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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似春来-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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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我小时候的模样,没有半分差别。”只是画上的张雪沉浑身上下似沐浴在阳光之中般,散发着闪烁灿烂的光辉,是骄傲娇贵的。贺秋水审视自己,觉得现在的自己更符合自己的“审美观”,谁道市井中打滚的人不可以拥有一颗不染尘埃的心。

她永远记得小时候贺千里说过一句话——高尚或卑贱与出身无关,存乎一心。

所以她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将门之后、元帅长女,这些听起来都很风光的字眼能让很多人追捧,但她却像是忽然间大彻大悟了一般。父母固然要认,但她不会回去,她要永远做贺秋水,在市井里活得洒脱肆意,想笑的时候笑,想骂人的时候骂人,看见不顺眼的人就一拳过去,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多好的人生。

“前些年我还可发信请令尊来相见,只是这些年令尊与我在战事上多有纷争,只怕令尊连我的信也不肯接。”晏东楼说到这个不由得轻声一叹,当年他和张驰可谓交之甚深,谁想得到这些年关于战事上的争论升级到了私人交接上。

“我的字倒一直没怎么变,写得信去想必能认得出来。只是幼年的事我并不记得太清楚,想是见面也并无天伦之感,倒不如我悄悄先见他们一面。”小姑娘长大了,有自己的打算,若是父母见好,又何必惊扰,若是不好她身为长女自不会坐视不理。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晏东楼忍不住就想伸手拍拍她,却又记起这不是当年会扑到自己怀里叫“东楼叔叔”的小不点儿了,已经是个半大不小的姑娘:“做为长辈,我本想替你安排好这桩事,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那也应当尊重。不过你也该考虑一下令尊和令堂的感受,他们找你找得心力交瘁,是不是多想想。”

“长辈?”贺秋水不太记得人,所以上次没认出人来这次也一样。不过一转念又记起来,眼前这位是当今天子最年幼的弟弟,张驰当年就算比豫亲王大十几岁,那也只能与人平辈论交。年龄小捱不住辈份在那儿,所以晏东楼还当得长辈这两个字。

“我再考虑考虑吧,这件事我现在也拿不定主意,年底才返京述职,在这之前我会思虑妥当的。谢过豫亲王,劳您为我的事儿劳心劳力,实是感激难当,不论是与否先在此言谢。”贺秋水不喜欢军人,从一开始她表现出来时贺千里就察觉到了,还问过她为什么。

现在也许有解了,父亲是个军人,出于某些特殊的心理,或许某些特殊的遭遇,促使她对军人有着下意识地排斥与抗拒。对这个,贺千里深有感触,所以曾经跟贺秋水说过,要么就是当爹的过于独裁,要么就是太过繁忙以至于疏忽了她,要知道小女孩家家的就是这么别扭。

从军营离开,贺沧海一直看着贺秋水,贺秋水被盯得久了便憋着劲儿忽地一跳,和贺沧海来了个脸对脸,倒是唬得贺沧海一跳:“诶,秋水你怎么突然蹦过来。”

“是我该问问哥为什么老瞅我吧,走一路就瞅一路,有什么想说就说呗,我们之间哪有这么多门门道道。”贺秋水还像从前一样拍贺沧海的肩,浑没有半点儿不自在。

倒是贺沧海有点儿不自在了,他见过右路元帅张驰,那是一个站在那儿不用说旁人就知道这是一军之帅的人,浑身上下的气势那当真是如渊如岳深不可测。再一想眼前自己惯常叫的丫头是那位的女儿,他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许也不是因为张驰,纯粹是以前和现在感觉有些不一样:“我见过张元帅,很威武的一个人,站在那儿便生凛冽之气,待下宽和、治军有方,打起仗来也从不手软。只不过……经常和王爷因战事布署吵起来,军中上下都知道,张元帅只要不和王爷在一块儿,平时就是个很和气的人,但凡是见着王爷的面,必然三句话说不到就吵得昏天黑地。”

对这个希朝几乎人人都有耳闻,所以贺秋水也知道一些,想了想不由得把晏东楼和张驰吵起来的场面从脑子里过一过,结果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像晏东楼那样的人会怎么开口吵!

希朝上下流传着一句形容晏东楼的句子——“东楼者,温容雅量、精通音律、长于谋略,自年少披甲胄未尝一败。天若予世以千般风华,东楼独得一半”。

最后这一句便是希朝流传着的的句子,希朝还因此多了个带典故的成语——独占风华。

“豫亲王也吵吗?”

“当然不会,我就见过一回,张元帅拉着大大的嗓门儿在那儿吼,王爷等他吼完再逐一破题,张元帅的每个布署,王爷都能驳得片甲不留。王爷说的张元帅也能反对得头头是道,两人吵起来基本是小吵两时辰,大吵一整天。”贺沧海每每想起那个场面就觉得倍可乐,张驰吵起来能不喝水不吃饭,但晏东楼是话要说、茶照喝、饭照用。这样一天吵下来,往往是张驰体力不支,而晏东楼依旧神清气爽。

“我想也是……”说着贺秋水仰面笑笑,瞬间脑子里像是出现了某个画面一般,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在脑海里,但是她却很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片断:“人都会变的,就算以前脾气再好,也捱不住豫亲王是个生性雍容的人。”

雍容不是指多么华贵的谈吐,而是指这人身上总有一股子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超然,再说直白点儿就是像在围观,不管是自己的事儿还是别人的事儿,总是能跳出事儿外来做旁观者。以局内人的身份,拥有旁观者的冷静和平静,这样的人不但让人恨得牙痒痒,若细思量便会让人觉得可怕。

一个身在局内,眼和心在局外,加上手黑心不软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啊……哥,你看那个多好看。哥,我们很久没一起放风筝了,今天风很大,哥陪我放风筝,有哥在我才能放十九节风灯,要不然我可拉不动。”贺秋水说完就去买风筝里最大的那个十九节风灯,十九节风灯放前才串起来,往风里一放每一节都会自己随风转动,是贺秋水一直以来最喜欢的类型。只是因为太大,她是放不动的,只能让贺沧海陪着一块儿。

这边一起放风筝去了,贺千里则收完帐往家里赶,正等着听消息。到家一看俩人还没回,她估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就到门外瞅,瞅了好几回都不见人回来。数不清第几次出门来还是没见着人,却见一辆马车占着位子停在自家门前,马车上没车夫,车里静悄悄地像是没人一样。

贺千里瞪着那辆马车,好一会儿都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她不由得低声嘀咕:“丫的,把车停门口,有没有点儿公德心,在现代我准让成师哥给你一串罚单,罚到你哭都哭不出来为止。”

也许是心里郁闷,也许是看那辆马车不顺眼,也许是马车比较近比较趁脚……贺千里很顺便地抬腿就是一脚踹在马车上。她力气可不小,尤其是腿脚上的力气更大,就算那马车用料不惜工本,被她这腿脚一踹也是一晃,因为门前有些坡度,这一踹还往前动了两步。

这一下贺千里踹得更起劲了,她还真有点儿强迫症,既然这有个小坡度,那就非踹下去不可。她一边踹一边四下张望,除却马车前边儿两匹马频频喷气之外,倒没别人对她的行为表示不满。

正当她踹得兴起时,马车里忽然传来一句话:“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力气却不小。”

……

“啊……”马车上居然有人,吐血啊!

往后退两步,贺千里戒备地看着马车,忍不住惊疑地低声道:“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

这和在现代,人把车停你家门口,你上去踹得“哇哇”作响一样,主人不来尽可以可劲踹,踹到高兴为止,可车主一来非得和你打起来不可。踹不坏是一回事,关键是你这举动人得不爽呀,人招你惹你了!

“晏……晏东楼……”贺千里还在心里把自己的举动往现代比的时候,忽然帘子一挑,她就结巴了……

卷一 东临碣石 31.随口说,顺口应

当时天光好,黄昏未至,晴光柔和地铺陈得漫天漫地,这样的场景就像是隔着纱帘一般,带着几分濛濛的光辉。那些和暖的光照在两人的侧脸上,晏东楼神色柔和地一笑,每每看到眼前的小姑娘他总觉心情很好,就像看到贺沧海便觉这是个好兵。

很多时候看人只凭着感觉,晏东楼一直是个相信自己眼睛和心的人。

“千里姑娘。”

某人温和如阳光一般的看着,那笑容浅浅一抹在嘴边带着深秋的暖意,有着春风不禁的温柔。但是在贺千里眼里,实在有点儿“冷若冰霜”。在该瞪眼骂人的时候笑得跟太阳似的,她会想起那句话——嘴里“呵呵”的人,通常心里在说“去你娘的”。

一想起这个,她就觉得人是脸上笑,心里咬牙切龄,这就是典型的以小女人之心度将军肚:“呃……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她刚才差点儿想拍着人说一句“小哥,原来是你呀”!对她来说安豫尘是小少年,晏东楼自然也无非是个小哥,按现代的年龄算起来晏东楼也就是个小哥,绝对是她能拍着肩和人称姐道弟的小年青儿。

她这也属于下意识,不论人身上有的是草莽江湖气,还是军人气度她都能拿人当兄弟,谁让她家里都沾点儿边呐。

“随你哥称便是。”

“王爷。”这一声“王爷”咋听都非常的剥削阶级,贺千里琢磨着叫一声后就这感想,然后就咂巴着嘴嘿嘿乐。

“沧海和秋水还没有回?”回了这时就该出来,但是到现在还没见人,晏东楼便确定贺沧海和贺秋水还没回。

摇头答声“没”,贺千里正好想找人问问今天到军营都说些什么事儿,这不就正主送上门儿来,没有比这更能问明白的人喽。这么一想,贺千里当然是非常热情并且殷切地凑上一张笑脸去,乐呵呵且不在心里骂娘地说道:“王爷要不要进去坐会儿,我想着哥和秋水也快回了,您也别在外边儿等,显得我们家多不好客似的。”

其实如果不是要问事儿,她绝对是最不好客的人,她有她的安全距离,家门就是防线,轻易不会请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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