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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清他们乘的客船经夔州、鄂州、江宁到了瓜洲已是七月初七,陈愈说歇一日,然后换船走江南运河回杭州。一家便在离运河码头不远处寻了个客栈住下,二楼临窗,可以看得见运河上的风景。
梳洗过后天已暗了下来,沐清趴在窗口看着运河边上停着的漕船、落脚头船上已点了灯,白日里喧闹声渐渐小了,河面上火光星星点点,如地上银河。
钱氏走过来,抚着她的头道:“今儿乞巧节,箱子里放了早先新做的荷叶半臂凉衫,去换上。今年在路上,多有不便。茜鸡刚让大河出去置办了,还多亏碧烟在船上就想着备了‘种生’用的东西,晚上让客栈的厨房熬上锅赤豆粥,再弄几样时果在房里摆个案子凑合着过,明年娘定给你补上!”
碧烟伺候沐清换了凉衫,沐清觉得桃粉翠绿,很是好看,笑嘻嘻地向钱氏道:“谢谢,娘!”
钱氏从身侧取了个木匣子递给沐清,“傻孩子,跟娘还客气?给,这是娘早先备下这东西,权当节礼。”
沐清接过盒子打开来,紫檀淡淡香气飘出,里面躺着个三四寸高的泥猴儿,紫檀木雕栏座上泥塑小人戴着朱红镶翠冠,红衣绿裳,手持荷叶,神情虔诚,姿容栩栩如生。
“好看!”
“清儿不是说喜欢紫檀香气,刚巧上次置办寿礼余下的紫檀料,娘让人给这磨喝乐镶了个基座,你瞧瞧喜欢吗?”
“喜欢,自然喜欢!磨喝乐是什么人?”
“磨喝乐,也叫摩侯罗,是八部天神之一。”
“哦,原来是神仙。”沐清小声嘀咕,捏着泥猴儿在手里把玩,心中了然,原来这是天龙八部神之一的摩呼罗伽。名字是梵语译的,所以与自己所知有所差别。
沐清想起那时看金大侠的天龙八部,摩呼罗伽代表虚竹,痴顽懵懂,到后来成为一代高手,还保持纯然本性,前后诸事皆是善因结善果。再仔细看看,她觉得小人身上的衣衫和自己穿的有些类似,想来宋时乞巧节着荷叶半臂凉衫,大人送孩子这泥猴儿玩具,应都是旧俗。她想,成为怀揣赤子之心的强者,该是天下父母共之所愿。
钱氏见她看得仔细,想她早不记得前事,轻声叹道:“这磨喝乐乃是云蟒神,原本是腹行类。因聋呆无知,故乐脱伦,修慈修慧,最终挽回前因,摆脱腹行,脱胎换骨。赠与我儿,以寄娘愿。娘也不求我儿聪慧过人,美貌无双,大富大贵,只盼着这摩侯罗保佑我儿今后过得舒心平顺,无灾无难。”
钱氏手一下下捋顺沐清的发丝上,沐清觉得钱氏的手很柔软,抚得她的心也变得热乎乎的。是啊,比起成龙成凤,平安喜乐才是最重要的。
陈愈雇了船回来,一家聚在一起吃完饭。
饭后,碧烟端了小盆放在事先备好的案几上,里面满是绿豆、赤豆、小麦等五谷浸水已发芽生苗,上面绑着红蓝彩丝。
“种生祭牵牛,来来,沐清快过来拜拜,七姐赐我儿心灵!”钱氏拉着沐清到案前祭拜,沐清才知“种生”意味何,五谷“种”而“生”苗。没再多想,依言磕了三个头。
钱氏又道:“彩线穿针,乞我儿手巧!”
沐清闻言,起身走到钱氏跟前,拿起钱氏手心里细长的七孔扁针和一条五彩丝线,照着钱氏的吩咐将彩线从一孔穿入另一孔穿出,将七个孔都穿过。
做完后,钱氏搂着沐清放在怀里亲了亲,“好,以后我家沐清做得真快,长大了必定心灵手巧。”
陈愈也笑着将沐清抱了起来,“今儿你也累了,我来抱会儿,几日没与女儿亲近。”
一家人说笑了一阵,陈愈与钱氏拉家常,沐清犯困,窝在陈愈怀里打起来瞌睡。朦胧间,听钱氏好像说了句:“再有四五日便能到杭州,太君大寿该是不会迟了,也不知家中现在是何般光景了?”
“嗯,见到自然知,奈何未见思虑多,该是近乡情怯吧……”
江面连天,黑漆漆一片看不清颜色,只余下河上舟楫划水的声响,听在耳中,连心也不那么平静了。
钱氏看了眼窗外,“天色已晚,官人也该安寝了,让沐清也回房休息吧!”
陈愈点点头,钱氏出门唤碧烟前来抱着沐清回房去了。
夜风习习,白日里的暑气去了大半,众人皆已入眠。沐清因刚刚假寐了一阵,已无心睡觉,觉得室内闷热,就偷偷爬起来,到窗口吹风。
遥望天际,茫茫夜空中,星光熠熠,天上地下星河相连,迷幻一片。
夜静独处,总能勾得思绪万千。她许久没有这般安静地看星星,上一次看星是在什么时候她不记得,而今再看,已是换了时空。
“大熊、小熊……双子呢?”
沐清寻找着自己熟悉的星座,仿佛回到从前小时候父亲带着自己站在阳台上数星星,思及前世去世的父母,不知不觉眼前的星星变得模糊,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沐清在心里默念着,爸爸妈妈,你们在天上可看见,女儿现在过得很好,你们放心吧!
翌日,赶了个大早启程。陈愈雇了轻便的舸船,沿着运河,经丹阳、常州、平江、秀州回到杭州。
第一卷 归江南 第七章 入府
车轮轧着石板路,“嘎吱——嘎吱——”,响声随着远离闹市也越来越清晰。
车厢的一角,沐清静静听着车轮的声响,眼睛时不时地隔着竹帘子往外面瞄着,虽然在丹棱时也知道陈家家境不错,可现在看这走了半晌还不见头的白墙,想来陈家在杭州城即使算不上巨贾,也是家底深厚的大富之家。只是这高高的院墙里的日子,怕是比不上丹棱的小院……
沐清正低头出神,车子晃了几晃进了院门,过了条长巷到了仪门才停下来,到地方了。
出来迎接的是陈愈母亲张氏身边伺候的邢妈,瞧见陈愈等人的车子到了,忙不迭迎了上来行礼招呼,又夸了沐清几句,引着陈愈一家进了院。一路上还絮絮叨叨地说老爷夫人如何如何念着陈愈一家云云。
沐清一进门,就发现时不时从角落里探出头来的脑袋飘来若有似无的“八卦”目光,沐清当即收了打量院子的心思,低眉敛目地跟着钱氏,不再四处张望。直到进来正厅,她也没抬头看一眼,乖乖地站到钱氏身后。
“孩儿(媳妇)给母亲请安!”
陈愈和钱氏给堂上坐着的张氏行完礼,钱氏拉着沐清走近前来,“沐清,给祖母磕头!”
钱氏话音刚落,沐清眼前一抹石褐色闪过,余光瞄见是刚刚领路过来的邢妈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身侧,一只缎面绣团花的蒲团落在了脚前。
沐清膝盖一弯跪到了蒲团上,俯下身子磕头行礼,“沐清给祖母请安!”
“起来吧!”
沐清站起身,才抬起头来看向祖母张氏。梨花木椅上端坐着位四五十岁着藕荷色衫裙的妇人,脸庞微胖,梳着芭蕉髻,别了一小朵绢丝牡丹,侧面斜插了支翠玉流云钗,打扮素净,狭长的凤眼正笑望着自己,神态与陈愈笑时一般无二,一看就是母子。
张氏冲沐清招了招手,沐清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没动,钱氏在沐清身后轻推了一把,示意她走近张氏,沐清才低着头走了过去,略带羞涩地轻唤了声“祖母”。
“哎!清儿走时还在襁褓里,如今都长这么高了。”
“娘,爹呢?”陈愈没见着父亲陈启正,心里又念着招自己回来的缘由,接着道,“孩儿还有些话想跟父亲……”
陈愈还没说完,张氏就给打断了,“这都回来了,有什么话还着急在这一时。你爹和大伯去了扬州接人,得过两日才回。”
“接人?”陈愈不解,“什么人?要爹和大伯亲自去?”
“你父亲也没细说,只说京里生意上往来的人,要在杭州住几日办事。”
陈愈对这东京来的人有几分好奇,可张氏所知有限,他也不再多问。
张氏拉着沐清仔细瞧了瞧,“我怎么瞅着沐清这脸色不大好。要不祖母给你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不碍的,祖母。清儿多谢祖母关心。只是路上有些晕船,现下已经没事了。”沐清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微微向张氏福了福身,轻柔有礼地回答了张氏的问话。而心里忽然有种林黛玉进贾府的感觉,如今她这副因晕船而变得弱不禁风的身体,加上谨小慎微的心思,还真与林黛玉有几分相似。
“四娘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瞧这脸色?”张氏这厢还温柔地对待沐清,转个头就变脸呵斥钱氏,变脸的速度着实让沐清吃了一惊。钱氏精明利落,不像是会得罪人的主儿,可现在看张氏严肃的侧脸,沐清不禁想张氏刚见面就因小事寻娘亲的错处是不是因为那个自家父母五年前离开的原因。
堂下钱氏也楞了一下,旋即垂首告罪道:“是媳妇的不是,这一路上没看顾好沐清。等安顿下来,好好为沐清调养一段。”
“娘——清儿身子弱,月娘一路尽心竭力,错不在她。”
陈愈一说,张氏瞪了眼钱氏,倒也没多为难她,扭头嘱咐了沐清几句要注意身体,才让他们一家退下休息。
“四郎原来住的院子我已经让人拾掇好了。你们也都累了,先下去歇着吧。申时也快到了,老太君午休该起了,等会子赶紧过去给她老人家问安吧。至于咱们自家有什么话,等晚些时候再说。”
陈愈一家应下,就行礼告退回自家的院子。一出房门,一家三口很默契地同舒了口气,三人皆奇,旋即对视一笑,默默向自家院子走去。
陈愈的院子在张氏正院的西面,廊庑侧面开了个角门连着。过了角门,一方小院便呈现在沐清眼前。
灰瓦白墙沿廊、正厅和院门围成的天井,被青石铺成十字形小道分成四块,每一块上栽着半人高的梅树,夏日阳光里,枝上的绿叶下隐约可见一个个小小的青梅,半露着黄绿色毛茸茸的小脸,也不知是等着你来摘还是羞得怕见人。
沐清瞧见这些黄绿可爱的小东西,刚才有些紧绷地面庞一松,唇角泛起了笑意。想来刚才还真有些紧张。那感觉像是去面试应征,钱氏早先说过她这个祖母是大家出身的庶女,自小家教严,所以自己装羞涩守礼去应付第一轮面试官二房的内掌柜祖母张氏。现在初试算过了,接下来就是第二轮,陈氏公司的董事长——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