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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一层一层的红上去,这个距离太暧昧,似乎再近一寸,他的呼吸就能扑到我脸上。
他这样的男人,言语平静淡泊,行动亲昵自如,仕途有望,又长得一身好皮囊,长姐对他有意,我此刻深深理解。进退自如,昵而不狭,如何不让长姐这种深闺中千金倾慕不已呢。
好在我是一枚看过无数小言的21世纪女青年,看他做出这轻佻的样子,羞到极致,干脆横下心来,笑的如春花灿烂:“钟哥哥言重了,婉儿不过是想起旧时的事,一时间失神罢了。”他见我既不尖叫失态,又不破口大骂,反而不知所措。
我故意向前凑近,吐气如兰:“桃之夭夭,烁烁其华。你不惦记媜儿了?”他猝不及防,急退几步,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我大出一口恶气,忍不住大笑起来。吓唬我?我可不是深闺里没见识的弱质女流!
承昭深深看我,正要开口,远远看见初蕊跑来,还没近身就高喊:“钟长史,三小姐,二爷回来了!现在外三厅呢!”
二哥?父亲的独子,三娘的心肝,他不是在跟着军队去青海那边讨伐吐谷浑部落了吗,他怎么回来了?难道战争结束了?
承昭挥手示意初蕊退下,微一颔首道:“回来的好,正好收一收你的性子。”我狠狠瞪他,他反而笑起来。“你自醒来还没出过内堂吧,走,我带你见你二哥去。”一听到可以去那神秘的外三厅,我一下子高兴起来,跟在他身后一路暗暗盘算,见了裴少庭应该说什么,假如还有其他人在场,该怎么称呼。虽然有“忘症”这个挡箭牌,也不能太失了礼数给父亲丢脸。
从后花园去外三厅,有一段路要穿过假山。承昭见我始终欢欣雀跃走在前面,眉头微皱,伸手拉住了我。我一惊,条件反射便要甩开,无奈他虽是文官,手劲儿却很大,甩了几下都徒劳无功,我又怕万一被路过的旁人看见,索性由他紧紧握住。
晴空万里,一碧如洗。行经之处红墙翠瓦,高楼华宇。墙外车水马龙,游人如织。他步履缓慢,似乎在欣赏秋景。我数番挣脱不了,难免有些恼:“你再这样我可叫人了!”他依旧不松手:“为什么说我惦记媜儿?”我没料到他问这个,一时怔住。是啊,只是因为他那一句“烁烁其华”,我跟长姐都认定了他喜欢媜儿。可到底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指的是什么,我们其实都不知道。好在他只微笑前行,并不追问。
转过假山,已是外三厅侧门。好几个家将守在门外,门口还堆着些木制箱笼,想必是二哥随身物品。承昭一出假山便松开了我的手,任我野马游疆,他自负手踱步。
我气恼不已,偏要先他几步跨入厅内。
我站在门槛上,便看到父亲正坐在案首讲话,厅下站立几人,除了几个门客打扮的,就是三哥和另一个右手上臂裹着麻布,左大腿也裹着麻布的男子,想必就是二哥裴少庭了。
三人听见声响,都回过头看我,三哥倒还罢了。只见二哥穿着半新明光甲,腰间佩剑,左手将头盔抱在怀中。肤色偏黑,眉峰如剑,五官犹如雕塑一般深邃坚毅,笼罩着风霜之色,想是赶路已久。许是受伤的缘故,他的脸色异常苍白。但神情甚是清冷高傲,看清是我便扭转头去,并未多看一眼。
父亲见我笑道:“你到来得快,还不见过你二哥。”我忙走进来,施施然欠身,二哥面色冷峻,略偏头道:“妹妹不必多礼。”
他并无半点与我寒暄之意,我只好又讪讪走到三哥身边,三哥促狭的冲我挤挤眼睛道:“这下可有降服你的人了。”我恨恨掐他一把,因为我俩靠的近,旁人都没看见,三哥吃痛,又怕出声父亲责怪,只得忍住,瞪了我几眼。我得意的笑,抬头却见承昭正盯着我们,脸上表情无异,也不知道看到没看到。
只听父亲问:“圣上怎么说?”
二哥回道:“忠武将军此番平息慕容超部叛乱,逼其退至青海湖西五百里,功不可没,圣上特赐金玉带,金銙十三,加封从三品归德大将军。另有钱帛田地之赏。”
父亲静静听了,又说:“你呢,圣上怎么说?”二哥回说:“圣上体恤孩儿,已下旨让孩儿在家静养三月,期满再回陇西。另赐一柄白玉三镶福寿吉庆如意,用以嘉奖孩儿沙场勇猛。”说罢,已有副将恭恭敬敬捧上一柄玉如意来。
父亲忙下座接住,左右端详,赞不绝口。又对二哥说道:“你做的很好,不愧是我裴家的孩子。既然圣上让你静养,你就安心在家休养,等痊愈之后再去上任。”
二哥应了,又有门客说:“大人既如此能干,老爷为何不向圣上进言,求得在京城供职,朝夕侍奉天子脚下,也好过回那陇西苦寒之地,做个折冲府的副职。”父亲摇头道:“我这孩儿,性子倔强,不会逢迎。天生是沙场拼杀的命格,若是让他进京城供职,只怕他笨嘴拙舌,招来大祸也未可知。”
我悄悄抬眼看二哥,他似乎并不在意父亲说的话。父亲见他站着吃力,便说:“你母亲和你妹妹去了钟府探你姨妈,这会子独你二娘长姐在家,你有伤在身,也不必特意去见了。”又对下首家丁说:“扶二爷回房,另请医官来看。”
家丁诺一声,便有人上来扶,又有人出去请医官。父亲见我和三哥呆站着,便说:“你们二人也随你二哥去吧,承昭留下我有话说。”
我巴不得一声儿答应了,跟三哥出去。
第七章 平地风波盛
二哥的房间在府里最西头,三哥一路上喋喋不休:“二哥你这一年多没回来,家里可是天翻地覆:琴妹妹进宫做了宝林;我爹又去鞑靼找他们大汉打架了;钟家添了爵位,连承昭那小子一出仕就做了右千牛卫长史——还有四妹,她患了呆症!”他指着我哈哈大笑,甚是可恶。
二哥只管前行,头也不回道:“听说四妹病的厉害,是谁治好的?”我随口说:“我自己治好自己的。”二哥蓦地停下脚步,我差点撞到他身上,他淡淡道:“自己治好的?又是吃’仙丹’吃好的?”三哥在一旁他比比划划:“可不是自己治好的!上次说她病倒,搞不好是医官庸碌,找些搪塞之词也未可知!那天雨那样大,罗伞也不打,带着丫头在雨里混跑,就这样也没见生病,她这身子像牛一样壮——哎呀!”我咬牙切齿,狠狠踢上他的小腿。
二哥脸一沉:“还是这么不知事,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我想要顶他两句,不知怎的又被他无形的气场镇压了下去。三哥见状忙笑道:“四妹跟我闹着玩呢,又没真使劲。”
他瞥我一眼又道:“你已是及笄年华,过些时日也要许配人家的,难道就一直这么任性玩闹下去?”我咬住嘴唇一言不发,他继续说:“我不在家中,长姐柔弱,小妹年幼,你就该挑起家中大梁。你非但不管,还成天修仙炼丹,打鸡骂狗,成何体统?”我听不得他言语中的不屑和厌恶,气的扭头便走。
刚走出几步,三哥追了上来:“四妹,这是干什么,二哥也是为你好才说你几句,你怎么就走了?”“既然他说我就是为我好,那么你去挨这顿训斥吧!”我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跑了。
回去不一时便是晌午,棠璃还没回来,只有初蕊并几个小丫头在房里。二娘的丫头春熙来请用膳,我正在气头上,便推说身上不好没去。
等我睡了一觉起来,三哥已经在外间坐着,和初蕊说话解闷儿。
我看见他便没好气:“你又来做什么,还嫌我不够呆?”他嬉笑着说:“四妹怎么不讲道理,三哥可没有对不起你。你要是心里不舒坦,大可骂我几句出气。”我细想想,三哥对我确实很好,即使二哥刚才说那几句,听着虽然刺耳,但毕竟是为了我好,退一万步,也是说给裴婉听的,又不是真的在责怪我,我其实大可不必生气憋屈。可我刚才那么委屈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时间久了,把自己和裴婉混为一谈了吗?
三哥见我沉思,从背后拿出一个金珐琅五桃镂空圆盒来,伸到我鼻子下面转了一圈。“好香,这是什么香料?”我眼睛一下亮起来,这香味清远悠扬,又带着一股瓜果的甜,好像以前用过的安娜苏许愿精灵。“这叫香蜜引,是畏兀儿进贡给圣上,圣上又赏赐给妃嫔命妇的。”三哥打开盖子,取出一小块凝固的香料;“你看,就这么一小块。香气经久不散,实属难得。这是我从母亲那里好说歹说讨来的。”
“皇后为什么要赏给婶娘?因为叔叔的军功吗?”
三哥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道:“你这呆瓜又犯忘症了,我母亲是皇后的姑母啊!”什么,皇后的姑母?那就是国丈的姐妹?等等,我面前这个整天嬉皮笑脸没长进的堂哥,居然有个当国丈的舅舅,当皇后的表姐???
我捧着那个盒子,弱弱的问:“那你为什么还是个小小承奉郎?你完全可以依仗这层关系做个五六品官员吧?”
三哥捏起香料,狡黠的眨眨眼睛:“你以为当官是什么好差事?伴君如伴虎你没听说过?我这种人,不像承昭和二哥那么有学问有志向,我只希冀每日平安无事任由我吃喝玩乐罢了。”
哎哟,古代居然还有这种人?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们21世纪的宅们才有这种想法,怎么古代人不是应该头悬梁锥刺股求个功名光宗耀祖的吗?为毛三哥连那些废柴二世祖的人生轨迹都赶不上,这还算是官二代富二代嘛!
我怔怔的看着他,外间伺候的小丫头锦心一掀帘子进来回道:“小姐,三夫人房的莲心刚才来说,棠璃姐姐不知怎的惹怒了三夫人,这会儿正拷问着呢。”三哥忙说:“这是什么话,三婶娘为何要拷问棠璃?”锦心只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我等不得听她说,起身便要出去,初蕊忙拿起我扔在椅子上的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给我罩上,三哥说:“不要急躁,先看看再说,我陪你一起去。”
听闻三娘找棠璃麻烦,我心里如同猫抓,她行事从来极有分寸,怎么会无缘无故惹怒三娘?除非是三娘嫌这太平日子过久了,故意生事!我思及此,心中更是着急。
三娘屋外有几丛茂密的芭蕉,现下天气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