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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囚凰-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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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操纵东晋权柄的顶级士族之中,只有桓家与谢家是白手起家的,可谢家的崛起经历了好几代人的持续努力,桓家却仅凭一人,那便是桓远的先祖桓温,以一人之力,在短短的十数年内,振兴出一个顶级士族,桓温是绝世豪杰,只因为病死太早,没能成就功业,而他的儿子桓玄却是个志向与才能不匹配的草包,白白做了刘裕建功立业的踏脚石。”
“桓家的传奇本应就此结束,可是我看到桓远时,就知道,他身上还留着桓家最后的希望。”容止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我打听到,公主之所以知道桓远的存在,是桓家的其他人设法传递来的消息,那时还是公主的父亲为帝,准备对桓家最后下杀手,赶尽杀绝斩除最后一脉,他们不得以让桓远被公主瞧见,以便进入公主府得保安全。”桓远的命,便是这样保住的,除了他之外,桓家的人死得一个都不剩。
对于这件事,墨香倒是第一次听闻,他忍不住惊讶的道:“那么桓远知不知道此事?”
容止微微一笑:“他当然不知道,我那时也不会让他知道。”
“这又是为什么?”
“你看不出桓远有多大本事,因为桓远的才能被限制了,他自幼便被软禁,虽然受些限制委屈,可是真正复杂的人情世故,世间百态,他一样都没有见识过,他所学所知,不过来自书本和同样受软禁的家人,可是你看他前次做出来的反叛计划,像是一个毫无历练经验的人能想出来的么?”
假如说,这世界上有天才的存在,那么就是桓远了,完全没有社会经验,完全没有勾心斗角的经历,却可以做出这样缜密的计划,其中环扣巧妙,虽然在他眼中仍有破绽,可也不过是因为他比桓远多一些眼界罢了。
也许桓家先辈桓温天生的政客才能,在这一代这个人的血液中又复苏了,即便是在那样狭隘的环境下长大,依然不能磨去其所有的光辉。
琴声停下,最后一个音符落入楚玉耳中,而酒觞再一次的,来到楚玉面前。
依旧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恰的在楚玉正前方。
第一卷 春日杏花吹满头,谁家年少足风流 第三十一章 卿本佳人也
这个时候,就连其他人,也感觉出些许不对劲了,即便不管多么凑巧,也极少发生这样的事,连续三支曲子停下来时,酒觞流到同一个人面前。
哪里有这样的巧合?!
裴述不由自主的望向蓝衫青年,欲言又止:“萧兄……”
蓝衫青年依旧只凝视着琴弦,其他什么都不看,也不理睬裴述。
楚玉忽然笑了起来,她探手从冰凉的泉流之中取出酒觞,转向蓝衫青年露齿一笑:“真巧。”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别人看来,似乎是楚玉想要和平带过此事,含混不去追究,但是楚玉自己却知道,她的话别有用意。
她在试探。
这句话,是对着那蓝衫青年说的。
楚玉虽然大概知道山阴公主是什么人,有过什么重大事迹,可是这是作为史料上的山阴公主,那么作为一个人的山阴公主呢?她曾经是什么样一个人?她的亲人是什么样的?她过去有什么遭遇?她好色是天生还是后天的?她是否有深爱的人牵挂的人?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以及,她曾遇见过什么人,认识谁,又或者……有谁认识她。
虽然曾经设法向幼蓝套话,可是那仅仅是套幼蓝对别人的看法,关于她自己的问题,她只问了身份后便刻意回避,以免留下更多惹人怀疑的破绽,因此虽然来了这么多天,继承这个身份,她对于自己所用身份的过去的了解,依然十分的单薄。
她知道一个作为历史人物的山阴公主,却不知道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刘楚玉。
又或者,她其实是潜意识里回避这个问题。假如了解得太多,山阴公主在她脑海之中真正活起来,对于侵占这具身体,也许她会失去一些平常心。
文字叙述的空渺抽离感,与现实具体的捉摸体会,在这一刻,奇妙的反差起来,也终于有了一个融合点。
虽然不知道蓝衫青年为什么要为难她,但是她估计这青年也许从前认得山阴公主,才会刻意如此。
这猜测至少有七八成可能是准确的。
所以楚玉以语言加以试探。
话说出口,楚玉即便在喝酒时,也不忘分出心神观察蓝衫青年的反应,却并不见他有所动容,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可想起何驸马惊人的演技,又立刻释然了。
没人送上桌案纸笔,因为上一次放在桓远面前的那些还没拿开,伺候的仆僮偷了个小懒。
这一回,不需要楚玉开口,桓远的手便自动伸向了笔墨。
他压抑得太久了,需要一个机会来倾泄出来,两年的郁郁,两年的隐忍,已经将他的心志压迫到了某个极限,身为不得自由的笼中鸟,他唯一发泄的方式,便是眼前的纸笔。
又两首诗送上,这下子不光裴述,在场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桓远的身上。
第四支琴曲响起时,许多人都直接将视线投向了楚玉的面前,而那蓝衫青年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当酒觞正好顺水流到楚玉面前时,琴声终止,楚玉笑吟吟的拿起酒觞,朝蓝衫青年遥遥一举,饮尽。
武,她有侍卫越捷飞,文,她有枪手桓远,即便那青年过去真与山阴公主有什么过节,她也无所畏惧,兵来她将挡,水来她土淹,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桓远的可贵之处,在于他没有经过刻意雕琢,现在你看着他,也许仅仅认为这是一块形状好看些的石头,其实这外壳之下,埋藏着真正的美玉。”竹林中很静,静得只有风吹叶动声和容止的说话声,“但是这块美玉并不好到手,虽然因为少接触人而书生气,可也因为此,再加上身为桓家后人,他骨子里带着傲气,不可能轻易的臣服任何人。”
墨香看棋盘上的局面,自己的白子已经岌岌可危,原本双方均势的局面,现在却已经呈现了一面倒。
“我要压着桓远的心性。”容止凝视着黑白两色棋子,仔细的盘算棋路后,“他受的委屈还不够,我要慢慢磨去他身为桓家后人的傲气,让他忘却先辈的荣耀,我有的是时间这么做。接着在合适的时候,在所有人都离弃他的时候,向他伸出手。”要让桓远认为,所有人都抛弃了他,包括他的家人。
溺水的人,在绝望之中,即便是一根稻草,也会死死的抓住不放的。
他微微一笑,笑容有一点点愉快,修长的手指拈起拈起光滑的黑子,按在棋形的眼位:“然后,他就是我的了。”
那一刻,想必会十分的愉快。
二,四,六,八,十……
当桓远写出第二十首诗,在场众人看着他的眼神,已经有些像看着天外飞仙。
曾有人怀疑桓远是自己从前写着早就攒好的,要求现场命题作诗,可是桓远照样接来,听过命题后便拿起笔,期间的间隔连走七步路的时间都不够。
可是这样近乎批量生产的诗文,却并没有干枯晦涩之嫌,甚至也不见有雷同相似之处,文采更是华美端丽,令人心折。除了蓝衫青年,王意之谢印之,楚玉一行人还能保持点冷静外,其他人的情绪简直都近于狂热与敬畏了。
这不是一首两首,而是接连做了几十首诗,身为读书人,在场许多人都有过文思滞涩的时候,曾经为一个句子绞尽脑汁,何曾见过如此宛如倾流直下的文采?
古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是这前半句成立的前提,却是在彼此相若的条件下,桓远压抑两年,此刻喷薄而出,此时竟是映衬得一干人等黯然失色,对他心悦诚服了。
相比起桓远的光辉万丈,楚玉简直就被遗忘到了天边的角落,现在她唯一的价值,就是一个替喝酒的。
几杯酒尚能忍受,太多了也不行,而虽然特制的酒觞内盛装液体不多,可数倍叠加起来还是很惊人的,喝下第十杯酒后,楚玉虽然还没有醉,却已经开始刻意的控制饮酒量,从水中拿起酒杯时,都好像不经意的歪一下手腕,倒去大半杯,最后甚至干脆整杯一起倒进泉水里。
可是那时候已经没人理会她喝不喝酒,因为大多数人都以一种接近迷狂的态度,等待桓远的下一首诗。
二十,二十二,二十四,二十六……词词璀璨,句句华章。
到了第三十首诗时,就连蓝衫青年,也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桓远一眼。
这场楚玉临时起意参加的诗会,最出风头的,不是放荡不羁的王意之,不是沉毅的谢印之,不是那个不知道是否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千金公子,而是作为枪手,最开始仅仅被看作楚玉附带的桓远。
酒觞第十六次放入流水中时,琴声却没有响起来,蓝衫青年抱起古琴,慢慢的走出亭子,他来到桓远面前,看他一眼后冷冰冰的道了四字:“卿本佳人。”
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去,任凭裴述如何呼唤也未停顿。
第一卷 春日杏花吹满头,谁家年少足风流 第三十二章 千金公子萧
卿本佳人,后面四个字那青年虽然没说出来,但楚玉甚至不需要劳动脑细胞就能接上:奈何从贼。
这下子,完全可以肯定了。
蓝衫青年认识从前的山阴公主,又或者,曾经吃过什么亏之类的。
望着青年的背影,楚玉有点不怀好意的想:至于他能吃什么亏……在山阴公主面前,还能吃什么亏呢?
裴述几番都唤不回蓝衫青年后,神情为难的走到楚玉面前,道:“子楚兄,萧兄虽然不近人情,但是也绝非不讲道理,你从前是不是开罪过他?”
楚玉耸耸肩,无所谓的笑道:“谁知道呢?也许没有,也许有,可我忘记了。”
见从楚玉这里问不出什么端倪,裴述又去向其他人赔罪,没了操琴的人,诗会便少了一半的风雅,其他人分别过来认识了桓远,详谈片刻后,还是一个个的离去。
那蓝衫青年虽然好似处在隔绝的空间,可是他对诗会的影响之大,却出乎楚玉的预料,就如同眼前这些人,都很倾慕桓远的文采,可是却好像有什么顾忌一般,不愿深谈,结识之后便告辞。
一个个陆续的离去,热闹的山顶一下子变得空旷,留下来的不过寥寥几人,王意之慢慢的站起来,又慢悠悠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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