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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穆韧眉头皱得更紧。
见王爷面色阴沉,柳氏心思一转,决定再接再厉。
「方才,卢管事又来报,说王妃想在院子里建土窑,这下,妾身可为难了,不知道该不该允下,不允,怕王妃误会妾身怠慢,允了,又担心日后王妃闹出什么事儿,传出去对王府名声不好。」
有了刀子、又要建窑,柳氏怎么想,都觉得叶茹观是杀了人想灭尸。
「妾身以为王妃这段日子不闹不吵,便不甚在意那个谣言,还想着,此话若真是从王妃嘴里说出,定是王妃知道自己做错了,想改头换面让王爷忘记过去的不当行为。知过能改是好事,然而方才在池塘边所见……妾身想,是不是真该请太医过府来替王妃把把脉?」
她暗指叶茹观发疯,一个残暴又疯狂的女人该得到什么待遇?她很期待呢。
柳氏抬眼望向齐穆韧,他沉眉不语。
是在担心此事传进宫里吗?担心皇贵妃以此挑事,说好好一个妹妹嫁进王府,不过短短两个月王爷就把人给逼疯、藐视圣旨?还是担心皇上爱屋及乌,替叶茹观作主?
「王爷?」她轻声催促。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第五章
齐穆韧的回答让柳氏失望,但她还是吞下气、闭上嘴巴,屈了屈身子,低言:「妾身先下去。」
柳氏转身离开书房,待门关起,齐穆笙率先问:「大哥,此事你怎么看?」
他没有回答弟弟的问题,却提了另外一句。
「我今天见到叶茹观。」
「这是第一次见面吧,她真如外传所言,是个美女?」齐穆笙似笑非笑地问。
他的二哥够厉害,新婚夜里为了向皇帝表达不平,居然半步都没踏进新房,把个娇滴滴的小美女给气成母夜叉,到处欺负小妾来抚平自己满腔怒涛。
齐穆韧淡淡一笑,回答:「我没看见她的脸,她是背对我的。」
「所以她也没见到大哥?」
齐穆韧迳自往下说:「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正绕着池塘狂奔,她跑得很率性,像只挣脱牢笼的小鸟,她跑得很喘,还唱歌、说了一堆话、然后大哭,最后好像在向谁宣誓似的大声吼叫,说她不害怕。」
她不害怕?此话从何说起?王府里人人都怕她,只求她别将矛头指向自己,免得受害却无从去说,可她居然说害怕……
他糊涂了,对于女人,他从来都不甚了解。
「二哥,你真的相信方氏、文氏都是她的杰作?一个相府千金再轻狂、再嚣张,也不至于笨到一嫁进王府就弄出这样大的动静,除非她蠢到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立足于王府。」
「我相信方氏是她打的,更相信她是蠢的。」若她不蠢,怎会以为打骂几个侍妾,就能把他逼回她身边。
齐穆笔向二哥望去。言下之意,二哥也不相信文氏是叶苑观下的手?没错,如果大哥相信,此事定然不会善了。
扣掉叶氏不算,至今家里已有两个侧妃、四个侍妾,虽没有通房丫头,但那么多年过去,二哥膝下始终无子,怎会叶氏今天进门、明天手一推,一个成形的男婴就没啦?
若文氏真的有孕,那可是府里第一个孩子,依文氏那副性子能不四处宣扬?就算为求自保,她也该老早告诉大哥,让大哥替她作主,怎会藏着掖着,怕人知晓?
不通,怎么想都不通,至于背后是谁伸的长手?就有许多的可能了。
「大哥也怀疑文氏腹中没有孩子?」
齐穆韧微微一点头,子嗣之事他从不强求,他曾想过是否自己杀戮太多,手中血腥太甚,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不让他此生有子嗣。
「二哥相信叶茹观遭人所冤?」
「即便如此,她打骂人是事实,性格阴毒、品性劣败也是事实,她的所作所为不会因为文氏腹中有无胎儿而抹灭,因果、因果,若不是她造恶因太多,岂会结下受人陷害的苦果。」
「二哥就没想过,那些到大哥面前说嘴的下人,是谁的手下、听命于谁,是谁联合了王府众人之力,齐心排挤叶氏?」
「你总是对柳氏有偏见,别忘记,她是皇祖母的人,她绝对不会对王府、对你我不利。」齐穆韧摇头,不明白穆笙怎会对柳氏有那么强烈的偏见。
「我当然知道柳氏不会对王府不利,但不代表她不会对二哥的其他女人不利,何况是一个名位在她上头的正妻。」
「你多虑了,我与叶氏有名无实,就算她嫁进王府,我也不曾要求柳氏将中馈之权交出去。」
「目前是如此,往后呢?她会不会担心哥哥受叶氏美貌所惑、改变心意,她会不会害怕叶氏在她前头生下嫡长子?何况正妃名位就定在那里,对她,那可是个天大的威胁。就算柳氏是皇祖母的族亲,但不代表柳氏一族各个都像皇祖母那样,温和宽厚。」
齐穆笙始终认定柳氏和曹夫人是同一款女人,表面贤德温厚,内心狡猾奸恶,让这种女人躺在身边,男人岂能安心酣睡。
「皇祖母能一路爬到皇太后的位置,你以为光靠温和宽厚就能办到?」齐穆韧淡淡一哂,一句话正中标的。
「所以,大哥容许枕边人在你背后使手段?」
「一宅一府一朝廷,谁有本事,自然能脱颖而出,只要不出格、不要危害到王府利益,这个世界,谁不争?」
「难道说,我们受过的苦,大哥还要让自己的孩子承受?」
「我不是父亲,我不会让孩子过我们的日子。」
齐穆韧说得斩钉截铁,这恰恰是他纵容柳氏的原因,这个家需要有人来清理掉某些污秽,而柳氏恰恰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有手段、有谋略,却不至于阴毒残戾。
「唉……二哥,你根本不在乎谁是你的妻子,你看重柳氏,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她是皇祖母的人,尽管再不喜欢,你也会巩固她的地位,而叶氏,就算她善良可爱、就算大哥对她心动,也会因为她是叶丞相的女儿,而不对她多看一眼,对不?」
齐穆笙的话很尖锐,齐穆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二哥,我们这种人注定不能找到一个心思契合的女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因为单纯的喜欢而结合吗?」
他淡淡蹙眉,半晌后回答:「不能。」
有太多的人想在他们身边摆眼线,不管高不高兴都不能拒绝,因为她们背后代表了某方势力,齐穆韧并不是害怕得罪谁,而是担心破坏这份平衡,在他还没决定要怎么做,在他实力尚未能抗衡之前,绝不能让人看清看透。
何况……天底下的女人不都一样?是哪个有差吗?
齐穆笙不以为然地撇开头,挑衅地回了句,「我不相信。」
齐穆韧揉揉额际,并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穆笙,他是极其宠爱的,母亲死得早,父亲疼爱大哥远远胜过他们兄弟,若非父亲走得仓卒,说不定这个世袭爵位根本轮不到自己头上。
自小,他们兄弟俩相依相恃,在夹缝中求取生存,嫡母曹夫人的手段比谁都阴狠,他拼了所有力量、使尽方法,才让两人活下来。
好不容易他们够争气,在朝堂得到倚重,曹夫人为亲生儿子齐穆风的前程,不得不向他们服软低头,可过去那段惨澹的日子,他永远不会遗忘。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是了,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
齐穆韧转开话题,问道:「这次差事办得怎样,三千名贼人全擒下了吗?」
「是地方官府浮报,哪有什么三千人马盘踞占领山头,害我战战兢兢,在山脚探过十余日,又让人摸上山,把山寨里里外外全弄透,才敢让人领兵上山。
「孙将军把贼匪全数抓齐,当中青壮年、能打家劫舍的不过五百余名,其他全是老的小的、妇孺辈,总的加一加也不到两千名。」
「抓到领头的吗?」齐穆韧沉吟,如果光是浮报,怎会闹进京城还传进皇帝耳中?
那寨子的头头定有些本事的。
此事起因是李太傅告老还乡,李太傅是四皇子齐宥莘的师傅,早年是朝廷重臣,后来教导皇子有功,因年事已大,皇帝特颁黄金千两并赐王侯仪仗,令他光荣返乡。
一路上,有五百名军卫护送,却没想到行经沥县时,所有家当竟然全被山贼劫去,狠狠扫了皇帝的面子,皇上震怒,下令拘了当地官员,并派穆笙和孙将军前去剿灭。
得知这差事时,齐穆韧还前往御书房请愿,说弟弟习文不识武,自愿为弟弟担下皇差。
皇上闻言,似笑非笑问:「穆韧,你打算把穆笙护在背后多久?他不小了,早该为自己闯点事业。放心吧,有孙立民在,穆笙根本不须临敌作战,何况朕对穆笙有信心,他的城府、能力不在你之下,你这个当哥哥的,早该学会放手了,掐在手里的小鸟是飞不高的。」
皇上的口气轻松、态度愉悦,齐穆韧猜想,这次的差事并不难,若非有十成把握,皇上不会让穆笙出头。
他打心底明白,皇上待他们兄弟是极好的,小时候父亲出征,穆笙重病差点儿熬不过来时,皇上甚至微服出宫探视。
那日穆笙发高烧、哭喊着要找父亲,他亲眼看见皇上背着穆笙在院子里走着,轻声慰哄。
那天,皇帝对曹夫人撂下重话,他说:「穆韧、穆笙若是有个万一,我定让你的儿子和整个家族赔葬。」
这两句话虽然保住了他们的命,却也因此……让他们的处境更形困难。
「说到这个,大哥,我真想和这个头头好好攀交一番,他是号人物。」齐穆笙眉开眼笑,仿佛他们聊的不是山寨头头,而是至交好友。
「怎么说?」
「他叫白钰方,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长相清秀又懂文墨,实在不像普通山贼,他用兵之奇令人咋舌,光是五百名壮汉加上手中兵器不足,竟能与三千官兵周旋一日一夜,若非大哥逼我熟读兵法,领兵的又是身经百战的孙将军,这一战是输是赢还难说呢。」
「你盘问过他吗?知不知道他为何落草为寇?」
「就是问过,才会延宕半个月才回京。」
「怎么回事?」这回穆笙闹得动静太大,甚至有言官上言,参奏穆笙。他几次面圣,欲请命到沥县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