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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一）
番外二：谢思年篇
此情可待成追忆（一）
我本名苏琰，可我却是谢家的大公子，谢文轩，字思年。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一不小心就会惹来杀身之祸，但我要报仇的话，还顾及什么性命呢。
舟行其实很容易心软，他因为我的缘故有了一个孤单的童年，我其实一直很歉疚，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应为我要报仇，报仇，决不能放弃。
初到谢府的时候，我常常在夜里惊醒。父君一头一脸都是鲜血地走向我，母妃形容枯槁，坐在她常坐的榻上向我招手。他们紧紧地掐着我，一遍遍地说：“琰儿，替我们报仇！报仇！仇！仇！……”那声音反反复复地在我脑海里回荡着，即使是在醒来以后仍是音犹在耳。
我从小住在太子府，伪装自己再拿手不过。谢大人将我领回府，我便顺从地叫他爹爹，我成了谢府的大公子，每天扮演着这个角色过活。但我心里知道，有些仇怨我终有一天会报。
十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苏瑾，这个我仇人的儿子，同时也是我的堂哥。
那天我陪着韶华在庭院里玩耍，从躲猫猫的树丛里钻出来便撞见了他。他见到我，初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看清了我的面貌之后竟喃喃低语了句：“世上竟还有如我一般标致的人。”
那年他十二，我十岁，我看见他渐渐深沉起来的眸色竟有些害怕。这个人，是我命定的劫难。
十三那年，爹爹将我送去了绝幽谷，我知道，我距报仇雪恨更近了一步。
其实我骨子里是个很阴暗的人，但表现得清润如玉这一套我早就运用自如，甚至连谢家的人也看不出来，当然除了韶华。韶华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的女子，她是我最亲近的妹妹。
那时见到舟行，他不过也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只是眼里多了不属于他的阴郁，他总是躲着我，我大致也猜到了事情的原委。顶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名号活了十三年，并且以后还要长此以往地这样活下去，甚至有可能会因为这个名字丢了性命，却得不到一点的好处，换了谁都会愤懑的吧。我自然知道该怎么让他死心塌地地为我买命，这是一个君王与生俱来的本事。
他明显是听进了我的话，但却语出惊人地问了一句：“其实，你也很寂寞吧。”
是了，他该懂的，我的过去被强加在了他身上。我扮演着谢思年，他却在扮演着苏琰。他该是这世上最懂我的人。
离开绝幽谷后，我回到了榭州等待消息，却不料苏瑾找了来。这个人他有着不输于我的谋略，内心的黑暗也绝不亚于我，我感觉到了威胁和挑战。他也时时地亲近我，但似乎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也乐得用谢思年的身份去面对他。
那一夜是韶华十六岁生辰，我多喝了几杯，回到了房中正欲就寝，却倏地感觉背后有寒气袭来，我本能地伸手去档，却不料被对方紧紧地攥住了手腕。
“文轩……”是他！他的声音低沉压抑，带着浓浓的酒气，我心里有一瞬的慌乱。
“太子殿下，何事……”
“别叫我太子！叫我瑾，文轩，叫我瑾……”他粗暴地打断我的话，一双凉薄的唇就在瞬间附了上来，辗转旖旎，“文轩，我喜欢你，想要同你在一起……”
我心下一惊，却感觉身上一凉，原来衣襟已在拉扯之下敞开了大半。原来，他竟是个断袖么……
我慌乱地要将他推开他却越缠越紧，混乱中我在他颈后猛敲了一记，这才将他弄晕。
他竟有龙阳之好，还看上了我，这叫个什么事儿……
他睡着的姿势很安静，扯开的衣襟大敞着，露出光滑而结实的身体。是皇家的血统比较好么，他生得也是不输于我的俊朗。
我默默地坐在那，心里的思绪如潮水般翻涌。要杀了他吗？现下是绝好的时机，不，虽然他是太子，但皇子却不止他一个……不如，不如就利用他接近皇帝好了。捧场做戏不正是我最拿手的好戏么，只是这回的牺牲似乎要大一些了……
我宽了衣在他身边睡下，呵，谁知道明天会是如何。
欲擒故纵这把戏我用得太多了，或许恋爱中的人都是盲目的，精明如苏瑾也会栽在我手上。那夜后，苏瑾便时时出入我的房中，终于让韶华看出了端倪。
韶华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她有她自己的坚持。她说要去迷惑苏瑾的时候，我没有反对，毕竟一个女子要入主太子府比我一个男子要简单得多。
我接到舟行的飞鸽传书便动身去了荆州。只是没想到会在兰府遇到舟行口中那个像牛皮糖一样缠人的兰二小姐。
那时她从秋千上飞身而下，衣袂翩跹，如谪仙临世，我几乎没有考虑就上前去接她，只是没有料到她会伸手来戳我的眼睛，我自然伸手去挡，没想到她却笑着指向天空说：“看，灰机呀——”
我还在想灰机是什么，她便安然地躺倒在了地上，微笑着晕了过去。
这个兰芷倒是有意思。
我命墨妍去通知舟行，自己便飞身离开了。
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的，兰芷。
回到榭州，苏瑾已经回朝了，韶华却寒着脸告诉我，她有了。
有了，那么我们又多了一枚筹码。我问韶华是否愿意嫁入太子府，韶华说，如果不能嫁给那个人，那么嫁给谁都是一样，能帮到哥哥，她也很开心。
我知道，她说的是舟行，这个傻丫头。
我们上了花船，舟行告诉我他会想办法留住兰芷，他果然说到做到。
一路上的相处，我发现，这个兰芷似乎是有些头脑，只是又傻得可以。她甚至都没有发现韶华比她大而且完全是在她面前演戏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她在夏花宴上的表现倒是让我着实吃了一惊，这也算异世的女子才有的本领吧。
夏花宴结束，韶华很轻易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看来她入主太子府也只是时间问题了。那日我与她商议完毕正欲回府，出门却见兰芷从不远处走来。聊聊也好，她可也是一枚重要的棋子呢。
即使是异世之人，兰芷的见识也让我吃惊，她对诗词歌赋都有自己独特的感受，尤其是她对月吟诵的那一首《锦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惘然么，那便惘然着吧。
乞巧节前我一直都躲着苏瑾，苏瑾只以为我是因为他要迎娶韶华而生气了，不断地来找我。当断则断，现在再去用这种方法讨好苏瑾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只是，为什么我的心底似乎空了一块。
乞巧节那日，我身为韶华的兄长自是要参加她的婚礼。我草草地喝了几杯，看着盈目的大红色，竟有些悲从中来。呵，我是魔怔了么。我又要举杯，却被人捂了嘴，拖到了后院。
是他，我竖起了一身的防备。
“文轩……”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听得我心中莫名的疼痛。
“太子殿下有何贵干。”我不能再这样和他纠缠了。
“文轩，你竟可以如此绝情么？！”他已赤了双眸，紧紧地盯着我，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我融进他的骨血里去。
拒绝他，苏琰，你可以 ，你必须！可是我冷淡的话语却反似挑起了他征服的欲望，他咒骂着，狠狠说着爱我，下一刻便开始掠夺我的唇瓣。他口中有陈年佳酿的醇厚香气，吻得人一阵迷醉。
或许，就这样醉了也好……
醉了便可以忘却那些纷扰，他只是一个爱我的人，仅此而已。
我近乎疯狂地回应着他，他的节奏也越发的快起来，我们就这么纠缠着，仿佛至死方休。
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我也会爱上一个男人，并且，这个男人是我的堂兄，同时又是仇敌。
第43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二）
此情可待成追忆（二）
离开太子府，我仍旧是那个苏琰。计划正在一步一步推进着，只要找到龙神密盒，等皇帝一死，我就可以报仇雪恨，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么，他注定要败在我的手下。
舟行带着兰芷去找解药，我被委派和苏瑾一同出使尹恩。
既然他注定是要死在我手上，那么给他一夕温柔又何妨？
每晚他都会在将我折腾到几欲昏厥才停手，躺在他身下，我想，这算不算是偷来的幸福。
如果他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那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忽然有些期待呢。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用指尖描摹着他面部的线条，他吻住了我，接下来又是一片天昏地暗。
就这样，直到世界的终结好了……
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去面对。
舟行的秘密被兰芷发现了，他留不住她的话，便让我来留好了。
只是她却一口回绝了我，并且告诉我，人这一生有很多选择，有些错过了无所谓，有些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一辈子么，只是我和他，哪有要或者不要那么简单就可以解决。
皇帝快要不行了，可是密盒的去处还一点头绪都没有，我想了想还是去了太子府。
他看见我很开心，听见我旁敲侧击地询问密盒下落，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起来，但他终于还是没有骗我。他说他也不知密盒在哪里，几次派弦音去皇宫里搜查都没有结果，但等皇帝驾崩之后他自会拿出一个“密盒”来堵悠悠众口。
我笑着问他，不怕我把消息透露给舟行么，他说，死在你手上，我心甘情愿。
呵，你还真的猜对了呢，瑾，终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
皇帝死了，我即将带着舟行和兰芷开始了逃亡。这时兰若却突然冒了出来，告诉我韶华的死讯。
韶华，那个谢府里唯一懂我的小丫头，死了。
我一甩马鞭，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逃亡之路。苏瑾，我还会回来的。
陈舟行这家伙似乎是真的坠入情网了，也是，这种事情本就没什么章法可循，你情我愿，日久生情也是人之常情。爱便就爱了吧，只是他们也注定是个悲剧。
现在的我，除了一个将报未报的仇怨，还剩下什么呢，我对着月亮默默地沉思。
借宿在那个村庄本也是无意，出来散步就更是无意，只是当我听到兰芷背了那一篇《赤壁赋》，一切就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逝者如斯夫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
寄浮游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在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