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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斯蒙德先是一愣,接着忽然流露出喜色。他听见了车厢内部传来稳定的机械运转声,这节车厢神奇地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蒸汽动力充足,似乎随时都能再度开上铁轨。原来撞毁一座教堂都无法损坏的东西,能阻止它的只能是它自己的自锁功能。
他抓过钥匙奔向车门,他的同伴们也都紧随在后。
突然就没有人管西泽尔了,西泽尔默默地后退,想要回到人群中去。他不知道车厢里藏着什么东西,他也不想知道,知道得越多往往意味着死得越快,他对密涅瓦机关出品的一切东西都敬而远之。
他再度从龙德施泰特背后走过,龙德施泰特的目光依旧落在女孩身上,西泽尔低着头,脚步悄无声息。
可就在这一刻,他听见了龙德施泰特那仿佛梦呓的声音:“这种重逢,算是命运么?”
两架斯泰因重机沿着铁轨旁的泥泞地而来,吼叫着跃上月台。
庞加莱和贝隆跳下斯泰因重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谁都没有想到教皇国最精锐的军事组织之一——异端审判局会被一列火车击溃到这种程度,数以百计的执行官加上炽天铁骑负责拦截,结果却是伤亡过半,淋漓的鲜血被雨水冲刷着,沿着月台边缘往下流。
约尔曼冈德号上的装备不是普通的火铳,它们的弹头威力之大,只要命中人体,基本没有救治的机会。一名甲胄骑士在闪避的时候被弹幕波及,双膝关节中弹折断,全身上下都是裂纹,也是不必考虑救治了。
“神啊!密涅瓦机关造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有这种级别的武器,还有必要给战士们配发火铳让他们冒着雨一样密集的弩箭冲锋么?”尽管目睹过炽天使的威力,庞加莱还是被约尔曼冈德号的暴力震惊了。
“密涅瓦机关代表的不是现在,而是未来。他们制造的绝大多数东西都无法量产,我猜那列火车里也有某种不可量产的东西,所以圣座特意询问我们龙德施泰特带走的是哪几节车厢。”贝隆压低了声音,“待定的某几节车厢里有龙德施泰特或龙德施泰特背后的人想要的东西!”
“最新型的机动甲胄?”
“鬼知道,但那种东西如果流传出去,尤其是万一流进东方人的手里,我们俩都会上军事法庭,教皇也会被枢机会罢免,这个世界的格局都要重新改写!”贝隆的额头青筋暴跳。
“谁是这里能负责的人?我带来了圣座的命令!”他高举自己的军徽,放声大吼。
事发突然,十字禁卫军的绝大部分精锐都位于战场,教皇身边就只有史宾赛厅长和武装修士,于是贝隆和庞加莱被临时任命为追击龙德施泰特的特使。他们离开那间小祈祷堂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是异端审判局副局长李锡尼镇守马斯顿,他们和李锡尼见面后会将指挥权完全交给李锡尼。
猩红死神李锡尼,炽天使团前任副团长,异端审判局现任副局长,教皇国的年轻军人中唯有他可以和龙德施泰特相提并论,他的甲胄也位于马斯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方圆几十里范围内,李锡尼是唯一一个能够单独抗衡龙德施泰特的人。
但现在李锡尼是否还或者都不能确定,看月台上的情形,负责马斯顿的异端审判局执行官组被约尔曼冈德号血洗了。
“贝隆骑士,此地目前由我负责。”一名浑身湿透的执行官来到贝隆面前。
“李锡尼呢?”贝隆开门见山。
“副局长亲自迎击约尔曼冈德号,但对方猜到他会在这里,所以把列车拆解成了两截,其中一节动力车厢拖挂大部分车厢强行通过马斯顿站,副局长登上了那列火车,被带离了马斯顿,返回的话需要不少时间。而另一节车厢在之前的岔道上换线,进入了城内的铛铛车运行轨道,大约十五分钟前,它脱轨撞进了伯塞公学的教堂。”
“伯塞公学的情况如何?”
执行官指向那片地势略高的、完全黑暗的地方:“就是那片一点看不到光的地方,列车脱轨后撞毁了蒸汽站和电线,所以那里完全断电了。”
贝隆抽出单筒望远镜快速地查看了一眼,借着别的街区的灯光,隐约可见黑色的身影围绕着那个区域架起了远程来复枪。尽管在约尔曼冈德号列车下遭遇了重创,但异端审判局的效率并未打折扣,在贝隆和庞加莱抵达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并非什么都没做,清理现场救治伤员的同时他们已经包围了伯塞公学。
“试着冲进去过么?”贝隆问。
“没有,里面有龙德施泰特。”执行官简略地说。
意思很明显,以马斯顿城里现有的力量,仍旧无法与炽天使级的甲胄骑士抗衡,何况那个人还是炽天使中的“王座”。
“城市构造图查过了么?那座教堂里有没有逃脱的路线?尤其是地下通道。”
“没有,”庞加莱代替执行官回答了,“伯塞公学的整体建筑大概有200年的历史,200年里它都没有怎么翻修过。它建造在一整块山岩上根本不可能开凿地道,而且背靠着山崖,强行突破的话也没有几条路。从军事上说,那是个绝地。”
“龙德施泰特绝不可能盲目地前往伯塞公学,如果他会做出这种没目的的事,那他也不是炽天骑士团的团长了。”贝隆皱眉。
“唯一的解释是他要在那里和什么人碰面,为此他必须去伯塞公学。”庞加莱说。
“见面之后呢?他还是得离开那个地方,我无法相信炽天骑士团的团长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判断,虽然年龄不大,可他曾是毁灭锡兰的人。他从小接受最严密的军事教育,应该是绝对冷静的战争机器。”
“问题是他并不是真的机器,他是个人,机器出了故障只是停摆而已……但人是会发疯的!”庞加莱冷冷地说,“也许他根本没有想要活着从那地方离开。”
“教堂里的情况现在如何?”贝隆转向那名执行官。
“因为是宵禁时期,那所教堂被划为避难所,整个学院的学生、老师和部分学生家长都在那座教堂里。”
“龙德施泰特这是要劫持人质?”贝隆皱眉,“不……这不可能!他自己就是阶级最高的军人,他很清楚军队的行为方式,必要的情况下我们不会优先确保人质的安全,我们又不是骑警。”
“此外,教堂里可能混进去了一队陌生人,这里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执行官把一叠资料递到贝隆手中,“今天下午,从外地来的一位女侯爵和她的随从们进入了马斯顿,他们使用的证件是教皇厅签发的。宵禁后有骑警看见那些人进入伯塞公学的教堂。女侯爵的名字是璎珞·EL,但似乎没有人听说过这位高阶贵族。”
贝隆愣了一下,迅速地翻阅起那叠资料,女爵和她的随从们进入马斯顿的时候,市政厅按照惯例做了询问,并把证件拍照。贝隆详细地对比那些照片,最后神色凝重。
“更糟糕,是真证件。作为情报官,伪造证件是我的必修课,但我从这些证件上看不出一丝造假的痕迹。但作为情报官,我也很清楚所有大贵族的谱系,我可以基本确定不存在璎珞·EL女侯爵这个人。”贝隆低声说,“也就是说,一个虚构出来的女侯爵和她的随从们拿着教皇厅颁发的真证件进入了那间教堂……他们就是龙德施泰特要见的人!”
“你是说这群人可能是教皇厅的人?”
“不,我的意思是这些人手眼通天。真不想卷入这件事,但似乎没办法了……”
“我们很想知道那列火车里有多少具甲胄,这决定了他们的战斗力。”执行官说。
“估计还有二十具骑士之棺留在列车里,”贝隆说,“但不用担心,那些都是炽天使级的甲胄,一般人是穿不上去的。如果他们觉得自己有了二十具机动甲胄就能组织一个骑士团,那么他们大概想错了,我们唯一要忌惮的只有龙德施泰特……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骑士团,他也确实顶得上二十名甲胄骑士。”
“炽天骑士团的后备队从前线抵达这里还得半个小时,等他们到位之后我们发动进攻。”庞加莱看了一眼表,“你准备自己穿着甲胄上么?应该还有备用的甲胄。”
“不穿甲胄的话,我实在没有面对那个男人的勇气。”贝隆说,“微笑的庞加莱也会加入这次行动吧?”
“会的,我大概有五年没穿甲胄了,希望不会太过生疏成为你们的累赘。”说到这里庞加莱顿了顿,看了贝隆一眼。
贝隆会意地命令那名执行官退开。
“圣座的命令是要龙德施泰特死?如果我们生擒他,会有问题么?”庞加莱把声音压得极低。
“我建议你还是别考虑这件事了。庞加莱骑士,我想你还不太了解圣座,当他说要抹掉龙德施泰特,就是要他死的意思。即使我们把活的龙德施泰特送给圣座,他也会被立刻处死,不需要经过审判。”贝隆摇头,“对于圣座的命令,你得逐字理解。”
“是这样么?”庞加莱轻声说。
“你不希望他死?那可是杀人机器,面对他的时候,如果留有同情心,死的会是你。”
“杀人对于他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吧……本来它可以随手杀掉我们,这样消息传出去会更慢,他会更安全。”庞加莱轻声说,“他最后把那个酒壶递给我,意思倒像是说……因为喝了我的酒,所以就算朋友了。”
贝隆默默地抽着烟,眉头紧锁。
“这已经超出我们的职权范围了,朋友。”贝隆最后说,“听着,如果我是你,我就永远不碰炽天使的秘密……永远!”
“您说什么,龙德施泰特殿下?”导师忽然抬眼,目光宛然如刀。
“我说蒂兰就要醒了,我即将和她重逢,我终于从命运手里夺回了她。”龙德施泰特轻声说,仍旧看着棺中少女。
这事西泽尔从他身后擦身而过,两人渐渐分离,背影相对。西泽尔回到了帷幕边坐下,阿黛尔赶紧握住哥哥的手,怕他受到了达斯蒙德的伤害。
“我没事。”西泽尔低声说。达斯蒙德确实没碰他分毫,连用枪柄砸两下都没有,西泽尔只是比平常更为沉默了。
“我说,莫非你认识那个大人物?”米内探头探脑地看向骑士之棺那边。
“不,不认识。”西泽尔本能地说。
他其实很少撒谎,撒谎是得不偿失的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