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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在宁园当差;那是皇上御赐给我的宅邸,除了我;没有人住在那里,等你嫁过去,你就是宁园的女主人。”
“那日我就说过,我会要我的妻子;带着无上的荣耀嫁过来;共享富贵。”许三叔顿了顿,说道:“当然,肯定也是有风浪的;依你的禀性和出身;应付那些风浪不是问题,我们在宁园生儿育女,百年之后的祠堂里,我们两个就在主位上,享受后人的香火。”
这个——前面的话听的倒是很顺耳,可是最后那句“百年之后”怎么觉得那么违和呢?不过这也说明三叔想的很长远嘛,睡莲安慰自己说,三叔阴险狡诈,做他的敌人肯定是倒霉的,可是做他的同盟,应该是比较幸运的事情。
有三叔这种狼一样的同盟,总比猪一样的队友强多了……。
婚姻本来就是一场豪赌,如今自己奉旨压在了三叔这边,那么就要尽全力搏一把,为自己、也为家族的将来。
许三叔看着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少女,她面色变幻着,肌肤比发髻间的翡翠簪子还要细腻,犹如一朵三醉芙蓉花,早上是清冽的纯白,中午是梦幻般的粉红,到了下午,便是醉人的酡红……。
良久,三醉芙蓉花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转身看着灵魂已经神游的许三叔说道:“我们颜家,除了现在当家的九房要在江水结冰之前回燕京之外,其他三房都要住在成都老宅守孝三年再回去。而且,大房的伯父和伯母为了避嫌,两位已经决定在老宅定居。伯父打算开馆授徒,教书育人,即使三年之后丁忧期满,也不会谋求官职,伯母长年吃斋念佛,为颜家祈福,两位此生都不会回燕京了。”
由于受到东平郡王的影响,大房急流勇退已成定局,颜大爷和大夫人守在老家博一个贤孝的名声,宁祥、宁瑞、宁珂才有可能在仕途上所有进益。
“三年之后,我们颜家娶亲的娶亲,出嫁的出嫁,都要由我九叔来安排,等我们守完了孝期回京,可能你和我九叔就已经定下了婚期。嗯,不妨实话告诉你,我的嫁妆在伪帝之乱后所剩的不多了,公中能出的估计也有限,毕竟好几个兄弟姐妹都要婚嫁,你——。”
“嫁妆不是问题。”许三叔打断道,“我许承曜的妻子,此生都用不到自己的嫁妆。”
“嫁妆从来都是个问题。”睡莲嗔了一眼,“如今你已经从永定侯府分出来单过,虽然目前顺平伯的爵位比不上永定侯,但是你是嫡子,又是皇上赐婚,我的嫁妆太少,会失了你的脸面,也会被人诟病对皇上不敬,所以——。”
接下来的话不太好说出口,睡莲话语一顿,对许三叔使一个“你懂的”的眼色。
睡莲觉得自己使的是再正常不过的眼色,但是在许三叔看来,却是醉芙蓉由白转粉,别有一种风情,心中莫名的一痒,他走近一步,说道:“我回去找人查永定侯夫人当时的嫁妆单子,再和你九叔好好盘算。你的嫁妆至少和永定侯夫人平齐,然后再好一点、多一点,不够的部分,我来补就是了。”
为了奖励许三叔如此慷慨,睡莲瓷白的嘴角轻轻一勾,一丝笑意顺着暖暖的秋阳飘过去。
许三叔仿佛看见醉芙蓉由粉红变成了酡红,心中某个地方痒的更厉害了,暗道未来娘子真是厉害,明明是在哭穷要支援,话里话外却是为了顺平伯的脸面、皇上的圣心,最后自己还巴巴的上赶着送银子,真是——太好了!
睡莲说道:“既然皇上给你的封号为‘顺平’,想必你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三国大将赵子龙在长坂坡救刘阿斗一战成名,后蜀地刘备封子龙为顺平侯。我知道你其实很在乎永定侯的爵位,可如今不是争夺爵位的时候,你根基尚浅,还是顺从圣心的好。”
酡红的醉芙蓉又变成了有些淡漠的纯白色,许三叔暗道,肥莲变脸还真快,他有些纳闷的问道:“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知晓此事?”
“我七婶娘在宫中任女官多年。”睡莲一股脑的将柳氏对圣意的推断娓娓道来,最后说道:“你肯定是不甘心二等伯的爵位,可是圣意如此,你没得选,他日你有了从龙之功,顺平伯总会变成顺平侯的。”
许三叔心里颇感欣慰,果然没有看错人(兰舟画外音:三叔,乃不愧为是看着肥莲长大的……),这样的女子上知朝堂、下知厅堂的女子,才配做自己的妻子,才能和自己一道经历风雨。
内心一激动,三叔说了自己的打算:“你放心,我明白的,我其实追随皇上很久了,在入京卫指挥司之前就一直是皇上的暗探,现在是由暗转明,所以皇上的用意,我是很清楚的。只是我自己也有自己的目标,就像现在,我很不喜欢二等伯的那个‘二’字,想堂堂正正做个一等伯。”
“如今就有个机会,北越边境不太平,我朝刚刚将鞑靼赶出关外,西南缅甸王和老挝王就想乘机犯上作乱,这些天我平定蜀地匪乱时,里头就有这两个王国的探子在匪窝里煽风点火,滋扰民生。”
“镇守西南边境的沐国公府已经递了密折请战,这些个小王国不打不老实,皇上有心给我这个机会立功,不然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命我带着五百精兵护送你们颜家回老家,等皇上密旨下来,我就拿着兵符去卫所调用兵马去西南和沐国公府的军队会和。”
许三叔信心满满道:“等平定西南边关之乱,一等伯的爵位就是囊中之物,将来你一嫁过来,我就给你请封伯夫人。”
大燕国爵位有伯、侯、公三个等级,公侯伯入则可掌参五府总六军,出则可领将军印为大帅督,辖漕纲,只是不得预九卿事。而公侯伯这三个等级又细分了一到四等,分别是一等开国辅运推诚,二等奉天靖难推诚,三等奉天翊运推诚,四等奉天翊卫推诚。这一到四等其实差别并不是很大,毕竟从叫法上都是伯爷,就是拿的朝廷薪俸不同。
——不过,“二”字的确不怎么好听啊,睡莲暗想,三叔能的皇上器重,果然不是偶尔为之,这里头的水深着呢。皇上果然是个不做无用功的人,明面上是派三叔护送颜家人回老家,其实是为对西南边境开战放了个烟雾弹。
可为什么一定是三叔呢?睡莲眼眸一亮,低声道:“皇上也是在为立魏王为储君做准备吧?沐国公府世代镇守西南边境,将来对魏王是一大助力——。”
“嘘——。”许三叔嘘声道:“心里明白就好,千万别说出去。”
睡莲闭了嘴,皇上已经开始为立太子谋划了,魏王还是真有福气,坐等太子位即可,都不用主动去争——不过,依照皇上的脾气,倘若魏王沉不住气动手去争的话,反而离太子之位越来越来远。
派许三叔来西南游说沐国公府,那么皇上另一个目标,就是世代镇守南京的魏国公府,也不知道皇上会用什么法子使得魏国公全力支持魏王呢……?
正思忖着,许三叔突然说道:“其实,即便是现在我靠着军功得到了顺平伯的爵位,从侯府里分出来,但是永定侯的爵位我并不是没有想头的,目前我大哥的爵位坐的很稳,轻易撼动不得,但皇上肯定不会批我大哥请封嫡长子为世子的折子,再等魏王上位之后,只要——。”
许三叔的目光朝着睡莲小腹一扫,意味深长道:“只要我能生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嫡子,将来我们的儿子,总有一个能够承袭永定侯的爵位。”
哄!
听到许三叔如此露骨的话,即便是睡莲两世为人,也觉得面红耳赤,三叔目光犀利,睡莲觉得被他扫过的小腹一寒,下意思的后退三步,宽大的袍袖拦在腹前,怒道道:“预祝三叔凯旋而归,告辞!”
睡莲气得跺脚转身要走,许三叔却似乎比她还要生气,正色道:“我早就说过了,以后不准叫三叔,改叫三郎!”
睡莲没有理会,头也不回的离去,留下许三叔在蜀雪轩扼腕叹息:明明刚开始的时候气氛很融洽,怎么后来又谈崩了呢,唉……。
回到子龙塘街老宅的小院里,睡莲坐在紫藤花架下打秋千,渐渐萧瑟的秋风好不容易驱除掉了脸上的潮红,小心脏却还在狂跳,三叔脸皮太厚了,怎么能对未婚妻说那种——那种话呢?他到底知不知道,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调戏啊!更何况这还是在孝期,三叔您老到底知不知道礼字是怎么写的啊喂……!
此时此刻,睡莲正在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颜家老宅正院里,九老太爷拿着两封信,和大房老太爷、七房柳氏和宁佑、还有首次代表五房的宁嗣谈正事。
十三岁的宁嗣是第一次和长辈们议事,而这次恰好还是两件大事,宁嗣忐忑不安的接过信件。
看完第一封,小脸煞白,看完第二封,干脆傻了眼!
看着宁嗣不知所措的样子,九老太爷有些心疼侄儿,但是也没办法,睡莲是要嫁人的,五房只能靠十三岁的宁嗣撑起来,更何况,自己这个当家人只是暂时的,将来宁嗣成了家,这个重担还是要交还给他的,在这之前,宁嗣必须历练出来。
所以,九老太爷清咳一声,问道:“宁嗣,你来说一说这两封信的意思。”
“是,九叔。”宁嗣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第一封信,是南京的魏国公写的,里面提到曾经和我父亲和祖母提过结亲的意向,父亲和祖母也表示同意,当初商议的是魏国公世子的嫡次子和九姐姐,而如今九姐姐赐婚给了顺平伯,这门亲事本该就此作罢。”
“可是魏国公说敬佩我父亲为人和颜家的门风,愿意求娶五房嫡次女为孙儿媳妇。”
五房嫡次女,就是十一小姐慧莲、宁嗣的双胞胎亲妹妹,难怪宁嗣会脸色大变,谁都知道魏国公世子的嫡长子腿脚有残疾,将来册封世子的,极有可能就是嫡次子,也就是说,慧莲极有可能成为将来的魏国公夫人!
而另一封信,则更加劲爆。
宁嗣磕磕巴巴说道:“第二封信,是燕京泰宁侯陈灏亲笔所书,不过他是以晚辈的口吻写给九叔的,说——嗯,说他愿意和恩师的女儿结为连理,想要求娶七姐姐为续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