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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敏儿摇摇手:“我不去,你带一点回来给我吧。”
其实齐敏儿对古代的这种劣制糖没有多大的兴趣,像这种乡间小货郎骗孩子的玩意儿,比在县城里走街串巷的还不如。所以齐敏儿也没什么大的兴趣,而且自己只有三岁,虽然因为灵魂的关系,时常锻炼使得腿脚灵便,走路与那些大孩子的没什么两样,但毕竟身材幼小,万一遇上什么歹人怎么办?
好不容易在一家比较和善的人家里生活了,别又被拐子给卖了!
齐敏儿已经对自己多舛的命运有点害怕了,还是老实点儿的好。
齐宝儿却是不怕,回屋看了一眼,见母亲仍在午睡,便走到厨下,抓了一把米塞进口袋里,然后出了门。
齐敏儿看在眼里,知道他是用米去换糖吃了。心想还好那小贩一个月来不了两三次,不然你每次偷抓一把米出去,还不得让你爹发现了打花你的屁股!
特别是现在,才刚刚九月初,地里的麦子还没有收上来,家里的存粮又吃得差不多了,若是这时少了,必定更容易被发现吧。
好在齐宝儿年纪小,个子也不大,手也就生得细巧,抓上一把也不显眼,这才没有穿帮。
齐敏儿觉得无聊,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便也想回屋去睡,走到床边,却见文氏正撑着身子起来,见齐敏儿进来,便问道:“敏儿,什么时辰了?”
齐敏儿摇了摇头,道:“太阳还高着呢,什么时辰不知道。”
——装个孩子真累!
文氏听了也是哑然失笑——自己怎么问一个三岁的孩子这样的话,便出去看了看天,估计应该是申时已过了,算算时间,丈夫再过半个多时辰便该回来了,便下厨去做饭,口中还在兀自道:“怎么这几日总是觉得疲累,一睡便睡这么久。”
齐敏儿也不管文氏,只管替齐宝儿写了几页字,然后就爬到自己的床上去,准备闭目小睡一会儿——她如今大了,也不睡摇篮了,夜间便与齐宝儿一起睡在新搭的一张小床上。
只是与齐宝儿睡同一个被窝,让齐敏儿有点不大习惯——她前一世还没试过和别的人睡一个被窝呢,就算是有,也是幼年时没有记忆的时候了。如今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睡,再拗过来让她和别的同睡,那可难了。
而且关键的是,齐宝儿这个臭小子喜欢祼睡,常常脱得赤条条地钻进被窝,有时还好心地怕齐敏儿冷,过来搂着她一起睡。齐敏儿有时将他推开了,白天一睁眼,还是被这个祼身抱在怀里。
齐宝儿虽然生得瘦小,但那也要看跟谁比。跟齐敏儿比的话,那还是很高大的——当然了,就某个部位来说,离“大”还差着很远。
齐敏儿不知提过多少次,让他穿着衣服睡,齐长春和文氏却总是笑,说齐敏儿怎么这么多怪癖,谁家睡觉不是脱了衣服睡的。
齐敏儿当时就汗了一个——原来古代的人都是祼睡的么?
的确,齐长春倒是真的脱光了睡的,但那也好歹有条遮羞的短裤啊,哪像齐宝儿脱得这么彻底!看来齐宝儿也是有样学样了,而且还青出于蓝——果然言传不如身教!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啊!
前一世齐敏儿在电影里看到过,北方的农村汉子,多有光着膀子睡觉的习惯,但没想到华南地区的男子也有这样的习惯!
但是齐敏儿的抗议提得多了,齐宝儿也总算和他爹一样,穿着条短裤睡觉了,让齐敏儿总算稍稍平衡了一下。
齐敏儿倒也想过要各睡一个被窝儿,但是齐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根本也没想到齐敏儿这个三岁的孩子会有什么忌讳,哪里会去再买一条小棉被回来!齐敏儿没奈何,只得继续和齐宝儿一个被窝里滚了!
得亏现在齐宝儿还小,要再大一点,齐敏儿非囧死!
听说有的男孩子六七岁就会晨勃的,幸好齐宝儿现在还没有这种情况发生。如果有的话,齐敏儿很难控制自己不发飙把它给切了!
睡了一小会儿,齐敏儿发觉有人在推自己,睁开眼一看,果然是齐宝儿。
齐宝儿竖着手指对齐敏儿嘘了一声,道:“爹已经回来啦,你怎么还在睡。”
齐敏儿坐起身子道:“回来就回来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齐宝儿道:“可是你给我写的字还差几张呢。”
齐敏儿道:“你都跑出去了,我若都写完了,咱爹也不信啊。”
齐宝儿一想也是,便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来,往齐敏儿唇边递来。
齐敏儿把头一偏:“我不爱吃这个,你自己吃吧。再说马上就吃饭了,吃糖做什么。”
齐宝儿把糖塞到自己口中,道:“那我先吃一块,我这里还有呢,你晚上想吃了,就找我要啊。”
二人说着话,齐长春走了进来,对二人在一起说着话也没感到有什么奇怪的,径直走到桌前,点起灯来,然后拿起桌上齐敏儿写的字,道:“宝儿你下午又出去玩了,字也不好好写,才写了这几张……”
然后看了看,又道:“写得倒是还可以,怎么有些绵软,等过几天地里忙完了,我再好好教教你。男人写字,怎么有些脂粉气!”
齐敏儿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脂粉气?自己怎么看不出?
不过齐宝儿的字着实不行,齐敏儿要是去模仿他的笔迹,只怕还模仿不来!
外面文氏这时已经端上了饭菜,招呼三人出去用饭,齐敏儿随着齐长春来到外面,一起坐在桌前吃饭。
齐长春依着惯例,吃了一小盏酒,对文氏道:“今儿里长来找过我,说是前些日子有人看到过连春回来过,问我他现在在哪儿。”
文氏道:“那你怎么说?”
齐长春道:“我还能怎么说,只说他回来讨饭吃,被我和大哥赶走了!”
文氏道:“他没有去找大哥么?”
齐长春道:“便是去找了,大哥也只会这么说。”
文氏道:“说得是呢,他舍得把那一顷地再分出一半来给三弟么?”
齐敏儿那日听着齐长春说他爹齐老爷子本有两顷地的,心想却不知是个怎么分法,却原来老大长永春得了一半,那也不多啊,怎么文氏如此记恨他家?不过看齐长春家里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有一顷地的人啊!
齐长春叹道:“你也休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咱爹为了替三弟打点官司,把那两顷地折卖了一多半去,后来大哥又卖了二十亩,为的凑钱给咱爹看病,结果留下的一共才三十亩地,哪里还有一顷两顷的!”
第十章 食言寝语
文氏道:“我还不是怕三弟知道田地都卖的,家道中落,心里更加难过自责么!等他住下了,自然会慢慢知道,若是不留下,他也能落得一个自在。”
齐长春笑道:“你这不是一开始就打算不让他住下?”
文氏道:“三弟的性子最是受不得人白眼,你又不是不知!我看他的神色,便知他是不会久住的!”
停了一停,见齐长春不置可否的样子,便又道:“再说了,我不就是气不过么!大哥当初说他是长子,本就该多分得一份,又说三弟年轻,还未娶妻,自然也得多分一点,还有当时他已经有了福儿,是爹的长孙,自然又要多分,七弄八弄的,咱只得了五亩地,还多是贫瘠的。如今三弟回来了,他又霸占着原先说好替三弟照看的田地,真不知他的良心哪里去了!当年三弟失手打死了王占财和王有富兄弟,还不是因为他取笑大哥娶了个母夜叉!三弟为了大嫂出头,大嫂却这样待他,真是作孽!”
齐敏儿听到这里,才明白齐连春是犯了过失杀人的罪。明初的刑法执行极严,往往重判犯人,齐连春连伤二命还能捞回一条命来,也算是齐家打点了不少,殊为不易了。不过看来他很能打啊,不会是什么江湖大侠的徒弟吧?也许就是因为太能打了,齐家大嫂才怕跟他有牵连而不肯见他吧!
齐长春道:“唉,这事就别再说了,咱家有五亩地,也该满足了。你看村里的那几家,有个两三亩地的,便能够一大家裹腹了。我们家里人口少些,日子过得也更轻松。再说大哥其实也时常周济我,农忙时,他也叫他那里的几个佃农帮我一起干农活,也省了我去雇人。再说原本里中要定我为中户的,还不是大哥托的关系,才定了我下户!”
文氏道:“他自己有二三十亩田,原该定他个上户的,不也才定了个中户?帮你不过是面子上好看罢了,不然兄弟两个差着这么多,都是中户,说出去岂不让人骂么!”
齐长春道:“总是我欠着他的人情,你也该放宽心些才是。再说大哥还是甲首,做事总要顾些体面的,不能总照顾我这个兄弟。”
原来明朝对于农民,有按着田地和收入的多少来划分上、中、下三种户籍等级的做法,越是高等的,便要缴纳更多的粮税。齐永春有着二十多亩地,收入也算小康,家中甚至有一两个仆从和丫环,虽然出入没有车马,但是由于有两头耕牛,定他个上户,也不为过。当年齐家没有分家时,就是上户。
而齐永春分家后贿赂了里长,定为中户,而齐长春也被齐永春顺便一起带携着定了个下户。实际上二人应该定为中户和上户的。
不过由此看来,这个白河村是个比较富裕的村子,因为明代的户籍,以一百一十户为一里,其中十户为甲首,一甲首管十户人家,然后再另设一个里长,总管这一百一十户人家。
通常这一百多户人中,难得有一两个上户的,而里长往往就是在这些上户里选。有些穷苦的村子,甚至有中户人家做里长的。而这里的齐永春,以可以做里长的身家做了一个甲长,也算是少见了。
这倒不是齐永春不愿当官,主要是因为这个里长得不到什么好处,只能处理一些小的民事纠纷,还要维持里中的治安,万一出了事他就要受到责罚!
而且官府有了什么差役或临时增加的赋税什么的,里长都要主动积极地配合,不然就要受罚。而且他治下的人如果脱籍做了流民,或者暗地里转了业做别的营生,他都要受到重罚。这也是白河村的里长听说齐连春回来后急忙赶来查询的原因——万一出了事,他是要负责的!
相比之下甲首的职责就小的多,只要每半年登记一次黄册,也就是户口本上的常住人口或壮丁之类的给里长汇聚成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