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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还没有把基地和营区搬到喀洛斯啊;最好也不要搬。〃阿马荷说。
〃到峡谷的遗迹地只有走沙漠内陆——〃托卡西雅开始切入正题。
〃那里是苏瓦地和他们同盟的地盘啦。他们已经放话出来,只要不是法拉吉人进入他们的地盘,他们就会找方法解决掉。〃
托卡西雅低头看着手掌下那片木板;这张豪华的大古桌终究经不起沙漠的折磨,最后一片珍珠嵌片早就剥落,陈旧的木质恐怕承受不了再多几年的剧烈温差,她大概就要叫人把它劈了做柴火吧。托卡西雅不敢想自己会多想念这张桌子,这是沙漠中唯一能让她想起繁华沿海与遥远的潘瑞冈的证物。
要是克撒没把地图作出来、没有计算到喀洛斯,考古营和沙漠部族之间的对立会这么明显吗?或者要是米斯拉没那么接近这些部落和传说,他们会有需要去面对这些问题吗?托卡西雅摇摇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历史不可能倒回,事实也不可能改变,就像她和她的学生们挖过的地方,也不可能再恢复原状。
托卡西雅和阿马荷都沉默下来。阿马荷最后还是说了:〃你担心的不是沙漠民族或考古现场吧,〃灯火发出嗤嗤声,〃你在想的是你的二个年轻人。〃
托卡西雅听了一会儿嗤嗤声,这才开口。〃他们又闹翻了。〃
〃就从你们去秘密心回来之后,〃阿马荷淡淡的说,托卡西雅立刻瞥了他一眼,但是老工头只是举起手来。〃没有,他们都没告诉我在那里出了什么事,也没人告诉老爹我。可是我们大伙儿都心里明白,他们一定在那里吵到很严重,严重到二兄弟也不愿意和好。上个礼拜他们二个几乎在工地打起来。〃他回敬她一个眼色,〃你知不知道?〃
托卡西雅点点头。〃克撒觉得米斯拉挖得太深了,安瑙纳的零件不可能埋得那么深;后来挖掘工人真的找到了零件,克撒又说是米斯拉故意放进去的。那真的是米斯拉找到的。他在那里挖到整个安瑙纳的肩部哦,〃阿马荷作证说,〃可是就为了跟他哥哥作对,他让挖掘工人中午最热的时候也工作;平常那个时候,我们都会睡午觉的。要是以前挖出像这样完整的安瑙纳,他会高兴半天,可是现在他只为了证明他哥哥说的是错的。〃
托卡西雅同意。〃他们之间一天比一天糟糕,二个人也都不想跟别人提这些事情。只要有他们二个同时在场,聊天马上就变成吵架,然后一起跟我争,想要向我证明另外一个是错的。要是我想告诉他们不该吵下去,他们竟然都认为我在帮另外一个。哎,我认识他们这么多年来,前几个月真是最难捱的日子。〃阿马荷欺身向前。〃法拉吉人相信,人是用石头跟火、还有天空跟水做成的。最完美的人就能把这些元素掌握得很平衡。那个弟弟——我头一天见到他就觉得,他身上的火比他想要的还多,现在更多了。哥哥全像个石头,又冷又硬,不可能退让,要不是粉身碎骨,就是被磨光。〃
〃我们阿基夫人也有类似的信仰耶,不过现在信的人越来越少了。〃托卡西雅说,〃世界分成现实和梦幻二个部分,要是换成老教士来看,他们一定会说这二个年轻人都装满了梦想,忘掉他们的现实了。〃
阿马荷低低的嘟哝,〃克撒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他的梦?〃
托卡西雅摇头。〃克撒不再跟人说话了。不跟我也不跟他弟弟。〃她看着老工头,〃米斯拉呢?〃
阿马荷点点头。〃他会说,不过不是跟我,而是跟哈札,我一个年轻的助手;哈札跟他的年纪差不多,个性脾气也像。哈札以前也被火烫过,他又梦想当个伟大的战士,我怕他马上就会想投靠苏瓦地那一边了。不过米斯拉跟哈札说过他的梦想,哈札有跟我提过这回事。〃
〃是什么?〃托卡西雅再倒一杯拿比问道。
〃黑暗。〃阿马荷伸出手指,感受灯光的温暖。〃他说别的地方有黑暗,那种黑暗会对他唱歌,想要把他拉过去,就像野兽猎捕到他,在拖着他的脚似的。他很怕。〃
〃他真的那么说?〃托卡西雅不敢相信。
阿马荷不置可否,〃米斯拉告诉哈札,哈札又告诉我,我再来说给你听。每一次传话总会多点东西、少点东西。也许你该自己去问问他。他或许不会跟哈札说,'哈札,我好怕我做的梦',可是米斯拉睡在工人的营区,每个人都知道他有的时候会在三更半夜里爬起来,对着没东西的地方大吼。〃
托卡西雅静默了一会儿。〃你知道他们二兄弟在离开喀洛斯的时候,各自拿了一样东西吗?〃
〃动力宝石嘛,〃阿马荷回答。〃看起来就像你之前说的,我们挖出来的老祖宗机械里装的东西。那二位先生都有一个,而且他们从不离身,随时随地带在身上。〃
〃会不会是因为那些石头?〃托卡西雅臆测。〃会不会是那里面的能源让他们二个变成那样?〃
阿马荷又耸耸肩,托卡西雅又加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他们手里的石头能做什么?〃
〃米斯拉没跟我说过这档事,〃阿马荷语调平平,〃也许他跟哈札说过,不过……〃
〃克撒的宝石能让东西变强,所以他把它叫做强能石。米斯拉的好像有相反的效果,克撒就把他的石头取名叫弱能石。〃
阿马荷放声大笑。〃他弟弟一定不会接受的;拿一颗弱的石头。〃
〃是不会呀,〃托卡西雅说,〃克撒也知道,所以他故意当着米斯拉的面说。〃
〃那米斯拉自己取什么名字呢?〃
托卡西雅想了一下。〃没听他提过石头的名字耶。就是'他的'——米斯拉的——石头嘛。另一块就是'他的'克撒的石头。〃
〃那听起来还好点,〃阿马荷想了想,〃他哥哥总爱给东西取名字,把东西分门别类。我猜他就是用这种方法,把东西变成自己的。〃
托卡西雅叹了一口气。〃他们二个跟了我们这么多年,〃她说,〃现在又因为二颗水晶的能源,我们又不了解他们了。就像索蓝人一样。〃
〃索蓝人哪,老祖宗哪,你跟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阿马荷悠悠的说,〃因为他们已经死啦,死了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活着的才难搞清楚哪。会动的山难爬嘛。〃
〃又是法拉吉的老俗谚?〃托卡西雅举杯敬他。
〃是挖掘工人的老俗谚。〃阿马荷也举杯,〃来自老工头阿马荷。〃
随后他们便改聊别的话题,不多时阿马荷便离开了。托卡西雅聊得很愉快,今晚她大概会睡得比较好吧。
阿马荷慢慢的走下营区。现在已是深夜,就连全营区最晚睡的克撒,房里的小灯也熄了。阿马荷站着仰望星空,月亮还没升起,满天的星星争辉。
一阵拖鞋在沙地上磨擦的声音,在他左方响起。没有月亮的夜晚很黑,不过这位老法拉吉人的眼睛太锐利了,只凭星光就够他看清楚黑暗中的动静。
〃谁在那里?〃阿马荷唤道,直视夜色里的那个影子。〃那个影子,出来,不然我就把全营叫起来!〃
先是一个瘦长的身影,阿马荷认出那是哈札。哈札满怀歉意的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
〃今晚夜色很漂亮嘛,我睡不着,本来想去散散步的。〃这位年轻的助手说。
阿马荷笑了。〃是啊,所以我也出来走走。干脆我们一起走回去吧。〃他说完便转身要走,但是哈札却不动。〃你不走哇?〃阿马荷问道,然后便露出会心一笑。〃还是你已经有伴了?〃他边说边朝着哈札身后的影子说,〃那位先生,你也可以出来了。〃
阿马荷本来以为走出来的会是个年轻小姐,托卡西雅的某个贵族学生,没想到却是米斯拉。这下子他脸上的微笑只得收回去,变成惊讶与不解。〃晚安,先生。你也是来赏夜的吗?〃
米斯拉笑笑,但是阿马荷看得出来,他笑得极不自然。〃我要到克撒的——我以前的营房去拿点东西,所以找哈札来帮我。〃
〃我知道了,〃阿马荷提起了警戒心,〃而且你要拿的东西很重要,重要到你非得现在去拿不可;这么晚了,你哥哥也睡了,你还是得去拿?〃
〃对,〃米斯拉说。这个年轻人一定在脑子里反复盘算过好几回了,最后他还是决定去实行计划。他挺直了腰杆,又说了一次。〃对,很重要。你不相信我吗?〃
这时候,阿马荷跟这二个年轻人之间站得比较近了,也闻到他们身上浓烈的酒气,甚至强过自己身上的。
〃怎么会呢,米斯拉先生。〃阿马荷打回场,〃我想那东西一定很重吧;或许你不只要多二个帮手呢?〃
〃是啊,〃米斯拉说,随即像是发现自己就要露出马脚似的,连忙修正,〃不会,也还好啦。哈札也只是陪我一道去而已。〃
〃哦,〃阿马荷说得很故意,〃嗯,我正好有事想请哈札帮忙。如果你不急,我想请他跑个腿。〃
米斯拉变脸了。阿马荷猜想,这下子他要不就一个人去,不然就只好作罢。很明显的,这个做弟弟的恐怕是要去找哥哥吵架;喝过酒壮了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可不知道,拖点时间或许会让他消消酒气。
米斯拉还是笑笑。〃好哇,如果你有事要找哈札做,我一个人去也无所谓。〃
〃只是件小事情啦。〃阿马荷说,〃谢谢你。不过你哥哥房里的灯已经熄了哦,我想他一定已经睡着了。〃
米斯拉摇摇头。〃他有的时候会躺在床上想事情到半夜。他要是真的会熟睡,我才觉得奇怪咧。〃
阿马荷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手势。〃你说得对,你比较清楚。来吧,哈札,我有事情要你做。〃
哈札依言走向阿马荷,二人便转身往挖掘工人的营区走去。走了一会儿,老工头回头看,只见米斯拉已经离开了,便拉住哈札。〃好啦,说说你们是去干什么的?〃
这个削瘦的年轻人在黑暗中板起脸,〃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说。〃
〃我们是法拉吉人,〃经验老道的沙漠人语带威吓,〃你妈的家族跟我妈的家族是同宗,要是我真想追究,你恐怕要叫我大舅!说吧,你们二个浑身酒臭,三更半夜里到底想干什么?〃
阿马荷说完,等这个年轻工人恢复一点点清醒。〃米斯拉先生很生气。〃哈扎的情感和理智好像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