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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呢?
我正想着,冬熙畏畏缩缩的上来问道:“四小姐,夫人可好了?”我略一沉吟道:“快了,你们去准备守岁的物件吧,留下一两个人在这里等着听唤便可。”她应一声忙吩咐下去。我借着院子里通明的灯光朝正厅去。
半道上途径园子里的假山,只见一脉清流从草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便平坦宽豁,假山两边建有插空飞楼,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我慢悠悠走着,便看见一个身影坐在山体阴影下的小石矶子上,隐约看轮廓像是二哥,我唤了一声,他却没有动。
我逐渐走近,因着想让他宽心一些,便笑着一手搭在他肩上。正要说话,没想到那人迅速的拉住我的手,用力一带一转,我便重心不稳摔在了他怀里。“想不到你跟少庭那么要好,居然认不出他的样子来。”这话说得慵懒随性,不是钟承昭又是谁?我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牢牢抱住,我一时情急,又不敢高声,怕被人看见更难解释,便压低声音道:“表哥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放开!”
承昭身上有浓浓酒味,开口更是酒气袭人:“婉儿,我实在太过烦扰,只想你陪陪我,难道不行吗?”我终于奋力将他推开,正色道:“表哥若是酒后无趣,大可去花街柳巷寻乐子,犯不着特意来羞辱我!”他又伸手来揽我,见我闪身躲开,苦笑道:“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听说妹妹很快要进宫做娘娘了,以后,是没有以后了。”我听他口气凄凉,不禁脱口而出道:“我是决计不去的!”
承昭先是一喜,随即又黯然道:“别骗我了。”我斩钉截铁道:“真的!”他一跃而起道:“真的?”见我点头,又是不信又是笑,扯住我的广袖道:“妹妹,你可知道我听说皇上对你有意,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你对我冷冷淡淡,可我也不知是怎么了,中蛊一般,脑子里全是你的一颦一笑。妹妹,为何你要对我退避三舍?难道我真的在你眼里那么不堪?”
我看着月色下的他,昔日的丰神俊朗已经沾染了沧桑之色,想是焦虑憔悴多日,又想起长姐的事,心中略有所动道:“表哥暂且慢些诉说衷肠,倒是为长姐想个法子!”他愣道:“给她想什么法子?”
我小心的左右看看,四顾无人才低声道:“长姐腹中孩儿,表哥难道想不认账么?”他不提防我说出这话来,立时大窘道:“你……你是从何知道?”我扯起裙摆,挑一处较高的石台坐下道:“表哥莫管我从何而知,只说长姐的事如何处理?”
他酒意消退大半,直皱眉道:“早说过让她自行处理,她居然还告诉你知道,真是妇人长舌!”他语气极为不耐,对长姐全然无情,我怒道:“长姐一介女流,你若是不愿意,她难道还能对你霸王硬上弓么?既然已有燕好之事,你就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承昭瞠目,大约是想不到我居然直愣愣的把男女之事说的如此顺口,在东秦,就算是已婚的女子可能也不敢当着一个青年男子这么说吧。我脸色一红,也顾不得别的:“无论怎样,你都须得尽快将长姐娶进门!”
他脸色一沉,眼神阴鸷道:“若是我不肯呢?”
“不肯?你为何不肯?那明明是你的孩子!”我急了,他若真的不肯,我一时还想不出什么办法挟制他。告诉父亲么?那纯粹是让长姐去死。告诉三娘?她只会欣喜若狂到处宣扬,长姐也是一死。那么,还能怎么办?我原以为对承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加以恐吓敲打,便能让他这种时刻盼着青云直上的人同意迎娶长姐,毕竟长姐也是正三品大员的长女,若是两家联姻,从中获取利益最大的还是钟家。
可是我没有想过,若是他不肯呢?
承昭见我眼神闪烁,越发轻狂道:“若是你,我便娶进家门散尽妾室。若是裴娴,我只能说愧对小姐美意。”我横眉冷对,他毫不在意,只仰起头对着明月吟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夜色渐深,猎猎的风吹得他袍角飘动,当真是一枚风流人物,也难怪长姐把持不住。虽则是美男,但见他放浪形骸,立意不娶长姐,我便气从心来,忿然道:“亏你还是个男人,岂不知敢作敢当四个字?”他眼睛里蓦地迸出精光,一手便扭住我的下巴道:“为何你不去问问裴娴她干了什么好事?既然她敢做,为何又不敢当?”他的手指冰凉,酒后力道失控,捏的我下巴疼的好似火烧。
我正紧咬着牙关倔强不语,隐约听见棠璃锦心初蕊的呼唤声,那声音越来越响亮,想是守岁时间到了,父亲差她们几个来找我。四周寂静无声,只她们的声音听得真切,脚步声也渐渐拢近。
第三十章 兽炭化春灰
承昭脸上闪过一线凄凄,松开手道:“罢了,你去吧。”
因为下巴疼,我不禁用手轻轻捏着。承昭看见,不顾我的推搡,又捏住我下巴道:“弄疼你了?我原下手没轻重,你也不说。”他满眼满眼的心疼,看得我心都酥了。
棠璃的声音穿透山壁,我忙推开承昭道:“我不要紧!只是长姐……”他神色一敛,迅速出声阻止道:“莫要再说!裴娴的事与我无关,以后若再提起,别怪我连你一起唾弃!”
我愕然看看他隐入假山山洞里,不一会,棠璃与锦心初蕊便从另一头走了出来,见我愣着,棠璃忙上来给我披上大红羽缎披风,笑说:“今晚好月色,怪不得小姐在这里看的怔住了。”
锦心送上小烘笼,我捂着手道:“怎么找到这边来了?”初蕊提着琉璃小角灯笑道:“还说呢,满府里都翻遍了,就差一这块地界了。”我微微笑道:“差不多时候我自己就回来了,难为你们这么冷还出来找。”
一行人顺着来路往回走,有风拂过,树影斑驳,倏尔青山斜阻,转过山怀中,隐隐露出正厅一溜房檐的轮廓。顺着小路下来,便见到春夏秋冬四熙站在正厅门口,正准备焚香果品,院子正中一抬饕餮青铜大鼎,庄严肃穆。
父亲见我来了,笑着说:“这下齐全了,快来快来。”我过去依次坐下,长姐正在饮茶,我趁众人不备,偏着头悄声道:“我适才在假山遇见表哥了。”长姐手一抖,我赶紧扶住她的皓腕,长姐低低道:“他这个时候过来与礼不合,大年夜的怎能不在自己府上?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你可问过了?”
我拿起茶盏,作势欲饮道:“他似乎是喝醉了。”长姐忙道:“要不要紧?”关心之情漾然脸上,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敷衍一句没有便扭过头喝茶,心里却打起了算盘:无论承昭对我是真情或是假意,他似乎是绝对不会自愿接受长姐的,照他的说法,那日醉酒乱性是长姐故意下套,他那样倨傲自负的男人,怎么可能低下头来屈服?既然如此,我又拿什么去说服他?
长姐碰一碰我道:“妹妹想什么?”我斟酌道:“长姐,妹妹无能,他还是不肯……”长姐好像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愣了一愣,淡淡笑道:“妹妹无须为此自责,我早也知道,他终究是不肯的。”
见她故作镇定,面庞却微微发颤,我知道这次是让她绝了望,可我又能为她做什么?
子时午刻,父亲祭拜了天地,便回首道:“我可是要去歇下了,你们顽顽也便歇息吧,天明事情还多呢,别贪玩误了事。”我们都一一应了,他便在二娘的搀扶下走了。三娘吩咐下人别忘了关门关窗,不许再清扫杂物,不许丢东西出门等等,也跟着去了。
媜儿伸了个懒腰道:“可算完了。”合欢忙提醒道:“小姐,可不敢说这个字,犯忌讳的!”媜儿不以为意,长姐起身笑道:“你们慢慢坐吧,我可是要回去睡了。”我见她强颜欢笑,心中像针刺一般难受,虽然很想劝慰二哥,却又着实担心长姐,便说:“姐姐且慢,妹妹与你一同回去。”她也不推拒,只淡淡颔首表示同意。
室外冷风瑟瑟,虽然抱着烘笼,长姐还是缩成了一团,我解下披风给她罩上,她推辞着,自嘲道:“我这样的人冻病了岂不更好。”,我握住她的手道:“姐姐心里气恼,我岂能不知道?只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姐姐身体康健,我们才能再想权宜之计。”
她姣好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凄凄道:“妹妹别再为难了,我自有主意。”我见她神色不对,生怕她做出傻事,忙道:“一切尚有转圜余地,姐姐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做出傻事!”她扫我一眼便心知肚明,苦笑道:“妹妹多虑了,即便是为了孩儿,我也不会做出轻生之事。我因与绛珠商量,等元宵过后,抽个空子出府,绛珠有个舅妈在翠华山务农,且已寡居多年,我便投奔她去。”
我没想到她在走投无路时能想出这个法子,也不失为一种自保的良策,她又感伤道:“只是从今往后不能再父母膝下承欢,还望妹妹替我多尽孝道。”我拉住她推心置腹道:“姐姐别这么说,不到万不得已且别说离家的话。我们再想想。”
一夜辗转反侧,只听见自鸣钟报寅时正了,才勉强合眼。
早上在震耳的爆竹声中醒来,锦心正擦拭着五彩琉璃樽,见我醒了,笑吟吟的道:“大吉大利!万事顺遂!”我才忆起初一清晨要讨个好彩头,便笑着说:“万事如意!快倒杯水来吧,昨儿渴了一夜。”
这一番开门炮仗震得我睡意全无,抿了几口清水,披上小袄起来到窗前一看,只见外面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倒不像是冬天的天气。外面廊子里都是炮仗纸屑,碎红满地,灿若云锦,棠璃说这叫“满堂红”。说明了不准清扫,图个瑞气吉祥,喜气洋洋。
我转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锦心回道:“巳时了。”我心里默算,平日里都在辰时起身,巳时相当于上午九点,我居然贪睡到现在!棠璃在侧边见我着急,便笑着说:“早起老爷和二爷便着了朝服进宫朝贺领宴去了,大小姐和五小姐都说身子乏不吃饭,三夫人一早出去了,只二夫人在家,因此没叫小姐起来。”
听她这么说,我才稍稍放宽心,便坐下道:“虽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