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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不停冒汗,双腿如筛糠抖个不停,手腕也在桌上蹦跶,要不是陈解手指压着,都不知道要抖到哪里去了。
陈解也给他弄得紧张死了,心里直骂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不禁就喝道:“抖什么抖,你这样我怎么号脉!”
小厮浑身一颤,哇地就哭起来了,抹了把脸说:“陈大夫你就别再吓我了,我这两天一闭眼就是滚滚海水,掌柜的披头散发眼珠突出,就在那水里伸着两手来抓我,一边还说‘你为什么不救我’。我真不是不愿救他,我腿软啊,我不敢下水啊,我怕呀。你行行好,别让我再做这种噩梦了好不好,你哪怕打我一顿,砍我一刀吧!”
陈解默默地望着他,淡定地收回手,高深莫测地说:“不用诊了,你这是心病,我治不了。”
苏铮:……强!
大家从刘琪房间里出来之后,苏铮和陈解在门口道别:“真看不出来,阿吉还有这份急智。”阿吉是小厮的名字,在最后他们才记得问到的。
陈解想想也觉得好笑,尤其是想到杨姐有些扭曲有些怪异的脸色,就更觉得心里舒爽清凉,郁气灼气都少了些:“是啊,这小子别的不行,插科打诨一定是个能手。”
“他说的那个方法,你看怎么样?”
“毕竟是尹家传了数代的联系方式,能被那样的大家族推崇的,必然有其可靠性。”陈解思忖着,“可惜那种方法必然要用到极其强大的药物,之前因为要给你和刘大娘熬药,这船上的药材基本上都被我拿过来了,但仍旧是量太少品种不齐,我担心配置不出来需要的药。”
苏铮想了想:“我对医药没有了解,但是我这里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什么东西?”
“你等着,我去拿来。”苏铮进屋把那个侥幸保存在身边的小木箱打开,因为里面封着一层油纸,水渗进去很少,里面的书或是户籍本也都各自用油纸包着,都没有受到损坏,虽然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但这也实在是值得庆幸了。
苏铮把那瓶口封得很好的药水拿出来,给陈解:“就是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滴在衣服布料上,可以瞬间毁坏它们,威力很强。”
“哦?”陈解打开闻了闻看了看,一时也弄不清这是什么,便收起来,“我一定好好研究,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呢,可能的话,天黑之后我就带阿吉去办这事,然后就……”
苏铮了然点头:“小心点。”
陈解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他正在对话的不是一个豆蔻之龄的小女孩,而是一个经历过风风浪浪,把一切都已经看淡看透的成熟女子。
她不会因为自己要去冒险做事就惊惶不安,也不会顾忌对自己这样一个男子说出“小心”这样的话。
她的放心不会显得没心没肺,她的关心又不带丝毫暧昧羞怯。
就像是最正常不过的的伙伴。
令人感到简单轻松,又十分可靠的伙伴。
陈解笑了,和声道:“会的。”他还要和师父师妹团聚呢。
苏铮看着他走回他自己的房间,心里也感到放松不少。她能感觉到刚才陈解一直处于一种烦躁火爆的情绪之中,大约是实在太担心自己的师父师妹,但这对他晚上的行动是极其不利的。
好在现在他已经恢复过来了,又变成了那个有些沉默寡言却一直心里有数的人,或许他将是他们这些人能否成功脱险的关键,就像之前那次一样。
陈解忽在门前顿住,没有转头说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两天前的那种危机,对普通人来说是灭顶之灾,但对极为熟悉水性,又有武功傍身的人而言,并不算什么,赵家姐妹既然敢带走你弟妹,应当至少有八九成把握安全脱身。”
苏铮眼睛一亮。
第七十章 膈应
苏铮睡醒的时候天还没完全亮,昨晚她担心陈解的行动不会成功,前半夜根本没怎么睡,后来还是因为毕竟在海水里泡过许久,身体虚着,撑不住了才沉睡过去。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光线还有点昏沉,看着像早晨五六点的样子,可外面却传来喧嚷声,好像发生了很重大的事。
她不由想到陈解,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穿上鞋抓了件衣服就往外冲。
一拉开门,却看见陈解也正好从他自己屋里出来。
“你……”苏铮诧异地看着他,他已经回来了?她甚至毫无察觉,昨晚果然是睡太沉了。陈解快速说:“一切顺利,现在是出结果了,一起去看看?”
有他这句话苏铮的心也安定下来不少,看了下自己不整不齐的装束,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下,我去穿好衣服。”
等她打理好出来,刘琪和刘母,还有阿吉也都出来了,他们都紧张无措着,陈解同样告诉他们行动顺利,至于外头因何骚动却是没说,让大家都保持着不安出去才正常。
下了二楼便发现甲板上有好多人,大家都围在船舷边探头往下面海里看,好像发现了什么极为了不得的事,一个个表情惊骇,互相奔走议论。
“陈大夫,苏妹子,你们起来啦。”杨姐也在甲板上,身边围着两三个人正在商议什么的样子,看到苏铮他们下来就抬头招呼道,“把你们吵醒了真是不好意思。”
苏铮明显感觉到看到杨姐的时候,身边陈解身体一僵,一股阴冷冷又暴躁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好像他要冲上去将眼前的人狂凑一顿一般。苏铮心里微惊,忙不着痕迹地上前半步。把陈解挡在身后,问杨姐:“杨姐,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大家都如此惊慌?”
杨姐好像没注意到陈解的异样,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唉,你们自己来看看就知道了。”
苏铮五人就也到船舷边看下去,随即便都倒抽了一口气。
灰白色的海面上,一条一条的鱼翻着肚皮悬浮着,大大小小各种品种的都有,一眼望去竟是数也数不清。就好像一夜之间海里所有的鱼都阵亡了一般。
饶是苏铮早有准备也被吓了一跳,随即心里涌起一股不怎么轻松的喜悦,成功了。
阿吉说的那个传递信息办法。其实不能叫做确切的办法,而是一种提议,是永年的人曾经在海上遇到灾祸求援时用过的一种法子,即往海里投毒,毒死方圆多少的鱼。造成恐怖死鱼量,引起别的船只的注意,从而吸引船过来。
这种方法不能说一定有效果,但是在无计可施的时候,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他们商量许久之后才决定去试一试。只是陈解也说了,他们的药物实在太少,未必能取得效果。眼下看来,是成功了。
但这个最后不一定有什么作用的成功却是杀害了如此恐怖数量的鱼类得到的,让人看了总是不大忍心,所以苏铮心里并不多么好受。
“做、做到了。”阿吉恍惚地说,一道带着腥朽气味的风吹来。他脸一白,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他这一吐。就好像是一个信号一样,很多人跟着吐出来,人的秽物和鱼尸体的腐败味混合在一起实在是算不得好闻,苏铮觉得自己也有些支持不住了,胃里翻滚起来。
杨姐面色难看,传令下去开船:“赶快开离这片海域。”
陈解一边拍着阿吉的背,一边小声对苏铮说:“没用的,我在船身上一周抹了一道药线,无论船开到哪里,船的周围都会被死鱼环绕。”
“希望有人能注意到这里的异象吧。”苏铮低声说。可惜此时是冬天,航行的船只明显比其他季节要少,这几天他们这艘船也只遇到过一两艘船而已,而且都是远远擦肩而过。
“不过我粗略算了一下,药效只能支持一天,要是一天里还没有人来救我们……”陈解看了远处的杨姐一眼,眼里透出一股仇恨,道,“我们必须自救,她说要把我们送回桃溪,但这船其实一直在北上,这婆娘以为我们一个个都不懂方向似的,要是到了她的目的地,我们会怎么样不知道,船下面的人反正是要完了。”
船下面?
苏铮肃然道:“你昨晚下去发现了什么?”
陈解刚想说,忽然又停住了,看着一个地方,苏铮跟着看过去,原来是杨姐朝他们走过来了:“陈大夫。”她一脸正色地道,“你的医术应当很是不错吧,我们捕了几条死鱼上来,希望你能去诊断一下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它们的死亡。”
诊断?
陈解苏铮面面相觑,听所给人诊断的,没听说过给一条死鱼看死因的。陈解推脱道:“按理说这种事陈某不该推辞,但是陈某医术本来就未出师,只是会点皮毛,况且看鱼的死因这样的事,陈某从未做过,根本无从下手,实在爱莫能助。不如请几个经验丰富的老船工看看。”
“老船工当然也会叫的,但你不是大夫吗,眼光自不是我们这等莽人可比的,有你把关我们也能多一份肯定。”杨姐不容拒绝地道,“死了这么多鱼,又是死在我们船的周围,衙门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派相关部门来调查的,我们要是能掌握先机,到时候不就多一份主动?陈大夫就是看着杨姐我的份上,也不要再推辞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解想拒绝也不行了,只能跟着杨姐离开,苏铮扶着阿吉,和刘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我们先回去吧。”
回到刘琪的房间——这间房俨然成了他们几人的大本营了,阿吉慢慢就恢复过来,不再吐了,他虚着一张脸,惶然问:“陈大哥不会有事吧?”
苏铮很想安慰他说。陈解只是因为医术被杨姐请去做专家顾问,但是这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是自欺欺人,杨姐叫做陈解时她就在旁边,杨姐的强硬、严肃,以及眼中微不可觉却确实存在的怀疑都像是一颗石子磕在心头。
她一定是怀疑什么了。
苏铮想了想问阿吉:“昨晚是你和陈大哥一起行动的吧?有没有被人发现?”
“没有,我们一起去毒鱼,陈大哥要吊着绳子下到船下,将将在海面上方不知道做什么,我就在上面把风,一直没有什么发现。”阿吉慢慢地回忆说。“后来陈大哥上来说完事了,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