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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宝林看不上慕华馆简陋,没想到宝林竟然时时刻刻仔细留心着嫔妾殿里的动静呢。”
六宫众人皆知我承宠不过一个多月,汪若琴在我抱病时并无往来,萧琮恩宠浓厚时她又上赶着献殷勤,便都露出了些许不齿的神情。
汪若琴面色不变,仍絮絮道:“皇上既然只听妹妹的,妹妹只该拼死相劝,怎么还挑唆着皇上做出这等放虎归山之事?那吐谷浑皆是蛮子,如今可汗全身而退,必定轻视我东秦……”
我再不能容忍她胡说下去,沉声打断道:“宝林可是亲眼目睹嫔妾唆使皇上放谁不放谁?”
她没料到我猛然出言打岔,微愣神之后道:“婕妤,嫔妾也是一番好心,期盼着婕妤自称其罪,也好过严刑拷打之后才吐露实情啊。”
我睥睨左右,冷哼道:“皇上何等英明,岂能因为后妃进言便改变决策?况且说句僭越的话,慕华馆赏赐众多,慕容美人究竟有何宝物能让嫔妾甘愿犯此死罪?宝林并无真凭实据,仅凭自己猜想,一来便絮絮叨叨,究竟是觉得嫔妾愚钝不堪呢,还是以为皇上昏聩至此?”
太后神色微动,蹙眉道:“汪宝林,你说了这么多,可有什么凭证?”
汪若琴眉心猝动,跪下回道:“太后明鉴,既出了这种事,嫔妾一时心急,又担心婕妤,因此并未深虑。婕妤她年纪尚轻,受人蛊惑也是难免,还望太后从轻发落!”
发落?连罪名都还未落实,便着急忙慌的要从轻发落了,我不禁冷笑起来。
太后略想了想,便唤过一个内监来。那内监屈膝听了吩咐,忙忙出殿而去。须臾又旋身回来,附在太后耳边轻语。
他退下后,太后冷着脸盯着韩昭仪:“哀家在长生殿和慕华馆的人都说了,事实正如朝堂上所说,皇上存着仁德之心,又兼顾着吐火罗几国的脸面,因此才放了慕容超,宝婕妤侍奉皇上时‘慕容’两个字也没说过。这就是你特特跑来给哀家禀报的急事?”
韩昭仪灰着脸蛋,犹自嘟囔道:“难道嫔妾不想皇上好,不想东秦好嘛?这话是慕容美人自己说的,兼之张德贵那个狗奴才一力作保,汪宝林又言语恳切,嫔妾才会请太后圣断的。”
太后冷道:“你这个脑子里什么时候才能装事?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不好好问问再做结论?忙忙的召集了六宫,结果冤枉了宝婕妤。你是九嫔之首,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太后!这也不能说明宝婕妤就没有过失嘛!太后您想想,她进宫才四个多月,就从更衣晋为了婕妤,皇上夜夜流连慕华馆,连万年蛤都给了她,难道这也是平常之事么?”
第二十三章 香肌铮铮烈烈骨
韩昭仪扯着太后的佩带,撒着娇只是不依。
她是卫国公韩坚的女儿,母亲王氏正是当今王太后的妹妹,即是说,韩昭仪是太后的侄女儿,萧琮的姨娘表妹。她声音娇娇婉转,犹如一只美丽的黄鹂鸟儿,只是如今烈火烹油到如斯地步,猜想也未必能风光到多久。
太后轻轻拍掉了她的手,正色道:“宝婕妤是靖国公的嫡亲,封为婕妤也是正礼并无逾越。至于侍寝……”她偏过头看向皇后,皇后身边的宫人娟姝忙屈膝回道:“这个月宝婕妤统共侍寝六次。”
太后微点了点头道:“皇上偏爱是有的,也不算太过。”
我今日只穿了一袭素淡的浅绿色襦裙,并未披帛,衣上浮着极浅的广玉兰花纹。发式亦是最简单不过的螺髻,只饰一枚镶碧玉的普通银钗,耳间点缀一对小小的水滴状缠丝玛瑙耳坠,额头没有妆点花钿,通身素净淡雅,毫无惹眼之处。
太后素喜简洁,此时瞩目良久,面上有淡淡笑意道:“还不扶了宝婕妤起来。”
侍立两旁的宫人还没上前,郭贵人离我最近,伸手一把扶起了我。
太后道:“昭仪虽然性子急躁,也是为了国家大体。今日之事有失细询,哀家知道你受了委屈,哀家自会教诲昭仪,你也别耿耿于怀才是。”
我见她有意护着韩静霜,即便心里再委屈也不敢表露出来,敛容恭敬回道:“昭仪也是为了皇家的体面才会怀疑臣妾心存不轨之心,终究都是为了皇上,嫔妾并不委屈。”
太后颔首道:“很好,你也是个懂事的人。”
她斜睨皇后,薛凌云一直沉默寡言的坐着,间或转动一下手里的十八罗汉镂空檀木佛珠,除了最开始说过韩静霜一句半句,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响动。见她形如死水的样子,太后许是有些不耐烦了。
“皇后,佛祖可敬,但也不用时时不放。你若是真有孝心,拿出三分魄力来管治后宫,勿需哀家如此伤神费力,也是大大的积了功德,岂不比你念一百次经来的好?”
皇后面色沉静,起身回道:“儿臣无能,让太后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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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的站在一旁,看着慕容黛黛毫无声息的任人扶走,物伤其类,心中沉沉地有痛楚肆意蔓延,恍然不觉太后说了什么、众人又是何时散的。
回过神时云意与浣娘一左一右在我身侧,均用关切焦虑的眼光注视着我。
长信宫历来是各代太后所居宫殿,教条森严,管束极多。除恭人、安人、尚宫外,其余宫人送妃嫔到此,都只能在殿外等着,无昭不得入内。嫣寻此时见我们出来了,忙迎上来与我们走在一起。
汪若琴来到我面前,屈膝一福道:“嫔妾有罪,让婕妤受苦了!”
我缓过神来,揉了揉僵掉的脸颊,缓声道:“宝林何须自谦,留心慕华馆一草一木不正是韩昭仪为宝林安排的职责么?你协助昭仪管治六宫,本是功臣,又何罪之有呢?”
汪若琴一愣,似乎不相信这话是我说的,云意冷笑道:“你以为婕妤还是靖国府那个任人摆布出卖的傻蛋么?当初你跟着裴媜唆摆得她滥用丹药差点送了命!如今还嫌不够,在宫里反倒头一个站出来拾掇她!汪宝林,你七岁起便住在靖国府,裴家待你不薄,也亏你下得了手!我很是想问问你,你的良心何在?你的妇德何在?”
云意忍了汪家许久,今日又见汪若琴有心害我,一时急火攻心,也顾不得还有他人在场,一番话说的夹枪带棒,劈头盖脸的直砸向了汪若琴。
周围瞬时寂静,汪若琴一张甜笑的脸迥然冷了下去,她身旁的宫人声音清冽:“敏更衣,我们宝林虽是办错了事,但终是一片好心。适才在太后身边,宝林位份低微尚且拼命求情,敏更衣既与婕妤交好,当时为什么不帮着婕妤在太后面前求情呢?”
“梦柳,不可胡说!”汪若琴忙出声阻止,又小心的看我脸色道:“嫔妾错了就是错了,无关好意坏心。梦柳不知礼数,嫔妾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云意不怒反笑,明媚的容颜犹如初升明月,光辉闪耀,不可方物,“求情?我知道婕妤一定无罪,为何要慌里慌张在太后面前求情说项为婕妤落实污名?人说做贼心虚,我们不是贼,也勿需心虚。倒是有些人,这一次没有得逞反而漏了馅,再扮不了柔弱无辜的样子,只怕夜夜都要焦躁的睡不好觉呢!”
“啪啪啪”,几声连续的击掌让我们都住了嘴,这是长信宫不成文的规矩,是内监和宫人提醒众人太后小憩,周围不得喧哗吵闹。
一干人等悄无声息走出长信宫的地界儿。
闲极无事,加之适才之事让我胸中烦闷,我索性与云意浣娘信步闲逛,说些家长里短的话解闷。桃花开尽的青草深处,各色鲜花在空气里烈烈的绽放,似有释放不完的热烈和嫣红一般,连阳光也被熏得柔情似水起来。
前面的甬道两旁栽满了梧桐树,青翠树叶隔开了并不繁盛的炎热。一汪碧水在两旁蜿蜒,水声咕咚,游鱼间或可见。踩在小径的六方青石块上,清凉之意由足下蔓延全身,荫荫如水,馥郁成香。
“前面是谁的寝宫?清凉阴荫,真是个好地方。”没了汪若琴在身边聒噪,我的心情也好了几分,不禁随口问道。
浣娘笑道:“姐姐平日不爱过来走动,也难怪不知道,前面顺着左边那条甬道绕进去,就是珍淑媛的乐成殿了。”
说起珍淑媛刘娉,我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她若无其事言笑晏晏的样子,心里仿佛吞了一大把石灰,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大大的不舒畅起来。
云意没看出来,只瞅着我恗然道:“你现在确实妥当了许多,适才在长信宫那样子的阵仗也没吓着你,口齿伶俐,倒把韩昭仪气了个半死。只不过眼前都是自家姐妹,你还强自兜着忍着说笑,到底要憋到什么境地才是个头?”
我踮脚拽下一束白玉兰来,将鲜嫩的骨朵簪在云意发鬓旁:“”姐姐别担心,我向来是个直肠子,事情过了就过了,我本来没有做错,也不必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放在肚子里酝酿,白白自己苦了自己,倒是称了那些人的心!
浣娘接过我递过去的玉兰花,轻嗅着花香羡慕道:“宝姐姐真是豁达,难怪皇上那么喜欢你。今日的事若是换了我,只怕……”她声音越说越低,渐渐地脸上显出悲伤的表情。
我搂了她瘦弱的肩膀笑道:“你还不足呢,皇上冒天下之大不韪接你进宫,要不是忌惮着韩昭仪她们那张嘴,只怕你的位份早就晋了。前儿皇上还跟我说你对珍珠有讲究,一般的明珠怕你不稀罕,要特特赠你一斛新进贡的东珠呢。”
浣娘眼神发出灿烂的光,粲然道:“姐姐别哄我,是真的么?”
云意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戳了一下她嗔道:“看看,看看,说起皇上就疯了!”浣娘见我点头,满脸的阴霾一扫而光,顿时便笑意盈盈起来。
云意看着她娇弱雀跃的背影,携了我的手轻轻说:“你看她多么容易满足,皇上不过偶尔提起她,便喜欢成这个样子。”我慨然道:“其实越是简单的人,活得越幸福。”
我转眸看向云意,别有深意道:“姐姐现在这么不快活,安知不是想的太多的缘故?”
云意顿住脚步,微微发怔道:“我也不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姻缘天定,即便不喜欢也要忍耐。可是每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