宇。大约十五年前,激进的席拉塔教开始对这些地方进行攻击。
然而,在她所听到的故事中,这两方人马几乎都没有起过正面冲突。他们总是四处肆虐,寻找对方的同党,找到后就冠上个罪名,然后把人杀了,把房子烧掉。
一名村人向她解释。〃席拉塔教说他们是亚佛神的使者,如果我们不遵照亚佛神圣书的诫律,他们就要惩罚我们。然后,席拉塔教走了之后,赤纹军就来了。他们发现席拉塔教没有拿走所有的东西,于是就把剩下的东西全拿走了。〃
〃每年春天都要来一次。〃一名老妇在一旁补充。〃不用多久,我们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派人去找塔巴那,派了两次。但他们都没有回来。现在村里已经没有男人了。〃
然后就像其他的村子一般,幸存者恳请珊迦向塔巴那报讯。她点点头,接过他们给的食物,骑上劣马走了。她知道她无能为力。她并不会到塔巴那所在的北方之都,宾卡市。她甚至怀疑自己能否找到合适的米斯拉。不论目前情势如何,伊芬宾卡已经打了十年多的过。年轻男子已经不多了。
珊迦的浮球不能用来载马,因此她骑向梅德朗,一座商城。城门的守卫手按剑柄,轻视地打量着她。她从哪里来的?这么一个衣饰华贵的公子,怎么会骑着一匹劣马?
珊边注意到他们的长袍滚着红色的羊毛边。她告诉他们,她和几个长辈在乡间骑马,遇上了席塔拉教。她是唯一个逃出来的,正要回宾卡市去。
〃当然,如果这里有好一点的马的话。〃珊迦哼了一声。说到目中无人,她可是自小就训练有素。她也事先架好了克撒的防护护甲。
赤纹军如果想要动她,绝对讨不了好去。
他们信了她的故事,让她进城。珊迦告诉自己小心一点。就算她佩着一柄好剑,一个瘦小、农饰太过华丽的年轻男子,很难不让人觊觎。尤其是在她受到赤纹军的〃保护〃时。
珊迦跟着大道走去,来到城中广场。广场中,工匠和农夫纷纷自马车中卸下货品。她把她的马给了马车最大的那名农夫,跟他换了点面包和平果。他问眼前这名年轻的剑客,怎么会沦落到骑了一匹劣马到梅德朗来?珊迦又重复了一遍她编的故事。农夫听说席塔拉教杀了她捏造的同伴,一点也不惊讶。
〃席塔拉教根本就不相信有钱人会奉行诫律。但是有一点很奇怪,他们怎么会向你叔父的大队人马动手?你要问我的话,我觉得他请来的人有问题。〃
珊迦不经意地耸耸肩。〃我相信我叔父也是这么认为的……在他们杀了他之前。〃珊迦觉得这名农夫见识不凡,决定要试他一试。
她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再也忍不住了。〃他雇了赤纹军。以为能保护大家安全。因为席塔拉教从不和赤纹军正面冲突。〃
农夫上钩了,但不是像她想的那样。〃赤纹军从不招惹席塔拉教,席塔拉教亦然。但是当眼前有财可发时,谁都一样危险。尤其是……〃他指了指自己的长袍滚边。〃逝者已矣,但是笨蛋才会相信颜色或条纹。〃
珊迦向农夫道别,心想此地不宜久留。她走向另一座城门时,看到客栈屋檐下挤了一群男女。然后她看到他们颈上、手脚上的铁链。
她原以为他们是囚犯,然后才想到:是奴隶才对。
她上一次来伊芬宾卡时,并没有发现奴隶。这很奇怪,因为这个国度向来没有奴役的风俗。珊迦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她虽然帮她的劣马找了个好主人,却对眼前的奴隶无能为力。
珊迦继续往前走。一步、两步……出于同情,她在第三步停了下来。她回头一看,和其中一名奴隶四目相对。他怒视着珊迦,仿佛他身为奴隶都是她害的一样。尽管他们相距上百步之远,珊迦看到他是一名黑发的少年。
凯拉的《古文明之战》写道:我曾经问过我先生的弟弟,他怎么会成为法拉吉部族的统领?米斯拉答道,他不是他们的领导者,而是他们的奴隶。他接着又笑着说,我也是我族人的奴隶。但是,他笑的时候眼神可怖,手上满是伤疤。
珊迦每次读到那一段时,总是依着克撒的推论,认为米斯拉的伤和改变都是非瑞克西亚害的。然而是法拉吉是一个奴役社会,如今和梅德朗广场一对照,珊迦突然觉得,米斯拉和凯拉的对话,原来只是单纯的事实。
珊迦更相信,她找到了她要的米斯拉。她走向客栈,没有卸下克撤的护甲。
〃有人出过价吗?〃她问其中一名唯一没有被锁上的男子。他的头有点秀,有着一张粗糙的脸。
那人不能作主,但他很快地跑进客栈,请工头出来。那是一名高壮的女人,她和珊迦一样,穿着男装,但那是为了增加威势,而非为了伪装。
〃他们要送到艾玛兹。〃她说。她喝了不少啤酒,但离喝醉还早得很。〃你知道的,这里不允许人口交易。〃
工头说的对,她提有谈判的筹码。
〃我有莫尔凡的金币。〃粉边说。对旅法师和他的同伴来说,钱永远都不是问题。
工头清了清喉咙,吐了一口痰。〃啤酒快要不凉了。〃
珊迦很快地想了一下。〃那么,我用赎的。我有一个远房表亲在你手上。我相信你一定没有亏待他。你出个价,让我把他带走。〃
〃他?〃工头笑到差点噎了气。
奴隶中有不少女人,而珊迦的装扮却是个少不更事的年轻男子。
〃是我的表亲。〃她重复着,口气更兴奋了些。就让她随便想吧。
珊迦已经引起她的注意了,她一定会把他弄到手的。〃用赎的。〃她打开钱袋,取出一枚大金币。
〃五个。〃工头拍了拍珊迦的肩膀。〃用赎的?〃
如果她真的是要买奴隶,她一定会讨价还价。哪有奴隶值五个纳里金币?但她本来就预备要把手上十二枚金币分给这样一名少年和他的家人。她又拿出四枚金币,递给了工头。她一枚一枚地咬着。
珊迦知道它们是真的,但看到它们通过了测试,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哪个是你表亲?〃
珊迦指向那名黑发的少年。他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工头仍是一脸狐疑,但摇了摇头。
〃选个别的亲戚吧,小子。那个会把你给吃了。〃
〃他是我亲戚,我只带他一个人。〃珊边坚持着。
〃盖法!〃她把那名秃头男子叫了过来。她伸出手来,然后盖法给了她一根黑色短棒。工头把它交给珊迦。〃再一枚纳里。你会需要这个东西。〃
不知道已经作古的阿士诺会不会对现代多明纳里亚发达的酷刑感到欣慰?毕竟,她可是将之发扬光大的始作俑者。珊迦还是买下了,因为她不希望它再被工头或盖法拿去用。
〃把他解开来。〃工头吩咐盖法。然后她又加了一句。〃好好玩啊,小子。〃
〃我正有此意。〃珊迦附和着说。盖法抓着他顿中的皮带,用力把他提了起来。
盖法狠狠地揪着皮带,把他从主绳解了下来。那少年被掐得难以呼吸,脸色渐渐转红。
〃我要他活着。〃珊迦低声地警告着。看得出来,她的威吓和金币同样有效。
盖法突然松手,她的新奴隶跪倒在地。他干咳了几声,立刻站了起来,不让盖法近身。他的双手被缚在背后,脸上满是胡渣。他的脚上也锁着铁链,虽然勉强可以走路,却不能跑。珊迦打量着他,数着他身上无数的伤疤。
珊迦连养马都觉得不自在,更不要说是奴隶了。照理说她应该接过他颈中的皮带把他牵走,但她实在是做不出来。
〃你太高了。〃终于,她这么说。不过,他没有克撒高。她希望这不会影响到她的计划。〃在我想到其他的方法之前,你就先跟着我身边走。〃非瑞克西亚人或许没有想象力,但是人类有。就让他自己去想吧。
她露出了笑容。她的奴隶乖顺地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