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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外面去做个快乐平凡的普通人。求皇阿玛忘了儿臣吧,儿臣若是不能离了这里,早晚,也只是一死了……”说着,只听“碰碰”直响,恪宁在外面猜,一定是弘时在给皇帝磕头。
但听里面“哗啦”一下子,想是桌子上什么茶壶茶碗的摔落了一地!胤禛一转身出来了,正遇上恪宁战战兢兢的听着。胤禛绷的脸上一丝褶子都没有,面色青白怒气冲冲道:“谁让你进来的,朕说了,没朕的旨意,谁也不许进来!永琳!”
那永琳听皇帝这么说,吓得撩衣跪倒猛的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胤禛从没这么待过恪宁,恪宁面子上有点发热,心里又泛寒,此一时真是说什么都不是,张不开嘴了。胤禛像是没看到她们,径自往外走,边走边说:“去,拟旨!革去弘时黄带子,宗室除名!他已是那阿其那之子,焉有留在皇族之中的道理!”
众人皆被皇帝这番盛怒吓傻了,重秀一听要将弘时宗室除名,急的眼珠子一番,竟昏了过去。众人忙着过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背,好一会重秀方才醒过来,她哆哆嗦嗦见皇帝早已走了,只得来扯住恪宁,口里已是言不成句,忽而哭喊,忽而哽咽。恪宁抚慰了她一会儿,又回来看弘时。倒见弘时面色平缓,自己盘腿坐在地上正自发愣。
“你个小冤孽,你这是要气死你的阿玛和额娘么?”恪宁又想说他,又见他这个样子,心里直担心他是不是疯魔了!
“皇额娘,我走了,你们再也不用为我这个闲人操心了。就当从来没我这个人罢。”弘时呆呆的,说着说着竟笑了。
“你就这么搬出宫去?你走了,你额娘该怎样伤心。没有了你,你让她怎么活得下去?”恪宁厉声道,扳住弘时肩头,一字一顿说:“去和你皇阿玛陪个不是,你多磕几个头,你皇阿玛一定会收回成命的。他舍不得你,他是真舍不得你!你出去了,让我们一个个都怎么活呢?”
弘时慢慢抬起头,冲着恪宁温和的笑了:“皇额娘,我这一生,投错了胎。这千万人仰慕天潢贵胄的身份,却绝非我所心甘情愿。我已经知道云衣还活着,我要去找她,这辈子,都要和她在一起。就算有多少困苦坎坷,我也都能接受。你们不放我也没用,在这里,我只有死路一条。我知道我对不起额娘,我没能成为她梦里的那个儿子,我更对不起皇阿玛,我让他们都失望了。所以,我不能再让云衣失望,让自己失望了。我走了,弘历就能安安心心的长大,我走了,皇阿玛再也不会生气,额娘再也不用那么委屈了。这不是很好么?”
恪宁诧异道:“你怎么知道云衣未死?”
弘时一乐,低头从衣衫里掏出一个掰成两半的小药丸,里边夹着一张小纸条,他展开来给恪宁看。
“这是?”恪宁盯着那纸条,猛然想起韶华曾说要给弘时送些药的话来。
“看着忍耐了一辈子的懋嫔娘娘,我明白了一件事。这皇宫就是活生生吞了人性命的魔鬼。我待不下去,我再也待不下去了!”弘时站起来披了一件衣服。正这时,重秀闯了进来,声嘶力竭道:
“懋嫔跟你说了什么,她说了什么?你怎么会想听她们的胡言乱语,你为什么不听额娘的!孩子,孩子!你快求求你皇阿玛吧,没了你,额娘只有去死了!”重秀“扑通”跪在儿子面前。
弘时见母亲这般样子,心如刀绞,可是当他已知道了一切,他便再一次下定了决心。他跪下,抱住了母亲,在母亲的耳边说:“我爱上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当年被您和皇阿玛送出宫的懋嫔娘娘的女儿。你还记得么?她叫元伊!”
重秀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从儿子的怀抱里挣出来。她摇着头,不敢置信。刚才儿子用那样平静的语气对她说的,就像是从前的一场噩梦。
“额娘,你不要恨我和云衣,更不要恨懋嫔娘娘。这一切,本就是冥冥中注定的。”
恪宁愣愣的看着重秀,重秀如一具偶人一样,呆立在地上。
这一切,果然都是上天的安排么?
天上人间
恪宁安顿好了重秀,又着人去养心殿探了探风声。皇帝是闭门独坐,谁也不见。这边重秀又急又气,一下子就发起烧来。弘时守着他额娘,还让自己身边的小苏拉赶着收拾东西,看来是铁了心要出宫去了。一切都仿佛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恪宁自己孤零零的坐在永寿宫暖阁里,听着身上带着那一只粉彩珐琅的怀表“滴答滴答”地走。分明是旧日的雨声,缠绵悱恻,几乎要将所有人都绞杀在这孤寂悲凉的黑暗中。她忍耐不住,下地冲出去找韶华。
韶华果然也没安置,安静的坐在窗子下,拿了卷佛经胡乱翻着。恪宁也不打招呼直接就进来了。韶华也不意外,像是知道她会来。
“那些过去的事,你原本都知道一清二楚么?”恪宁劈头就问。
韶华惨淡一笑,给恪宁搬了个椅子说:“我自己的女儿没了或是死了,难道我自己心里会一点都不知道么。这么多年了,我一个人这样伴着青灯经卷过的日子,数都数不过来了。我心里想什么,猜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想的多了猜的多了,该明白的,我自然就明白了。”
恪宁并不坐下,仍是愣愣的问:“你去见了弘时?你把这一切都告诉他了?”
韶华点点头问:“怎么,我不该说出实情么?”
“可是他听了你说的话,连自己的阿玛额娘都不要了,他现在被除了宗籍,他……”
“他本来也不想做这个三阿哥,他想去找云衣,为什么不让他去?他还那么年轻,难道让他像我们一样,一辈子守着这个只会给人痛苦的地方直到老死么?”韶华说着说着站起身,恪宁从未见她如此激动。
“你跟他说了,他后半辈子该怎么想自己的阿玛额娘呢?他会恨他们!”
“恨?你怎么不问,我恨不恨?”
恪宁愣住了。她的确从未想过,韶华恨过么!
又怎么会不恨呢!
“我,三十多年了。我的女儿都要老了。我的一辈子,真真正正的一辈子啊!”韶华绕过恪宁,独自一步步走到院子里。春寒料峭,月华如雪般洒下来。她觉得冷,但永不如她的心冷。
恪宁知道自己不能怪韶华。就像弘时说的,谁也不能去恨谁。难道,只能恨天意弄人么?她躲开了韶华,她知道自己无能,没办法再挽回什么。说白了,她又凭什么为了别人家的孩子操心呢。她原来是个连恨的资格都没有的女人,一个没有孩子不完整的女人。
白白月光泄在地上,映着她疲惫的身影。永寿宫门内,胤禛一身玄色大氅,正等着她。枯树枝头,他满面落寞,眼中却独独流露出孩子般的委屈和倦容。他上前几步,将恪宁拉进怀里,喃喃的说:“你不要走,千万不能离开我。我什么都没了,我徒有这江山,却连自己的孩子都留不住。可是江山是雍正皇帝的,我是胤禛,我一无所有了,我只剩下你了。你再也不能走,再也不能走……”
恪宁却明明知道,没有什么人能够相守到死。再漫长的相聚,其实也不过都是时光中的一瞬。
离开皇宫的弘时暂时居于允裪处,他所掀起的一场风波逐渐被人们淡忘了。
初夏的时候,皇帝举家迁往圆明园。已被烧毁的上善苑经过重新整修并入了圆明园。但恪宁不再往那边去了,她依然整日住在清晖阁,也很少在规模空前的圆明园里游逛。这半年以来,她常常感到体力不支,精神也大不如以前。面对着花红柳绿蝉鸣无边的夏天,她却只觉得有些烦躁难捱。只能立于清晖阁高处,偶尔看看福海的碧波,偶尔看看曾经属于上善苑的那片高丘上,新建起来的白塔。她曾亲手种植的那一片竹林,早已荡然无存。
皇帝喜欢泛舟,除了和两个儿子以及孩子的母亲们一起外,有时也单独来找恪宁。但恪宁打不起精神,人也越发虚弱,只是强作欢笑陪着皇帝散散心。她不愿意任何一个人知道她正在加快了衰老的步伐,她尤其不想让胤禛发觉。
坐在画舫上,听着皇帝漫无目的的闲谈,她时常呆着呆着就盹着了。有一次,她在迷糊中,听到胤禛在她耳边说:“你看这样不是很好么?上善苑也并入圆明园,我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恪宁下意识的想笑,却还是笑不出来。
她生命中那些值得留恋的人和风景,正在逐个的消失。因为这样,她最后的旅途变得不再那么漫长了。
六月初一,皇帝将胤禩在康熙,雍正两朝的四十余款罪状颁布天下。
恪宁歪在贵妃榻上,也拣了张邸报看看。她知道他们这么多年势如水火。当年九子逐鹿,如今已是死死亡亡。胤禟被禁在保定府,京中只有一个病倒的胤禩。皇帝的权柄现在可以随时将他置于死地了。
恪宁此时是笼中鸟,连她都失去了能自由栖息的林子,更不要提胤禩那个将死之鹰了。
一切不过是要你等待,那一天终会到来。
恪宁等着等着,都不见胤禛有什么动静,她几乎以为其实胤禩已经死了,不过是没有人告诉她,也许胤禛瞒着她?怕她闹,怕她流露出伤心会让他不痛快?她就这么终日惴惴不安的猜想,时常会在梦里看到年少时的胤禛和胤禩。他们那个时候还像一对真正的兄弟一样,不会整天黏在一块,但偶尔会背着别人说说话,无聊的时候一起看看天上的浮云。
年少就是美好,永远没有纷争,永远不会想到竟有一个这样的未来。
入了九月,仍是“秋老虎”的天。恪宁听老人们讲,这种天气,体虚者往往撑不过去,所以有了年纪的人在寒冬酷暑都要十分小心。恪宁倒还没觉得要为自己担心,不过靓儿来园子里看她,见她不过几个月就瘦了一圈下去,好生吓人,恪宁自嘲说自己是千金难买老来瘦,靓儿却仍是担忧,又见她总是神思恍惚,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不免问她原由。
“没有,可能是每天无事可做,闲下来我总是不习惯。”恪宁掩饰着说。
“你哄哪一个也哄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