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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价权力者,本不该用评价普通人的原则。那位被烧死在绞刑架上的尼禄皇帝曾说过,当一个人登上权力的巅峰,他甚至不能作为“人类”来看待了。
“事发突然,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我只能采取强制手段。”庞加莱深深地鞠躬,“容我先为接下来的事情表示歉意。”
他响亮地击掌,四面八方的玻璃窗上,铁闸轰然落下,各个出入空的铁门也都合拢,教堂进入了封锁的状态。
在古代,教堂通常都是一座城市里最坚固的建筑,用坚固的花岗岩或者石灰岩建造,大门则用黑铁或者巨木打造,坚固程度不亚于城门。在战争时期,假如城门失守,居民都会搬进教堂,凭少数军队坚守待援。
伯塞公学里的教堂恰恰就是那种古式教堂,只不过绝大多数人已经忘了它还有这样的功能。
铁蹄声快速逼近,骑警们策马而来,封堵住了教堂大门。他们的马鞍上插着长枪,腰间交叉着短管火铳,锋利的格斗剑背在背后,俨然是要奔赴战场的模样。骑警队长翻身下马,大踏步地来到庞加莱勋爵面前,“勋爵殿下,按照您的命令封锁了这座教堂。从现在开始,没有您的许可,任何人不得出入!。”
人群一片哗然。他们都是马斯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庞加莱!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几位脾气暴躁的家主已经怒吼起来,“你怎么敢把我们囚禁在这里?”
“请大家听我说!请大家听我说!”庞加莱高举双手,四下扫视,“我想在场的人里没有人亲身经历过战争吧。”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战争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陌生的,他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跟战争是完全绝缘的。
“我也没有。但我知道战争和在场的大多数人想象的不一样。确实,我们受到中立国契约的保护,教皇国和大夏联邦的最高指挥官也表示会遵从中立国契约,保证我们的安全,但那只是官方的态度……而战争,是一场混乱!”庞加莱大声说,“数万名全副武装的男人聚集在马斯顿附近,他们的职业就是杀人。当然,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会遵守军纪,但在极端的情况下呢?请诸位好好想想,当失败一方撤退时,士兵找不到军官,军官也找不到士兵,那种情况下谁能约束那些刚刚杀过人的士兵?如果他们撤退的路线恰好经过马斯顿,谁能保证他们不趁机劫掠?他们会把血腥的手伸向你们的财产,更糟糕的是,你们的妻子和女儿!”
“喔!天呐!”男人们紧张地搂住了身边的女眷。
不久之前他们还高唱圣歌为十字禁卫军祈福,又称赞那名为楚舜华的异教徒倒也很讲道理,此刻心中却只剩下厌弃和恐惧两种情绪,十字禁卫军和大夏军在他们眼里都幻化成残暴的野兽,会把利爪伸向他们娇贵的妻女。
“这种情况下我们就需要庇护所,诸位都是我们马斯顿的望族,要是发生什么意外,马斯顿也就不复存在了。这间教堂虽然没有坚固到可以抵挡军队的地步,但阻止少数士兵的暴行还是没有问题的,我把最精锐的骑警们调来这里,负责确保大家的安全。”庞加莱再度深鞠躬,“宵禁令已经下达,今夜任何人都不得出外活动,诸位则不被允许离开这所教堂!事发突然,作为市政官我必须采取紧急措施,对不起了!”
听了他的解释,人们的怒气略略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只剩女人们还在小声点抱怨说要是早把话说明了,他们来教堂之前也好把家里值钱的珠宝收拾一下随身带来,这种情况下要是留守家中的仆人偷窃财物可怎么办?
“今夜只怕是马斯顿历史上最长的一夜了,说句心里话,此刻我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恨不得留在这里和大家喝喝酒,排遣一下不安的心情,可还有很多麻烦等着我去处理,容我先告退,有什么需要就跟骑警们说好了。”庞加莱叹息,“这件事结束之后,市政厅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我会拿出窖藏的好酒,跟大家赔罪。”
他脚步匆匆地离去,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合拢,骑警旋转黄铜钥匙,教堂最后的出入口也被封闭了。
人们神色凝重,聚在不同的角落里窃窃私语。片刻之前他们还觉得那场战争跟他们毫无关系,此刻巨大的黑影压在他们的心头,每个人都觉得沉甸甸的。
外面正下着雨,细雨笼罩着这座白色的城市,银色的水珠在青色的砖砌地面上弹跳,明明是温暖的四月间,却意外地有些寒冷。
骑警队长把厚重的黑色大氅搭在庞加莱的肩膀上。
“真是个适合送葬的天气。”庞加莱仰望夜空,淡淡地说。
“宵禁令已经生效,城里完全被清空了,贝隆骑士已经入城,他在车站等您。”骑警队长面无表情地说。
“那只秃鹫飞得可真快,是闻见血肉的味道了么?”庞加莱微笑。
笑容完美无缺,却没有了平时的生动,像一张冰冷的面具挂在他的脸上。他在马斯顿当了足足十年的市政官,可十年里就没人见过他这张面孔,如此地冷漠和肃杀。
关于庞加莱,马斯顿人还忽略了很多事情,比如作为一个忙于应酬的中年人他竟然从来不发胖,始终保持着不亚于年轻人的矫健身躯;再比如说他那么善解人意,深得大家的喜爱,却没有一位漂亮的妻子帮他操持家务;而且他未免过于英俊了,偶尔他静静地站在远处的时候,就像精心打造的雕塑那样,完美无缺。
庞加莱深吸了一口带着雨意的寒气:“在这座城市里当了十年的市政官,今晚我觉得它最美,因为那些嘈杂的乌鸦都被关起来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圣堂,一抖大氅迈入风雨中。
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站在月台上,眺望着远处灯火依稀的城市,指尖的纸烟明灭。
马斯顿火车站只是一座小站,每隔一天才有一趟列车抵达马斯顿,在旅游旺季的时候那列火车会加挂豪华车厢,来运输愿意支付高价的贵宾。但从地图上看会发现,铁路枢纽就位于马斯顿市附近,这座看起来逍遥于世外的小城其实距离最现代化的交通线只有几公里之遥。
高处的汽灯照得铁轨莹莹反光,群山之间都被沙沙的雨声填满。
高文共和国的最高领袖是高文选帝侯,战争警报发出后,选帝侯已经宣布他所辖境内的铁路全部停运,所有往来货物都堆积在货站,平时繁忙的铁路线上冷冷清清,马斯顿这种小站更是寂寥,在宵禁令下,车站的管理人员也都闭门不出。
低沉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抽烟的男人掸了掸烟灰,摸出怀表看了一眼。
庞加莱走到男人身边,抖落了大氅上的水滴。他们从衣袖里伸出手来交握,两人都戴着白色手套,手套外戴着相同的铁戒指。
这是握手礼。在古代,骑士相互碰面的时候会脱下右手的手甲握手,这是个友好的表示,说明自己手中没有持有武器,渐渐地握手礼演化为骑士间的特定礼节。马斯顿的人们大概不会想到,他们的市政官竟然拥有骑士头衔,而任何一个有骑士头衔的人,都能驾驭机动甲胄。
“宵禁令已经下达,贵族们都被软禁在教堂里平民们迫于戒严令是不敢上街,这座城市现在是你们的了。”庞加莱低声说,“没人会知道高文共和国曾经帮助炽天铁骑转运那些东西。”
“不愧是‘微笑的庞加莱’。”抽烟的男人淡淡地称赞,“前辈就是前辈。”
“微笑的庞加莱”,这是个显赫的称号,马斯顿人也都知道他。他出生在高文共和国,曾经是炽天骑士团的成员,退役后返回故乡,效忠高文选帝侯,号称高文共和国第一骑士。马斯顿人根本没有想到他们的市政官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共和国第一骑士。
他确实很擅长管理城市,但真正的特长是杀戮。他当年在炽天骑士团中赫赫有名,所谓“微笑的庞加莱”,是说他无论杀死多少敌人都会保持和煦的笑容。
“世界曾是我们的,但它现在是你们的,贝隆骑士。”庞加莱说。
抽烟的男人微微一笑:“我也已经退役了,如今的炽天骑士团是龙德施泰特的时代。”
“秃鹫”贝隆,这也是个令人不安的名字,但知道的人就很少了。他跟庞加莱一样曾是炽天骑士团成员,退役后转入教皇国异端审判局情报科任科长。
这是一位现役的教皇国军人,此时此刻,他绝对不该出现在马斯顿城里。
因为秃鹫这个外号,很多人都猜测贝隆是个秃头的凶恶男人。但出人意料,他年轻英俊,不亚于庞加莱,留着淡淡的络腮胡子,笑起来阳刚而动人。炽天骑士团是教皇国的核心机密之一,各国都在研究它,但情报都不完整,不过少女们在意的事情倒是出奇地准确,他们都是年轻人,都很英俊,连退仪骑士都不例外。
作为间谍头目,贝隆总是先军队一步抵达战争即将爆发的地方收集情报,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个移动的战争坐标。在伊鲁伯秃鹫这种食腐鸟是不祥的象征,传说他们经常在快死的人头顶盘旋,等着那个人倒毙之后好降落下去享用尸体,秃鹫盯上了你,就说明你快死了。
各国都很忌惮炽天铁骑,但跟那位神般威严、鬼般恐怖的炽天骑士团团长龙德施泰特相比,更不受各国欢迎的倒是贝隆这只秃鹫。
“我听说高文选帝侯今天在维亚纳举办选妃大会?”贝隆说。
“总得搞出些动静来,说明他跟这场战争毫无关系。”庞加莱说,“如果消息走漏,你和我得背全部的责任。”
“没关系,异端审判局专业背黑锅。”贝隆微笑。
庞加莱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还差一分钟就是晚上九点。
“放心吧,他永远守时。”贝隆耸耸肩,“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守时是皇帝的美德。”
像是为了佐证他的话,地面微微震动起来。一列火车正以极高的速度接近马斯顿站,但漆黑的夜色中看不到一丝灯光。这是一列时刻表之外的火车,它带着雨和疾风进站,庞加莱的大氅和贝隆的风衣都飞扬起来,发出呼啦啦的响声。
九点整,列车停靠在月台边,蒸汽机吐出浓密的白烟,精密的机械发出丝绒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