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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娘子之岁寒记-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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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了他做个门房,并没有过多重用。
二少爷一整日都跪在严老爷的排位前不说话,我偷偷问严楚,严家这等于是抄家么?严楚挠挠头说弄不清,只是这些日子外面太乱,官家分明只是敛财,李成家的死了,官府把李成抓来了解大爷这桩事的始末,然后又判了他个凌逼妻子自尽的说法,若不想坐监,就交罚银一百两抵罪可了。那李成急得差点都想一头撞死,说柴米油盐斯贵,家里已经快连饭都吃不上了,哪还有这些钱交?因此现在还在筹措而未可知。还有,自从传出京城已被大顺闯贼攻陷,皇帝自尽殉国之后,城里不少乞丐或饥民就开始明着打砸抢,官府或管到一些,但也有更多管不到的,良家老百姓只自求多福罢了。
我听完这话,心中越发惦记爹娘的安危,总想回去再看他们一眼,可二少爷这幅摸样又叫人放心不下,怕他一阵想不开又要回家去。
到了晚间,我帮净玉师太做饭,庵外忽然来了好几个男人,“砰砰啪啪”用力地敲庵门。净玉赶去门边问是谁,对方答说是江都知府派来抓通缉要犯的,净玉一边做手势叫我去带二少爷等藏好,一边与他们答说:“这里是清净尼姑修行的庵舍,至夜便关门,你们寻人来错地方了。”
   二少爷在里面也已听到拍门,和严楚走出来观望,恰好听到那些人说是来抓要犯的,又一时找不到该躲哪儿去,我急得额头出汗,指指后院,小声说:“菜地里种着一片茄子,现在天黑,人伏在里面或许看不见。”
惠赠师太走出来,先作势叫我们别惊惶,到纳闷便往缝里张看,便大声道:“你们既是官差,如何没穿官服?现在已是戌时,城门且关了,听你等几人说话更不是本地人士,竟自称官差却不穿官服还夜里出城办案的道理?”
那几个人听了一时大怒起来,开始抬脚踹门:“废话少说!开是不开?爷们儿几个砸你一道门也是轻而易举!”接着就是不干不净地叫骂。
看来是路过的强盗?二少爷惊魂甫定,就与严楚商议去找棍棒,净玉帮着一起到厨房找来几根粗大木棍,大家一起顶住门,那些人继续踢打,惠赠师太吓得喊:“你们既不是官差,又是这等豪强行径,我是万万不的开门的,你们竟不知存些敬畏?我这庙里也有菩萨天王供奉,若有伤天害理之心,不怕报应?”
外面那些人听了还更大笑,叫嚣说:“皇帝老子年年拜,岁岁供这些泥胎土塑,国家也照样亡败,你们这些拿着狗命装虎吓人骗钱的三姑六婆只去那有钱没胆的人家里尚可混拐些日子,要在我等面前搬动唇舌,小心爷儿们赏你的嘴!”
这些人洋洋得意地说道着,其中有个又建议说:“这墙也不高,就是翻过去也无妨。”
净玉听了也不言语,拿一根大棒在手,就如座铁塔一般的架势立在那儿,墙外那些人果然一个做垫背一个踩着就从墙上露出头来,朝庵里面看了一眼,就跟同伙笑说:“这师姑庵子里有宝咧!还藏个眉清目秀小相公,怪道不让我们进去!”那些人听了就笑,净玉看那人不注意,拾起棍子就朝他脑门一捅,那人惨叫一声往后倒过去了,外面的人立刻光火起来,疯了似的踢门,惠赠不禁埋怨净玉说:“你这般激进更要惹毛这伙强人,门坡之后我们几个如何抵挡?”
净玉道:“师傅不妨,外面同工六、七个人,你和严相公可进屋去避避,我这帮子抡也能撂倒他三、五个的。”
惠赠还是不放心:“你虽然比常人粗壮些,可毕竟还是女流……”她一句话没说完,门上铁树安德铆钉就松了一颗滚落在地,净玉气头上来:“狗贼!弄坏了门还得我修!”说时就一手扳着门闩,猛撩过去,外面踢门的几个还正用力伸脚,冷不丁门松开,他们几个借着惯性就一头往前撞了进来,净玉眼明手快一顿大棒挥去,只听“梆梆”几声实打实的闷响,三个人没发出一声就扑在地上不动了。外面的人一看这情景,也都一愣,净玉大跨步越出门槛,又抡起大棒在那些人身上一顿打,立刻揍得他们叫爹喊娘地四散逃窜,净玉倒不追任何一个,看他们跑远了,就回身把屋里几个倒地的,像小鸡一样拎着后颈就提起来扔出门外。
净玉这事做得一气呵成,我们众人都看得傻在那里,回来重关好门后,净玉就双手合十向惠赠师太道:“师父,这些不过是没硬气的臭鸡蛋,徒弟这就大发了。只是恐防他们夜里再折回头使坏,我今晚便不睡,依次在前屋后院勋走便是。”
惠赠师太一时也没了言语,只好点头听她的安排。
这夜,我就与惠赠睡在她的禅房里,少爷和严楚睡在后院菜地旁的小屋,净玉值夜,原本大家都战战兢兢怕那些人回来报复,不曾想后半夜也没还有动静,大家才安稳睡到天明。

第二日早起,我帮净玉洒扫门庭并打开庵门,不见昨晚那几个被净玉扔出去的强人,倒是看见三三两两推着杂货板车的乡民,看样子应是一早进城贩卖的,却不知怎么都往回的方向走了。
我奇怪道:“这些人怎么不是进城去的?”
净玉为人实在,开口就去问,这一问之下惊得我魂飞魄散,原来城里的疫痢越发严重,据说昨日又死了几百人,现在城里严禁了关卡,只许出不许入,城里的街市食店也一概停止,所以这些原本打算进城贩卖的也全部被赶了回来。
我想起爹娘来就急得想哭:“怎么办?他们不知道怎样?弟弟已经得这病死了,那天看我娘的神色也不好……”
那人就说:“现在一早一晚都收了尸首出城来烧,你要真怕就去那儿看看,反正进城是不能了,也不知这病啥时候过去。”那人说这就指指远处一个冒烟的地方,我原以为那是哪爿农舍的炊烟呢,经他一指,我顿时打个冷战,不敢再说话。
那人临走时还说了句:“万一真是那里,你去迟了可都看不着了。”
我想到屋里的少爷,再看看自己,如今我和他竟都是相同的处境,又想起他之前说的那句国破家亡,突然就悲从中来,蹲在庵门下我就哭起来,净玉在旁边想劝又不知该说什么话,最后还是一把拉起我说:“看你哭得人心烦,索性我与你到城门那边看看,若此时又开了城呢?再不行我也陪你去那烧的去处走一趟罢了。”
她为人虽然丑陋粗野,但做派风风火火,立刻进去回明了惠赠师太,她就拉着我往城门来,大约相隔也就两、三里地的样子就到。
城门口守卫果然比以往森严,个个口鼻都蒙着白纱布,有想进城的就赶走,如是出城的,则说明许出不许入的规矩,然后带到一个木栏公告前,我仔细看去上面竟贴了七八张人像,下面各写出姓名,官差一个个仔细对了面相才放行。
我隔着远看不清人像,但也知道那是周复通缉犯人的名录,便与净玉假装白撞地挨近那边,在人像上扫过一眼,其中或有穷凶极恶虬髯大胡的汉子,也有闪烁狡猾尖嘴猴腮的男子,直看到最末一张,赫然就是严家二少爷严湛琥的模样,我和净玉待想再看真几分,就有官差过来驱赶,我俩只得走了。
这遭看来二少爷是真的无家可归了,我想起桃三娘曾说的一句话里,所谓多少大户人家啊也得根株尽净的下场,便是如此么?我失魂落魄地想起这些,眼眶又酸起来,净玉不声响,也就拉了我回庵,跟惠赠师太、二少爷、严楚说明这一切,大家商议了一番,都觉着二少爷于此地再不可久留,到亲戚处避难,对方也恐怕躲之不及,就算有肯帮忙的,也怕官司会牵连到人家,只是身上银钱不多,随身之物除了一把油伞加一身换洗的孝服,便再没有了。最后还是严楚想到个法子:“我过世的老娘原有个弟弟,家住镇江鸭子塘,是些做小生意的买卖人,一家子全是话头极少又老实,这些年来我和这舅舅也不生分,隔一年半载就会到他那儿走走住些日子,现在少爷既这样,咱不如坐船过南边,到镇江我舅舅家住几日,他必不会拒绝。”

惠赠师太觉得这样可行,二少爷也想不到别的法子,听到是往南走就应允了。走官道又怕官驿会接到通缉画像,所以只能走小路,夜里若能赶到瓜洲,天明前雇条小船过江去就最好了。

计算已毕,我们便收拾行装,惠赠师太还叫净玉秤出半斤白面,让我蒸了馒头带着路上吃。

晌午过后,气候还算晴朗,我们一行三人便离了澄衣庵,远远避开大道,只沿小路往南走,过了横沟河,再行经桂花庄、柴圩村,穿过王店和王巷,一路绕的都是田间小路、荒林杂径,到得江边时,天早已黑了,只是离瓜洲渡口还有好几里路程。我们又饥又渴,尤其二少爷,几番忍不住叫停歇脚,觉得鞋里好似进了不少石砾,走一步都磨得生疼,但解开鞋袜摸着才知是脚趾、脚跟都磨出不少水泡,这样也无法,只得再套上鞋,却更越发肿胀难受。

顺着江堤又行了一段,实在看不到人家,我们只好找颗大树下面拣块干净地方坐了,到附近汲些水来各人吃了点干粮,都困乏得不行,连话也懒得说,挨着树干不知不觉就合眼瞌睡去了。

后半夜江风起来,我被冷醒,远远地就看到江面上一片磷磷闪闪的火光,还有一些大小船只来回过往。我连忙叫醒二少爷和严楚,顺着江边走到瓜洲渡头,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多要过江的百姓,我们好不容易挤上一条船过了江。

到了江南岸边的西津渡,天已蒙蒙亮起,只见远处守望的水兵官衙点着熊熊火把,执长刀兵械的守卫一待船只靠边,乘客上岸之后,就将人赶着往一个木闸门内过去,一一视看过是否有瘟病发作的痕迹,我们悬着心,但好歹都放过去了。

出了渡头,严楚雇辆骡车,说往鸭子塘,我和少爷又饿又累,上了车里便不自觉互相倚靠着背睡熟。也不知走了多久,车轮磕到地面的石块颠颠簸簸,我迷糊间睁眼问:“严楚,还有多少路程才到?”严楚与赶车的都坐在车外,听到我喊就探头回来道:“还有一段,你和少爷只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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