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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心兰微怔,还以为侯爷多少要斥责几句的,可瞟了眼侯爷,面色平静并无恼怒之意,不禁大喜,深施一礼,抱匣子乐滋滋地回去了。
甘夫人正在房里斥责长女!“……你可想清楚了,到底谁是弟弟!马上去找那个死丫头把东西要回来,明摆着告诉她不想跟她结交。”
赫云彤满心无奈,拿生病的借口,骗她回来,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情。她抿了口茶才慢悠悠地道:“女儿跟大弟妹很是投契,怎会不结交?娘您管好侯府的后院便好了,朝堂上的事您就别掺合了,这世子之位连父亲都只怕拿不住主意,您跟着急什么?让二弟、三弟也消停点,别有点背景的官员就赶着巴结。我们才回京几天?就有几拨官员来暗示跟二弟、三弟交好了。”
甘夫人气得撂杯子,“侯爷的位子便是老侯爷传的,说什么拿不得主意?还是知道要在朝堂上讨论一番,走个过场,你两个弟弟才与同僚们结交结交,这你也要管?”
赫云彤真想问问娘亲,爵位只有一个,两个弟弟怎么分?不过到底是亲母女,想到娘亲自小的疼爱,少不得要点醒几句:“今时不同往日,边境已经十数年平静了,皇上只怕不会让兵权如此集中,再者皇子们都长大了,一不留神结交了什么不该结交的,卷入到储位之争里去,那可就糟了。”
甘夫人对此极为不屑,“那又如何,当年你们爹扶持了谁,谁就……”
“闭嘴!”侯爷铁青着脸大喝,大步走了进来,绝美的脸上怒火如炽,“这是能说的吗?”
甘夫人顿时脸色一白,不知之前的对话,侯爷听去了多少。
朝堂上最忌讳的事便是功高盖主,甘夫人还敢在这以功臣自居,不是将侯府往刀口上送吗?
她其实也是懂这个理的,忙低声下气解释,“我也就跟彤儿说说!以后必定不会了。”
赫云彤起身后给父亲请了安,又替母亲求了情,道天色不早,便告辞回平王府了。
甘夫人见侯爷仍有怒色,又再自我检讨一番,侯爷才责怪道:“你如今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话都敢说。”
“是、、是、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甘夫人拼命保证,侯爷总算脸色缓和了些,对她道:“府中名下的田庄、铺子你列张单子,分四成给西府。”甘夫人呆住,“这是要分家?”“嗯。”
甘夫人怒了,“凭什么给他们这么多?是他们借着份例的事闹的吗?”
侯爷凉飕飕地扫了夫人一眼,“你消息还蛮灵的。”
甘夫人心中一凛,忙解释道:“大哥、大嫂先去厨房了,才去找老大家的,我怕他们不对付,差了齐妈妈去调解,这才知道都闹到您那去了。”
在厨房里,是谁指引大哥、大嫂去静思园的,侯爷已懒得深究了,只是叮嘱她:“管好后院的事便成!”而后加重语气,“再让我知道你纵容老二、老三跟老大不对付,掺合到承爵人选的事中,你就给我到家庙中反省三个月!”
甘夫人听得心颤,上午的事侯爷知道了?二十几年的夫妻,她太清楚侯爷的脾气了,不是不允许犯错,但决不允许人犯同样的错。上回燕姐儿百日宴的事,侯爷已经好声好气跟她解释过,点明不让她插手了,这回的事只怕不好糊弄过去。
甘夫人换上一脸真心悔过的表情,“我确实心思重些,惹侯爷厌烦了。……可我是母亲,自然是任何事都为儿子着想……”
话未说完,就被侯爷不耐烦地打断,“你是母亲,难道我不是父亲?难道我不会为儿子着想,我会亏着别的儿子?”
甘夫人垂了头,不敢接话,心里却是不服气的,你当然是父亲,可老大、老四是你的儿子却不是我儿子!
侯爷原也不指望甘夫人能将长公主的儿子视为己出,便接着斥道:“世子人选已不是侯府的事,彤儿都比你清楚,你却还在这犯糊涂!莫非你真以为多跟朝中官员交好,就有了筹码?告诉老二、老三都给我安份点!”
言罢,定远侯甩袖起身,甘夫人骇得双手拖拉住他,“侯爷,马上就摆饭了,您这是要上哪?”
刚说完,红樱挑了门帘进来,盈盈一拜,柔声道:“侯爷,您的饭菜送来了,现在摆么?”
定远侯回眸瞥了甘夫人一眼,慢慢道:“摆去宜静居。”
甘夫人的心立即揪了起来,虽不愿却又不敢不放手。定侯爷一弹指的犹豫都没有,大踏步而去。
红缨心中紧张万分,夫人心情不好,她不得又要吃排揎了。待确定侯爷走远,甘夫人果然发作,怒问:“刚才在外间伺候的还有谁?爷来了也不唱名!”
红缨胆战心惊得解释:“是侯爷不允婢子们出声……”
“呯”一个瓷杯砸在红缨肩上,又碎落一地。甘夫人咬牙道:“你们就不会机灵点,提示一下?去!把刚才在外间服侍的全叫进来。”红缨不敢伸手揉肩,强忍着痛去唤人……
郁心兰回到静思园,赫云连城早回来了,已令人摆了饭,就等她了。郁心兰忙更衣净手,先为相公盛汤添箸,方坐下用饭。
用过饭回到内室,郁心兰说起方才的事,“父亲好似早想分家,也没恼我上午之事。”赫云连城道:“只是你运气好,父亲先恼了大娘。”沉了沉又道:“以前大娘也不至于如此……强悍,都是六年前的事闹的。”
大概是以前皇上宠着赫云连城,甘夫人不忿也只能忍着,可眼瞧着皇上看赫云连城和长公主都不顺眼了,因而开始蠢蠢欲动。
郁心兰愈发觉得皇帝这颗大树的重要性了,别人想靠都靠不上,长公主有先天的好条件,当然得牢牢抓住!
“想什么?”赫云连城贴了过来,唇温柔却有力度地落在她脸颊上,两只微茧的大手沿着她的腰线慢慢游走,勾出汩汩热浪。
他正值血气方刚之年,又初尝情事滋味,自然兴头十足。郁心兰原是有些累了,可她也想早些要孩子,在这年代,生了儿子的媳妇才有话语权,况且与赫云连城虽说不上海枯石烂,但也是有情有份,因而便依着他的痴缠。
待赫云连城心满意足地散了浑身炽热,郁心兰早累得连眼睛都张不开了,坠入梦乡之前,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疑问,甘将军的死因是瞒报的,这可是欺君之罪,侯爷必定有万全的措施,安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次日上午,佟孝拿来了郁心兰画图制定的玩具,正是扑克牌、飞行棋、军棋这类,郁心兰验收后十分满意,令他按这样子,每样制作一百副,又给了佟孝一张帖子、一份地址,要他先去与安泰一家接触接触。
郁心兰自然不会让安泰一家子管一个店面,她打算让佟孝当大管事,负责两家铺子,安泰负责棋牌室,安亦和安娘子负责香粉铺子。帐房则请赫云连城寻两个从军中退下养老的帐房先生。如此一来,财权在自己手里,经营又有人监督着,即使自己足不出府,也不怕旁人贪墨了去。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秋分节。郁心兰没有品级,只能穿素雅的裙裳,戴点翠镶珐琅彩的赤金簪,站在一众大紫头上珠光宝气的命妇中间,格外另类。
二奶奶笑着安慰她:“大嫂,没事儿的,待大哥在职任期满两年,便能为你请封诰命了。”
郁心兰只是微微一笑,无视二奶奶话中的炫耀和挤兑,她又不自卑,自不会在意。
今日太后也会出席秋分宴,皇后和众嫔妃、公主一早便去泰安宫请安,一同接见内外命妇们。泰安宫外偌大的汉白玉石广场上,众命妇按品级高低分五列一次排好,只等太监宣名入殿。
太后却不是什么人都见的,一连宣了三次,郁心兰都发觉同一行人中,总有几个漏名的,只怕是不知何事落了太后的眼。
郁心兰几乎排在最末端,她闲着无事,就从背后打量各人的服饰玩。
忽然,有一个人的背影十分熟悉,她不禁凝神细看,那人也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略偏了头——竟然是王夫人。
郁心兰顿时将唇抿成一条线,郁老爹果然为了脸面把王夫人接回来了,还不敢告诉她。
两个人错开一行,正可以互相瞧个清楚。郁心兰忍着怒意,朝王夫人微笑颌首,而王夫人的眼中却毫不掩饰地射出恨意,故意看看自己脚下,再看看郁心兰,这遥远的距离显示出身份地位的差别,而后得意且蔑视地轻笑,复又转回头去站好。
郁心兰自不会将这点挑衅放在眼中,若有所思地盯着王夫人高耸且如云插满珠钗的贵妃髻,缓缓地勾唇一笑。
干等了一个多时辰,郁心兰觉得双腿有灌铅的趋势,可太后的诏见还未完,所有人都得站得风姿绰约,还得如标枪一样纹丝不动。
在二品诰命夫人中,王夫人是未奉诏觐见的,脸色估计很难看吧?
正在郁心兰七想八想间,忽然听到太监唱了自己的名,几乎不敢置信,好在队伍排得长,几位太监接连唱名三遍,她才终于肯定了。
与同时被宣的另四名命妇小心地步入内殿,向太后、皇后、四妃、长公主们行大礼毕后,五人便跪着屏息敛气,等待问话。
一道苍老的声音却威严的女声道:“哪个是靖儿家的?”便听长公主婆婆小心回话:“回母后,左首第二人便是。”
郁心兰感觉到数道各具心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被要求头抬高点,目光却仍落在身前几尺的金砖上,不敢直视。
太后赞道:“颜色真好。听皇后说你会种睡莲?郁府的温房建好了没有?”
郁心兰忙禀道:“回太后的话,臣妇不敢当皇后娘娘夸奖,只是会些个小法子罢了。郁府的温房要九月中旬才能建好,移植的睡莲若是能成功,大约十一月中旬可开花。”她不敢将话说得太死,免得没了回旋的余地。
母后身后坐锦杌的贵人中,忽地有人笑道:“哟,听这声音,真是甜到心里,柔到骨子里,臣妾听着只觉得心都酥了呢。”
这话听着是赞美,却也暗讽郁心兰狐媚,不然哪会说几句话就能让人“心都酥了”的。
长公主微愠地抿了抿唇,可人家并没直言,总不能对号入座。
郁心兰佯装没听出来,小心奉承:“娘娘谬赞,娘娘的声音才真是温柔妩媚,如夜莺啼转。”
不拿黄莺拿夜莺比,那位贵人被根软刺儿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