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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只剩下连翘露珠,天竺蒋阮,还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白芷。
“姑娘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露珠最先沉不住气,她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又是一直从心底里将蒋阮当做亲人一般爱护的人。猛然发现白芷才是那个在暗中谋害蒋阮的人,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之前若说还有些怀疑白芷是被冤枉的,如今看白芷的态度和蒋阮的笃定,露珠便也瞧出了端倪,对白芷只剩下义愤填膺了。
白芷却是没有回答露珠的话,只是看向蒋阮道:“姑娘今日设这一番局,就是为了抓我?姑娘早已知道了我就是引毒的人?”
“是。”蒋阮淡淡道:“我之前说找到背后之人,要进宫布局的话,本就是特意说给你听的。我知道你会想法子传消息出去,特意命人在府里等着捉鬼。”
“姑娘向来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白芷笑了笑,神情竟是十分的平静:“姑娘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现奴婢就是奸细的?”
蒋阮美丽的眸子闪过一道异样的情绪,红唇微微勾了勾,笑容却是有些冰冷:“白芷,如果可以,我最不愿意怀疑的人便是你。”她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含着什么情绪的道:“你是当初母亲给我的丫鬟,从来都一直陪在我身边。你陪我的时间太久,我一直认为,能陪我到最后的人,是永远也不会背叛我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我信任的人并不多,白芷,你能算的上其中一个。”
白芷一愣,似是没有想到蒋阮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嘴唇动了动,最终却还是归于沉默。
“我在王府里的吃食都过了林管家的手,王府里对这些事情管教的十分严谨,我并不怀疑其中出了什么差错。若说是有引毒的地方,必然是在外头中了招。我以为是在皇宫里,或是蒋丹动了什么手脚,直到后来我记了起来,我与萧韶成亲那一日,在新房里等待的时候,露珠怕我饿着给了我糕点,而你送上了一杯茶。”
露珠也似是跟着回忆起来:“是啊,因为怕姑娘只顾着吃糕点噎着,白芷姐姐就送了一杯茶,莫非是那茶水的问题?”
“但凭一杯茶水,姑娘如何断定就是奴婢所为?”白芷笑道。
“一杯茶水的确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是别人丢进去的也说不定。可你知道,太甜的东西我本就吃不惯,那一日糕点已经是很甜了,你却还端了荷叶蜜糖水来给我喝。这瞧着也没有什么,可对你来说,白芷,你跟了我十几年,我的吃食习惯没人比你更清楚。你是我的一等丫鬟,做事从来稳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你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因为心慌之下,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太甜的糕点和太甜的茶水,白芷,正常的你,不会这样做的。”
连翘跟着一顿,抬眼看向白芷,她和白芷一起服侍了蒋阮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蒋阮说的话没错。白芷在对蒋阮的生活起居上一向精细,她的性子谨慎,是不会犯这样的错的。
半晌,白芷轻轻笑起来:“姑娘果真细心,却没想到是这么点细节出卖了奴婢。奴婢心服口服。”
“不,不止这一点。”蒋阮看着燃烧的火把,明亮的火光把一切东西都映照得无所遁形。而她的容颜中带着一种肃杀的美丽。她道:“还有我回来的时候,连翘她们都围了上来,她们因为我被解毒而高兴,只有你一人是难过的。”
白芷困惑道:“奴婢因为担忧姑娘而难过,这有什么不对吗?”
“是的,你是应该为我担忧,身为贴身丫鬟,为主子的伤势担忧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一个正常的人,首先却会因为别人大难不死而感到庆幸。白芷,从你看到我开始,就一直没有露出高兴的神情,这本就是一种不寻常,就好像你根本没有因为我好起来而感到高兴,反而因此而担忧难过,你在难过什么,是因为失手了么?”她问。
白芷一顿,有些恍惚的看着蒋阮:“原来这里我也露了马脚……”
“不仅如此,待我回府后看到屋里杂乱不堪,仿佛没有被人收拾过后,你说是因为大家都担忧我的伤势,所以没心思扫洒。”蒋阮摇头:“这句话对连翘和露珠适用,因为她们性子急躁,心中藏不住事情,一旦我出了事情,她们就什么别的心思也没有了。可你不一样,白芷,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性子最是沉稳,即使当初在张兰家庄子上我落水不醒,你依旧会将所有的琐事做的井井有条,因为你是一个极有主张的人,不会因为外部的改变而改变。你会因为我的伤势而没有心情做事?不是的,你不过是在担忧,因为你心中有事,你无法平静下来。”
最后怀疑到白芷身上,或许还有那个有关前生梦的警示。前生连翘死在蒋权仗下,身边的白芷却是留在最后陪她一道进了宫,当初以为是白芷性子软和,夏研一时心软。如今看来,无论白芷是什么样的人,以夏研谨慎的性情,怎么会让她带着一个自己的亲信的人进宫。
白芷看着蒋阮,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天竺警觉的挡在蒋阮面前。天竺来的最晚,对白芷没有如连翘一般深厚的情谊。如今更是证实白芷的奸细身份,锦衣卫中时最恨叛主之人,在天竺眼中,白芷就只是一个敌人罢了。
天竺动作一出,白芷的脚步便停了下来。她看着蒋阮,思索了一会儿,才苦笑起来:“姑娘说的一句都没错,跟了姑娘这么多年,姑娘对奴婢了如指掌。更何况姑娘本就是个容易猜测人心的人,奴婢的这点技俩,在姑娘面前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只是白白的给人徒增了笑料罢了。”
“不,”蒋阮淡淡道:“我并不是因为对你了解才知道你的反常,也不是因为擅长猜度人心才能够知道你是内奸。我之所以能明白你的身份,不过是因为你故意透露与我。”她越过天竺,慢慢的走到白芷面前,与白芷平静的对视,吐出一个事实:“这些马脚,都是你故意透露给我的,
你不想掩饰你的身份了,你希望我发现,这场捉鬼与其说是我安排的,不如说是你借我的手安排的。”
白芷一愣,随即笑道:“姑娘真会说笑,我便不是蠢货,怎么会主动将把柄送到人的手上让人来抓我。我为什么要这样?”
“是啊,”蒋阮叹息一声,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那双上扬的媚眼中目光凌厉,似乎要剥开人全部的伪装,心中的所有想法在这双明眸面前似乎都无所遁形。白芷直看得有些心神不定,她咬了咬牙,坚持的看着蒋阮。
“你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不就是要告诉我真相吗?”蒋阮的声音轻柔,似乎含着一种诱导和蛊惑,让人不由自主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白芷,你有什么苦衷,大可以告诉我。这不仅是对我的交代,也是对你自己的交代。被跟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丫鬟背叛,你至少应该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我也会以为,我是这般留不住人的主子。”
露珠和连翘都看着白芷,身为朝夕相处的姐妹,在一夜之间便成了自己的敌人。这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连翘道:“白芷,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们,到底是因为什么。”
白芷在这样的目光逼视下,终于还是垂下了头,再抬眼时,目光里已然十分平静,仿佛做了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她道:“姑娘猜的没错,并非姑娘不会留人。白芷之所以做了引毒的人,只是因为,白芷本就是大夫人的人。”
“怎么会?”露珠惊讶道:“大夫人早已死了,怎么能让你再给姑娘下毒?”
“当初奴婢和连翘一起被先夫人挑中给了姑娘,但奴婢和连翘不同,连翘底子是干净的,是尚书府的家生子。奴婢的家人却是在尚书府下的一处庄子中,奴婢的哥哥在大夫人的管家手下做事,大夫人要奴婢跟过来照顾姑娘,却将奴婢一家的卖身契捏在手里。”
连翘没料到还有这么一茬,她一直以为白芷和她一样,是赵眉亲自选进来伺候蒋阮,底子自然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谁知道白芷送进来的目的便不单纯。
“大夫人虽然要奴婢跟在姑娘身边,却一直没有要奴婢做什么事情,只是偶尔问一些姑娘的情况。奴婢不敢阻挡。后来姑娘去了庄子上,奴婢的家人有幸脱了奴籍,奴婢也一直跟在姑娘身边,因为没有了威胁,想要一心一意的伺候姑娘,算是前些年的补偿。”她顿了顿,笑起来:“从前姑娘性子软和,时常被欺负,后来在庄子山不知怎地,竟是变了一个性子,奴婢真心替姑娘感到高兴。再后来大夫人也死了,奴婢以为当初的事情便是永远过去了,只要一直和姑娘这么过下去便好。谁知道前些日子,却有人拿了我娘的信物给我,有人找到了奴婢的家人,要奴婢给姑娘下一味药,否则奴婢家人的性命便会不保。”
“所以你为了保护你家人,就对姑娘用了毒?”连翘惊讶道。这或许是情有可原,可身为一个下人,永远不能对自己的主子起背叛之心,所以白芷的这个行为看在连翘眼里,还是十分不赞同的。登时便道:“即便如此,可你这样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姑娘?从前的事情姑且不提,便是现在,你大可以将此事告知姑娘,姑娘那么聪明,一定会想法子为你解决的!”
“你不懂!”白芷大喝一声:“连翘,你的家人清清白白,大可以做主子面前的忠仆。可我本就是大夫人的人,若是此事牵扯出来,即便没有对姑娘做些什么,从前的事情翻出来,姑娘日后看我岂能就没有隔阂。这事情一说,我便永远也不能回到从前了。再者,姑娘再如何神通广大,我却是万万不敢拿家人的性命戏耍的。我还有哥哥和弟弟,我不能因为自己一人让他们陷入险境。”
“你简直冥顽不灵!”连翘怒道。
“你说我也好,怨我也罢,横竖我是不在意的。”白芷笑的凄苦:“总归我犯下了这滔天大罪,姑娘如何惩治我,我都无怨无悔。”
“那那个让你给姑娘引毒的人到底是谁?”露珠急切的问道。
“我不知道。”白芷摇头:“他是以飞镖绑着纸条与我传递消息的,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隔着墙,也不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