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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半是羞涩半是娇嗔的白了他一眼道:“还说呢,臣妾侍寝初夜晨起脖子上那么多红痕,摆明了是皇上故意的!韩昭仪即便不打趣臣妾,臣妾在那么多嫔妃面前也是无地自容的!”
萧琮唇边的笑意逐渐淡去:“静霜说你邀宠?”
我装作不知,讪讪道:“臣妾失仪,也难怪韩昭仪教训。”
萧琮冷哼一声:“她也越发骄横了,皇后尚且没开口,她倒越众教训起你来了!还说了些什么?”
我仓皇掩口,扯住萧琮明黄寝衣哀哀道:“臣妾不好,臣妾多嘴说错了话,皇上不要追究了,韩昭仪也是为了臣妾好才施以教训!”
萧琮见我不肯说,便叫起棠璃道:“你们是跟在娘娘身边的,韩昭仪都说了些什么?”棠璃支支吾吾也不敢说,萧琮将我的玉花象牙梳扔到地上,怒道:“你们怕韩昭仪,就不怕朕吗?”
嫣寻见萧琮龙颜大怒,忙跪下从给太后请安说起,直到岳才人一句无心之失差点送命,郭鸢拿着鸡毛当令箭,韩静霜在众人面前羞辱我痴缠床第,她口齿清晰,一五一十的将上次韩昭仪刁难一事说了个透彻。
萧琮脸色沉沉,看不出想什么。良久,他一挥手,嫣寻棠璃忙退了下去。萧琮看着我,问道:“为何你不告诉我?”
我低着头为襦裙打结,淡淡回道:“皇上希望臣妾说什么?”
即便不抬头,也能感觉到萧琮的视线铺天盖地逼迫而来:“一个多月了,你受了委屈,为何不告诉朕?”
我轻轻挑起衣带上最后一根穗子,嫣然道:“皇上为了朝政辛苦,难道下朝后回到自己的家里还要忍受妻妾的怨怼和责难吗?况且韩昭仪是卫国公韩坚之女,臣妾若是不能忍受,与韩昭仪顶撞起来,一边是卫国公,一边是靖国公,让皇上如何是好?与其让皇上这样为难,臣妾宁愿一辈子受委屈也不说出口。”
他走近,伸手撑住我两边肩膀,将我上下左右端详了个够,这才又拥我入怀喃喃道:“朕知道皇后淡漠六宫无矩,静霜任性刁蛮,其他人或是别有用心或是一味逢迎吹捧,朕早看烦了。难得你身家显赫还如此顾全大局!婉卿,你是第一个将后宫喻为家的人,朕直到今日才真正体会到,只有你,只有你是真心为朕着想!”
我埋首在他怀里,颤声道:“不是还有沈姐姐吗?”
萧琮仰头叹道:“敏更衣么?朕不遂她的意,她便冷冰冰的,究竟朕何曾欢愉过?这后宫只有你、她、周御女是朕亲自选进宫的,敏更衣性子倔强,从不肯退让迁就半步;周御女又太过怯懦,朕去十回她倒有八回在暗自饮泣!婉卿,只有你,朕每每只有在你这里才觉得轻松舒逸,不用担心外戚干政,不用担心太后独大,也不用耐着性子做小伏低。你这小小的慕华馆,来一次朕心里便热乎一次。”
他将平常惯说的“云意”换成了“敏更衣”,于细微处显得生疏,这让我惆然生出颇多感慨。
我对少庭没有云意对三哥那么深的情愫,萧琮对我好,我安然接受,也想着回敬他。云意却不然,她时时刻刻记得是萧琮拆散了她和三哥,她无法投入的逢迎自己憎恨的男人,而我,却可以逢场作戏,哄得萧琮以为我是真心实意,连自己也逐渐被圈绕进去。
第二十一章 锦瑟无端五十弦
萧琮陪着我去长信宫给太后请安的消息转瞬传遍了整个正明宫,素日里没有往来的人像是平地里冒出来的一样,每日朝贺请安的人都快把慕华馆的门槛踏破。
各种赏赐源源不绝的送了进来,每每康延年出现在通往慕华馆的宫道上时,都伴随着各种各样艳羡嫉妒的目光。我知道萧琮用心良苦,为了不让我被六宫看低,可谓给足了面子。
他不是嗜杀成性的人,派了右丞相薛远沽去陇西说服慕容超,后来又昭告天下放他回国,颇有些七擒孟获以理服人之意。虽然我并未在萧琮面前说半个字,慕容黛黛却以为是我进言之功,特特搜刮了她宫里还算看得过眼的东西给我送来,以示谢意。
我再三再四的澄清自己无功不受禄,她却不肯信。我见实在推不过,少不得一一收了下来。待她走后,云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适才慕容美人的脸色你可看见了?”
我正吩咐棠璃收起广明殿送来的两匹绸缎,莞尔道:“自然是看见了。”
云意用团扇掩口笑道:“她见你不收这些个零零碎碎的东西,居然有些恼意,难为你还按捺着与她周旋。若是谁给我脸子看,我不连东西带人撵出去才怪!”
我看着李顺在殿外将所收赏赐一一记档,淡淡道:“姐姐知道我也不是为了贪图她的东西。”
我从福禄寿雕花托盘上拈起慕容黛黛送过来的玉佩道:“姐姐看这种玉佩又值得多少呢?”云意接过去粗略一看便嗮道:“不过比市面上卖的略好一点,究竟是不值钱的玩意,她也好意思拿出手特特来送你!”
我知道云意见多识广又熟知货物贸易,她说不值钱定是不值钱。但慕容黛黛宫里原本就少有赏赐,只靠进宫前的梯己及每月份例在宫中度日,囊中羞涩由来已久,今日送来的一块玉佩、两匹绸缎并一套首饰,成色颇旧,也不知道在哪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
“姐姐,你进宫一年何曾听说过广明殿有过赏赐的?她一心感谢我,即便东西不值钱,也是个心意。再者,我若是不收,以慕容黛黛那小气的性子,又要以为我看不上这些东西有意轻慢她了。我何苦给自己找别扭?”
云意停下手中团扇,微笑道:“妹妹愈发懂事会做人了,看来我替你操心都是多余的。听说今晨皇上又赏了你一颗夜明蛤,连韩昭仪都没有。”
她说的轻描淡写,我却觉着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呐呐道:“姐姐,你知道我不是有意要与你争宠……”云意淡淡一笑:“这说的是什么?既是妃嫔,哪有不想皇上宠爱的。况且你也知道,我并非属意于此,何来争宠一说。”
她当着我并不避忌,昔日明艳的脸庞上好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几许惆怅抑郁,不复往日欢快。
案几上的金珐琅凤求凰小薰炉里焚着我素昔爱用的苏合香,轻烟袅袅缕缕,缓缓散向殿阁四处,淡薄如雾,益发显得殿内静谧宁和。云意愣了半晌,忽而笑道:“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我一个人不开心也倒罢了,难道还要搭上你么?皇上对你好,我是巴不得的,你自己也要争气,别丢了靖国府和陆家的脸面。”
我见她说的洒脱,也收起怅然的心绪,笑道:“姐姐放心,我虽然不成器,也不至于上不得台面。再说了,若是遇上无法排解的事,我还有姐姐在呢。”
云意见我笑了,欣慰道:“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最普天下最幸福的事情。我如今囚在这里也没别的念想,看见妹妹每日欢欢喜喜,想必与皇上两情相悦,我见着这样,也觉得心里宽慰。”
她这句话像一把利剑戳进了我的心里,伪装的笑脸虽然惯性的扯起嘴角,心里却好像被人飞起一脚踹了个结实,苦涩的味道在周身流淌。两情相悦?我苦笑着转身,手足无措,只得就近拿起一把银剪子装作不经意的修剪窗下的那盆紫薇。
殿外忽然人影憧憧,我的余光卷触到一抹海棠红的浮影,还未出声,嫣寻已经恭敬请安:“珍淑媛万福金安。”
我目光微抬,正好迎面对上刘娉那双幽深的明眸。
她着一身缕金百蝶穿花桃红云缎裙,外披一层半透明的的浅樱红披帛,笑意款款,越发显得肌肤白腻,眉目如画。往昔她韬光养晦,极为注意宫中礼节,今日见了我却只是盈盈颔首,并未躬身福礼。
云意蹙起眉头,却不得不福身请安,不情不愿的唤了一声“珍淑媛安好。”刘娉站在殿前不动,灿若春花道:“臣妾奉太后之命,请宝婕妤到长信宫走一趟。”
我心里升起不祥预感,仍笑道:“淑媛请坐,不知太后召嫔妾有何教诲?”
刘娉笑语盈盈:“这个么,嫔妾也不清楚,婕妤何须多问?去了便知。”
我见她没有按例请安便已知有变,不过思来想去,自己也未曾做错过什么事,清晨请安时尚且无事,距今不到两个时辰,为何突然又宣昭?
云意按住我的手,轻声道:“任他如何,去了便知。我陪妹妹去。”
刘娉抿嘴笑道:“敏更衣这话糊涂,太后又没有宣你进殿,你去了不是徒然自讨没趣吗?”云意不理她,只携了我的手并排出去。
走在路上,我看着甬道两旁的幽幽绿草,掐指算起入宫至今也有四个多月了,萧琮对我,其实不坏。相比起其他妃嫔漫长的等待与蹉跎,我的命运其实要好很多。也不知怎么的,想起萧琮,我心里的不安与烦闷渐渐便平息了下来,脚下每一步似乎也踩的更为坚定稳固。
但在踏进长信宫门的一瞬,我的心还是骤的提了起来。
太后着一身绛色五蝠秋喜长裙,脸色铁青坐在上首。两边依次是皇后、和妃、裕妃、宁妃、韩昭仪,其余妃嫔皆自站立。刘娉款款福下身去,温声道:“回太后,嫔妾幸不辱命,将宝婕妤给您带来了。”
我听她这话说得蹊跷,倒像提审人犯似的。福下身去还未起来,便听见太后冷冷道:“哀家怎么生受得起你的大礼?”
我一听不好,忙顿了起身之势,深深跪下不敢言语。太后冷哼一声,半晌道:“宝婕妤,你可知哀家今日召你所为何事?”
我茫然道:“嫔妾不知。”
韩昭仪甜笑一声道:“太后听听,宝婕妤何其无辜,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呢。”旋即又沉声道:“宝婕妤,你深沐皇恩不知感恩戴德、结草衔环,反而恃宠生娇干预国事!你可知罪?”
我怔忡道:“昭仪娘娘说的是嫔妾么?嫔妾从不曾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呢!”
韩昭仪转向太后道:“太后您看,嫔妾先前说裴婕妤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您还不信。如今您亲自审问,她还敢胡辩呢!”
我见她有意挑拨,忙磕了头徐然道:“太后容禀,嫔妾虽然不成材,也知道牝鸡司晨天下大乱,况且后宫明令不得干政,嫔妾怎会、又怎敢以身试法?既然韩昭仪口口声声说嫔妾有负圣恩,嫔妾斗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