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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燃冷冰冰的回答,仿佛一计当头棒喝,敲得夜楚郁头晕目眩,思维停顿,像一只无助悲鸣的野兽,慢慢挪动楚燃身边,嘶声力竭的咆哮道,“告诉朕,你把朕的舒儿藏哪儿了?你把她还给朕……”
接触到夜楚郁悲伤的目光,楚燃忽感心头一震,强迫自己狠下心来,将冷面无情执行到底。
“尹七,王府里可有一个叫楚舒的人?”楚燃扭过头,将目光投向缩在角落的尹七,微微颤抖的身子,无声泄露了他的害怕。
被楚燃吓得不轻的尹七,显然还沉浸刚才的梦靥中,无法自拔,直到楚燃再次加重的语气问道,方才浑浑噩噩的回过神来,惊魂未定的看着夜楚郁,结结巴巴道,“炎王府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共三百八十九人,大名小名曾用名都记录在炎王府的人名册中,并没有一个人叫做楚舒的女子。”
“好了,你退下吧。”眼见尹七吓得不轻,楚燃也不愿再折磨他,便出声呵斥他退下,同时扭头看向夜楚郁,问道,“皇兄,你听到了吗?”
夜楚郁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楚燃,一边低低的笑出声来,一边眼神中的温度却在慢慢冷却,直至冷的再不现一丝情绪,仿佛燃烧殆尽的熊熊烈火,最终只剩下沉寂和毁灭,星星点点火苗全数被掩埋在冰层下封冻起来,只剩下一双波澜不惊的黑眸,冰冷沉寂的让人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他就这么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沉默的令人窒息。
楚燃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表面却仍不愿认输,高高的挑起了眉头,没好气道,“怎么皇兄不信吗?那便尽管搜吧!”
楚燃刚抬起了头,骤然一道锐利的视线紧逼而来,便撞入了夜楚郁深不见底的黑眸,被他毫无温度的语气摄了心魂,“朕再问你一遍,你究竟将她藏到了哪里。”
楚燃耸了耸肩,无辜道,“本王不认识什么楚舒,也没有理由欺骗皇兄。”
夜楚郁冷绷着一张脸,缓步逼近楚燃,随着他逐渐靠近的步伐,楚燃的呼吸也一点点收紧。忽然,夜楚郁停在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微风吹起两人的发丝飞舞,还未缠绕打结,已然错身而过。
“掘地三尺,朕都要找到她。”他铿锵有力的字句,虽是对她的挑衅,却更想暗下的誓言。一字一句,自他的牙缝蹦出,落入她的心里,竟是如此的沉重。
“那本王便拭目以待。”楚燃漫不经心回了一句,充满了看好戏的戏谑。
夜楚郁也不理会,径自向前面走去,却因太过入神,不小心被地上的死囚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
正在气头上的夜楚郁,自是一脚将死囚踢走,却在转过身的瞬间,眼角余光无意扫到一张染血的熟悉面容,正是他苦寻已久的——楚舒!
夜楚郁瞳孔骤然一缩,如同给人使了定身咒,身形固定在原地,一步也无法再超前迈进。
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就离开了?
他还没有找到她,她怎么就死了呢?
这是梦吧?
却为何如此真实……
滚烫的血,麻木的心,冰冷的躯体,残酷的现实,无法更改的过去,无法违背的生死……
夜楚郁无力跪在地上,用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似是感受到内心的悲鸣,指尖颤抖不已,再无法描绘她昔日的一颦一笑……
夜楚郁猛地转目,视线越过森森鬼火,投向楚燃的目光几乎是凶神恶煞的,声音又冷又沉道,“是你杀了她!”
楚燃傲然而立,高高在上的有些让人厌恶,别在她腰间猩红长鞭不断滴血,似在无声控诉刚才血腥残忍的画面,半响,她方才冷冷开口道,冷血无情道,“她想要谋杀本王,死有余辜!”
“你——!”夜楚郁气极反笑,仰头大笑了一会儿,忽然冷冷盯着她,长而纤细的睫毛遮住了内心的隐隐失落,他不明白在失望什么,在痛心什么,只觉得有什么美好的东西,一夕之间碎了、裂了、毁了,于这个人间世永远消失,荡然无存。
夜楚郁垂下眼眸,弯腰抱起地上血淋淋的女子,爱怜的在额头轻轻一吻,然后缓步向牢口走去,每一步,宛如千万只蚂蚁啃咬心脏微微刺痛,让人几近窒息。
在经过楚燃身边时,夜楚郁终是停了下来,淡淡的看了楚燃一眼,眼神冰冷,沉寂,如冻结了千年的冰泉,冷静漠然的,同楚燃视线交缠,再没有一丝的感情,无声道,“夜楚燃,你比朕狠!但……”朕会比你更绝!
月光清冷,夜楚郁面若寒霜,挥之不去的阴霾,驱之不散的寒意,一如这秋日绵绵不绝的冷风,一点一点侵蚀骨肉,如针扎般隐隐作痛。
夜楚郁离开了,楚燃却还站着原地,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再撕掉贴着的人皮面具,仰面朝天,深吸了几口气,再度将面具覆在面上,转身离开了地牢。
今日,乌云蔽月,一片灰暗,待明日长风千里,定能驱散万里阴霾。
千般恩怨,执着的爱与恨,不舍的情与义,她对公玉琉华的,夜楚郁对楚舒的,今日种种,不过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眨眼间,消失不见。
赤焰国,炎王府。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夜楚郁也没想着隐瞒,他带兵包围炎王府之事,很快便弄得人尽皆知,一时间街头巷尾都流传着各种版本的故事,但这些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的结局,那就是夜楚燃命不久矣。
朝中的一些重臣也敏感的嗅到局势变化,悄悄斩断了和夜楚燃的联系,炎王府一时门庭稀落,寥寥无人。
蓄谋已久的夜楚邵感到机会来了,常常暗中给楚燃送来密信,内容无非是拉拢她起兵造反一事,楚燃也便将计就计,虚与委蛇,说稍缓时日静待佳机,必要一举功成永除后患。
夜楚邵汲汲营营已久,虽然心急如焚,却也知道时机并未成熟,故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一连十日以来,皇城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气氛,先是夜楚郁借惩罚贪官的当口暗中铲除夜楚邵的势力,后是夜楚轩和郑猛联手训练郑家军,夜楚邵称病再不理朝堂之事,一时间暗潮汹涌,人心惶惶。
还未等夜楚郁真正清肃朝,边关忽然传来十万火急的战报,打了夜楚郁一个措手不及。
少顷,五道圣旨同时发往五个不同的地方,分别是邵王府、炎王府、轩王府、周府、郑府。
在炎王府赋闲已久的楚燃,还以为她要被禁闭着十年半个月,忽见宫中禁卫策马而来,一脸凝重的宣旨召她进宫。
楚燃再三逼问,禁卫也闭口不言,便也不再多费唇舌。随他匆匆赶往皇宫,等在宫门遇到夜楚轩、夜楚邵、郑虎等人时,便知道发生了大事。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发生什么大事?
楚燃轻皱眉头,忽然想起一个月前的御灵风之事,不由得暗自一惊,莫非边关出事了!
夜楚轩似有所感,俊美的脸上收起往昔玩世不恭的轻浮,轻眯的眼底藏着晦暗幽深的凝重,怕是和她猜的一样。
反观夜楚邵一脸从容,堆着皱纹的眼角轻挑,时不时闪过精亮的光芒,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偏偏还要装作不解的表情。
“咦,郑大人你怎么也来了?”夜楚邵当初为了拉拢郑猛,没少给郑猛好处,两人私下里的关系也非一般,当下上前几步轻笑着打招呼。
郑猛穿着藏青色的官服,官服绣着凶猛的飞禽走兽,衬得他严厉的面容更加冰寒,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与夜楚邵的界限,十分客气道,“皇上还在御书房等待,有什么话还是进去再说吧。”
夜楚邵的野心人尽皆知,更何况一起为官多年的郑猛,为了他孙子的江山社稷,郑猛怎么可能再和夜楚邵相交,当下走到夜楚轩面前,稍缓颜色道,“轩王事不宜迟,还是赶紧进去吧。”
夜楚轩点了点头,和郑猛双双离开,留下楚燃和夜楚邵两人,沉默不言。
“侄儿闷闷不乐,莫非还在为兵权之事担忧。”老狐狸走了过来关心他的近状,楚燃只能强挤出一抹笑,添油加醋的控诉夜楚郁的不是,惹得老狐狸眼中不停闪现亮光,不知道再打什么坏主意。
“侄儿,放心吧。”老狐狸冲她自信一笑,简简单单一句宽慰的话,却大有深意难以捉摸。
楚燃并非悲天悯人的性格,便压低了声音道,“夜楚郁暴政人尽厌之,侄儿若有力定助皇叔一臂之力,侄儿若无为也愿皇叔能早日登基。”
这是楚燃第一次明确表态,走在前方的夜楚邵脚步一顿,慢慢的转过身来,眯眼打量着他,但笑而不语。
夜楚邵并不相信她,楚燃也不急着澄清,在他深沉探究的目光下,一步一步的走到夜楚邵身边,轻笑着提醒道,“轩王和郑将军此刻应该快到御书房了,若是我们再不赶去的话,难保夜楚郁会起疑心。”
耽搁了这么久,夜楚邵也觉得不妥,当下收回了审视的目光,与楚燃快步向御书房走去。
站在御书房外的小猴子,远远就见楚燃两人来了,早早就站在一边迎接,等楚燃两人走近了,亲自将房门缓缓推开。
朱红色大门逐渐拉开,第一个映入视野的,是端坐在龙椅上的夜楚郁,一袭绛紫色华丽长袍,头戴贵气逼人的紫金冠,金色的流苏垂落两肩,与黑玉般的墨发纠缠,眉若远山,眸若寒冰,俊美邪肆溢于言表;目光轻拢,薄唇轻抿,帝王之威浑然天成。
在楚燃打量夜楚郁的同时,夜楚郁也抬眼看向楚燃,依旧一袭赤红色长袍不变,一根青翠的玉簪挽起三千墨发,其余尽数垂在腰间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在空中划下一道优美的弧度,神态冷清,傲然而立,简单华丽的金色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殷红如血的唇瓣,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似是嘲讽,似是挑衅。
夜楚郁眼睛轻眯,看着门口逆光而立的红衣“男子”,脑海中突然闪现恶鬼般的丑陋面容,不由得薄唇紧抿,连目光也冷了几分。
夜楚轩见夜楚郁看着楚燃失神,不由得轻咳几声提醒道,“皇上今日将我们召来此处,不知所为何事?”
恍惚间,听到夜楚轩的声音,夜楚郁方才回过神来,黑若古井的双眸凝望着众人,薄薄的唇瓣轻微上勾,吐出毫无温度的字眼,“边关传来消息,穹傲国起兵了。”
轻描淡写一句话,如一颗微不起眼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