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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烨恍然,苦笑道:“儿臣敢问父皇,父皇是不是不想动用内库银子了,想让儿臣为谭论筹集军饷?”
大统嘿嘿笑道:“父子一体,朕现在信了,圳儿,不知你能否为朕分忧?”
重修万寿宫要我三百万两,这又要我三百万两,这老狐狸这一口可是咬得够狠的陈烨沉吟了片刻,苦笑道:“父皇用香饵钓着儿臣,儿臣若是不答应,恐怕父皇刚才所说就会竹篮打水。”大统微微一笑,微眯着眼瞧着陈烨。
陈烨深吸了一口气,咬牙说道:“也罢,为国家出力,为父皇分忧,儿臣责无旁贷,这三百万两,儿臣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为谭论凑齐。”
“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大统满意的笑了,陈烨跪在地上,一脸伤筋动骨的苦相,倒吸着冷气。
大统得意的瞧了陈烨一眼,沉声道:“至于江南水患,”
“父皇”陈烨伏地大声嚷道:“儿臣泣血恳请父皇抄了儿臣的家,将儿臣废为庶人吧。”
大统脸得意笑意,臭小子,想跟朕过招,你还嫩了。不过看他这样子,不像作伪,想必真是到了承受不住的边缘了。差不多了,朕也不能太过分,这等佳儿,朕可是就这一个。
大统笑眯眯道:“圳儿这是何意啊,你不必害怕,朕这个君父怎么会相逼自己的儿子呢,朕是想说,江南水患以及河南蝗灾,朕出大头了。”
陈烨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苦笑道:“儿臣谢父皇体谅。”
大统笑着过去将陈烨搀扶起来,轻拍着陈烨的肩头:“圳儿,这做人嘛,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以圳儿经营商贾之道的天赋,不会不懂得,只有放长线,才能钓大鱼的道理吧。”
陈烨身子微颤,急忙抬头,刚想辩解,自己绝无任何非分觊觎之心。
大统的手微用力按住陈烨的肩膀,阻止住陈烨要说的辩解之言,微笑道:“圳儿,佛家有云,舍得,没有舍,又何来的得,这是至理名言,你要仔细领会揣摩其中的深意。”
陈烨身子一震,深深地看着微笑中似乎别有意味的大统,心一阵难以抑制的怦怦直跳,急忙躬身道:“父皇的教诲,儿臣铭记在心。”
大统满意地笑着点点头,松开陈烨的肩头,转身走向御座,双臂挥动了一下锦丝大袖,转身,盘膝端坐在御座上,望着陈烨:“你在鹿野接见地方官员的事,朕都已知晓了。”
陈烨心里一紧,怎么突然提到这件事了?急忙躬身道:“儿臣正要向父皇禀奏,儿臣未经请旨,就擅自对那些地方官员许以官爵,儿臣有罪,但儿臣是想以官爵,”
大统一摆手,微笑道:“你不必解释,朕明白你的心思。朕可以明白告诉你,你如此处置,深膺朕心。圳儿你记住,官爵乃国之名器,不可轻授。但若真能为国分忧,为百姓谋利,朕也绝不会吝惜高官厚爵。”
第四百零九章 波谲云诡
“儿臣多谢父皇。”陈烨躬身说道,暗暗如释重负舒了口气,心里自嘲地笑道,我还以为他又要拿这件事做文章,变着法讹诈我的银子呢。
“还有你要记在心里,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贤臣、忠臣、庸臣、奸臣,只有能为君王所用之臣。能为君王所用又能真干些事,就是好臣子,否则,或废黜或杀掉,绝不留情。同样的道理,也没有所谓的清官和贪官。贪婪本就是人的天性,上至君王下至贩夫走卒小民百姓,谁都有想要占为己有的人事物件。若一个人真做到百姓所说的情如水明如镜,天下颂扬,那这种人就绝不能留,不能杀也要尽早废黜,决不能给予高官厚禄,因为这样的人,一要不真的就是无欲无求,平生就想做个完人。一个人若真的做到无欲无求,那他的心里也就没什么忠心可言,身为君王绝不能任用对自己没忠心的臣子。二呢,,他并不是要做完人,而是目标远大,所图高远,其心险恶不可测,像这种沽名钓誉之人,只能杀掉,而绝不能姑息,否则遗祸无穷反之,所谓的贪官,只要他不是贪得无厌,又能真干事,这样的官不仅要留,还要重用他,这其中的道理,你可明白?”
陈烨心里一震,急忙躬身道:“儿臣愚钝,请父皇教诲。”
大统微微一笑:“你不是不明白,而是你心里在犯疑朕为何要对你说这些。”陈烨脸色微变,躬身不敢接这个话茬。
大统别有深意的一笑:“闻弦歌知雅意,载圳,你没让君父失望,好好干,永远不要让朕失望,你可听懂明白?”
陈烨猛地抬起头,激动地看着大统,扑通双膝跪地,跪伏在地,声音哽咽道:“儿臣、儿臣听懂了,父皇如天的恩德,儿臣就是粉碎碎骨都难报答父皇对儿臣的恩宠”
大统瞧着跪伏在地,双肩轻微抽动的陈烨,在脸上浮动着满意又似乎有着其他味道的笑意,低沉的说道:“起来吧。”
“谢父皇。”陈烨慢慢站起身,抬袖擦了擦脸颊。
“药医部的筹建和官员的选拔,朕都交给你了,朕刚才说了,不要让朕失望。”
“儿臣绝不辜负父皇的信任。”
大统笑着点点头,惬意的舒展了一下双臂,打了个哈欠。陈烨忙躬身陪笑道:“父皇和儿臣说了这么半天话,身子一定乏了,儿臣不敢再烦劳打搅父皇,儿臣请告退。”
大统微一沉吟,笑着点头道:“也好,你已回到京城,有什么话也不急于这一时说完,朕确实有些乏了,冯保,送送景王。”
“奴才遵旨。”
“儿臣告退。”陈烨跪倒叩了个头,站起身,倒退到殿门前,转身出了正殿。
大统目光透过殿门,瞧着冯保引着陈烨下了丹樨,脸上浮起玩味怪异的笑意,轻拂大袖,站起身,黄锦陪笑过来:“奴才服侍主子休息。”
大统淡淡一笑:“朕像体力不支乏透了吗?”黄锦一愣,尴尬笑着收回要托扶大统右臂的手。
大统慢步走向殿门,负手站在殿门前,目光瞧着殿外大坪跸道上冯保引着陈烨走向宫门,沉吟了片刻,突然沉声道:“陈洪。”
仿若霜打一般发蔫站在一旁的陈洪,闻声,激灵醒过神来,急忙抬起煞白的脸,惊恐的瞧向大统:“奴、奴才恭听主子吩咐。”
大统望着殿外,淡淡道:“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回主子,奴、奴才没、没想什么。”陈洪惊慌的躬身说道。
大统笑了一下:“没想什么就好,去将朕那身就是江南织造局上个月呈送的金丝双绣衮龙流云夏服送到裕王府去。”
陈洪一愣,晦涩的眼眸瞬间亮了,激动地说道:“哎,奴才这就去取。”
“还有朕听说那个为朕生了孙子,裕王很宠爱的妃子,她姓什么来着?有名字吗?”
陈洪激动得语无伦次道:“回主子,裕王侧妃姓李,字彩凤”
躬身站在大统身旁的黄锦身子也是剧烈一震,惊喜不敢置信的看着大统。
因为一年前,裕王生子,消息报进西苑禁宫,当时正在万寿宫谨身精舍修玄的大统闻听喜讯,不仅没有一丝喜色,反而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当即将报讯的牙牌少监打了个半死,并在那几日,因性情暴怒蹂躏死了不下十余名宫女。裕王听闻,吓得大病一场,不仅小王子到了满月都没敢剃头,又因为大统迟迟不赐名,因此快一年了,时至今日裕王的这位小王子连个乳名都没敢有。
今儿主子这是怎么了?竟然无缘无故提到了裕王侧妃李妃?黄锦惊喜的目光中露出惊疑之色。
大统笑了一下:“李彩凤,这名字起的吉利,果然是乌鸡变凤凰了。朕的这个儿媳妇有功啊,为朕生了孙子,使皇室血脉绵延。对了,朕听闻朕的这个儿媳妇很喜欢息香,去给她送一匣暹罗国进贡的上品息香,就说朕很感谢她。”
“奴、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取夏服和息香。”陈洪惊喜的有些语无伦次,转身飞奔向西暖阁。
刚才听闻了大统和景王的对话,陈洪那颗心就如同掉进万丈冰窟窿里,感觉前途渺茫黯淡到了极致,一阵阵的惊怖感席卷全身。
可随着突然惊闻到从大统嘴里说出做梦都没想到的惊喜振奋话语,那颗冻僵的心又充满超强的活力从极度寒冷的深渊内复苏激射而出,砰砰的狂跳着,那张煞白的茄子脸也泛起红晕,兴奋得满面红光。
陈洪心里狂呼道,这简直就是山穷水尽处又突然柳暗花明哈哈,鹿死谁手如今看还不一定,咱家押裕王的这一宝,不见得会输,不,咱家一定不能让他输
大统扭头大有深意的瞧着陈洪兴奋飞奔进西暖阁的背影,笑了,低沉的说道:“黄锦,京城的热闹这才刚刚开始,朕还要好好看戏呢,怎么会又怎么能疲乏呢?”
黄锦脸色一变,惊骇的瞧着大统那张清瘦浮动着怪异阴森的笑脸。
大统迈步走向东暖阁,黄锦惊醒过来,急忙跟上,抢先一步推开暖阁,紫檀雕龙刻凤的竖棂阁门,刚躬下身子,耳旁传来大统阴冷刺骨的声音:“朕刚才说的话,不准有一个字传出去,听清了?”
黄锦脸色一白,急忙说道:“主子放心,奴才用脑袋担保,奴才会将您刚才所说的每个字都烂在肚子里,有一个字传出去,奴才不消主子责罚,自己就先惩处了自己这条狗命。”
0奇0大统淡淡的瞧了一眼黄锦,迈步进入东暖阁内,径直走向长条小叶檀御案:“寿妃去哪了?”
0书0黄锦快步上前,边研着墨,边陪笑道:“主子怎么忘了,在陈公公奉旨去永定门,走了没有一会儿,寿妃娘娘就说宫内有些气闷,想去宫外的院子里赏花看景致,主子恩准,寿妃娘娘才出宫的。”
0网0大统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微微一笑,拿过一张雪白的宣纸,用精雕着麒麟图案的田黄石镇纸铺平压稳,拿起晶莹剔透的和田美玉笔架上的羊毫御笔,饱蘸了端砚内泛着松香味的黑亮墨汁,在宣纸上刚劲有力的写了三个瘦金体正楷大字。
0电0黄锦歪着头瞧去,是朱翊钧三个字。目露惊喜的望向大统:“主子,这是?”
0子0大统微笑端详着自己写的这三个字:“朱翊钧,黄锦你觉着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