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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们吃饱了撑的吧,这都快饿死了,你们还有闲情闹休妻!”里正看着冯全,这个男人,就是一个怂包,他婆娘,在李家寨子十多年来,谁不说是一个好的。老娘说休就要休,这是养不活了,找岔吧。
走一趟就走一趟吧,唉,今年,多事之秋啊。侄儿家遭土匪,眼看就败了;这冯家,还闹休妻!
“什么由头?”里正还是很同情这个女人的,瞧瞧,半边脸都肿起了,这谁呀,下手这么重。冯全?这男人,别的本事没有,打女人还厉害!
“恶毒,好吃懒做,不敬婆婆!”冯老太太,罪名张嘴就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说有就有吧。只是,看着女人,里正道:“你还有什么可说?”
摇头,摇头,这个家,的确待不下去了。也不想待了,饿死都比在这儿气死强。
“按说,有这些由头,休倒是可以休,只是,这二妞三妞,好歹是你冯家的种,也让她带走?对了,你还有一个大妞呢,又跟谁?”里正决定,能帮还是帮一把她吧。
不提大妞还好,一提大妞,冯嫂更是气得气血上涌。她可怜的大妞,这会儿,也不知道还活在世上没。
一听到大妞的名字,冯老太太脸上就不自在了。
“大妞出门子了!”宋青青反应快,连忙接过话题。
这是那小妾?这样的人家,真没规矩;出门子,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子?是卖了吧。
唉,说起来,二妞三妞跟着她娘走还是好事,要不然,前脚休了娘,后脚就得卖了女儿。
冯家要休妻,不是卖小妾,好事者一传十,十传百,无事可做的婆娘媳妇,大姑娘,全都朝这边走,挤在冯家门前看稀奇看热闹。
“就说冯全是个软蛋吧,啧啧,娶了新人忘旧人。这冯嫂,倒了八辈子大霉,嫁给了他!”王花儿悄声的给表叔娘蒋大嘴咬着耳朵。
“你和冯老太太以前都走得近,没听她说为什么要休了这个女人?”蒋大嘴问道。
“没,我也是这才听说的,就过来看看!”王花儿摇头。
门口都是些看热闹的,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冯嫂也懒得理会这些了,面子值几个钱,反正,在冯家这十几年,不打就骂,她早就是没有面子的人了。
“爹,你为什么要休我娘?”从头到尾,二妞三妞都没看明白,只知道,娘要被休了。
“你奶奶说,你娘恶毒,偷家里的粮烙饼,只顾了你们母女三人吃,都不管这一家老小的死活,这个家,留你们不得了!”冯全看着自己的女儿,就仿佛看着别家的孩子一波,没有半分波澜。
“我娘没偷,是隔壁的杨二婶给我们吃的!”三妞听明白了,是吃食惹的话,立即大声反驳。
“三妞!”冯嫂一把捂住女儿的嘴。
从头到尾,冯嫂就没想要把杨家扯进来。这灾难年,月娘长年累月的救济自己母女,遇着事,就将她扯了进来,别人会怎么看。寨子里这么多揭不开锅的,还有王花儿这样的亲戚,要是一个个的都上门求助,月娘要怎么办。
“隔壁的杨二婶!”这话,大家都听清楚了。里正惊奇、王花儿愤懑。
好你个月娘,有余粮救济别人,家里养着两个外人不说,还拿出来给别人家吃,都不给你大哥大嫂,当真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呀,杨老二家有噢,我们都揭不开锅了,他还给人吃?”
“呵呵,咋没有,人家比我们都早一年种两季,又有那么多宽叶子菜”
“就是,有噢,要不然,我们没吃了也去找她帮帮忙!”
“再有,再有也是人家的,看他给冯嫂吃,都不给王花儿吃,所以,千有万有,都不如自己有,自己的,自己才能做主!”
这话说得小声,却也让王花儿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到底是给月娘惹上麻烦了。冯嫂心里不好过了。
“咳”里正清清喉咙,这是休妻,咋攀扯上杨家了。既然偷吃不成立,这妻还休不休呢?
“你们怎么说?”看向双方当事人,里正决定,快速解决,回家去,还得好好的理一理杨家的事。
“休,坚决休!”没吃的,她们又找到人家接济,休了更好!你杨家不是爱接济吗,三张嘴来了,你就接着吧。冯老太太,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请里正做一个见证吧,我罗氏,自嫁到冯家,十多年来,可有逾距?”冯嫂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看向外面的众人:“自今儿起,我罗氏,带走自己的女儿,与这无情无义的冯家,再无半分瓜葛。”说完,又朝里正拜谢道:“烦请你帮我写一份合离书,冯家的家产我一分不要,但,我自己的名声,还是要顾的!毕竟,我还有两个女儿要出门子!”
不要家产,休书和和离书,又有什么区别,冯老太太也痛快的应下了。
这和离书,怎么个写法,眼下,杨老二家有夫子,也有笔墨纸砚,于是,里正就打发人前去借东西,能把人一起请来更好。
“什么,休?改成和离!”纵然冯家再热闹,月娘也没有去看的心思。自己一家人在家,教教四丫头做针线,逗逗五丫头,小三子在听课,男人们都在旁听,不论听不听得懂,听总比没听的好。这会儿,过来借东西,却惊闻是写和离书。
夫子本不想掺与的,堂堂读书人,笔是拿来写文章的,岂是写和离书的。无奈李家寨子,能写得出完整字的,就没有几个人。因此,里正亲自跑了过来,夫子只得跟着过去了。
月娘坐不住了,也连忙跟着来人出去了,杨子千将小五丫住老爹手上一扔,也跟着跑了出去。
“月娘,你来了!”挤得满满的大门口,见月娘来了,都主动招呼,还让出了一条通道。
什么时候,自家老娘有皇后娘娘驾到的威仪了,看看,门前这些女人眼里,都是满满的炽热,怎么感觉老娘像唐僧肉一样了呢。也是,看,大娘王花儿,看着老娘的眼光,就恨不得直接丢进肚子里去。不对,她眼里的不是炽热,是厌恨!
都差点忘记你姓什名谁了,这会儿,我老娘招你惹你了,值得你这样恨她?杨子千直直的盯着王花儿,想要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冯嫂,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说和离了!”月娘上前,一把抓住冯嫂的手。
“月娘,以后,你就叫我罗姐吧,我不姓冯!”冯嫂,不,是罗氏,这会儿,眼里没有泪水,只有平淡。
当一切都成尘埃后,看淡了,也就心死如灰,无所谓了。
小三子相当爱惜的一张纸,也被罗氏仔细的折叠了,放进了衣袋里。这,是她的自由。
在众人各种目光中,罗氏回屋,收了孩子们的换洗衣服,搭在肩上,一手牵一个,大步走出了冯家。
来时,吹吹打打,花轿入门;走出,拍拍身上,不带走一点尘土。噢,带了,带走了两个女儿,虽然说是冯家的种,但,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与其被老太婆随意使唤打骂和折腾,不如,跟着自己去讨口。
“罗姐,你这是要上哪儿去?”门外的人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气都没出一口。这净身出户了,还带着两个孩子,听说,罗氏娘家也是靠不住的,这母女三人,饿死是早晚的事。同情、冷漠、嫌弃,各种眼光,却没有一人开口询问。月娘看着凄惨的背影,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心里也不是滋味。说起来,都是自己给惹的祸。
杨子千知道,老娘又在心里自责了。如果没有老娘的支助,冯大婶,噢,不,是罗氏,罗氏早就饿死了,恐怕,还等不到自由身的这一天。
“月娘,谢谢你,没事,走到哪儿黑,就在哪儿歇,天下之大,走都走不完的呢。”罗氏回首,报以一个微笑,脚步却没停。一不注意,踩在了一个坎上,脚下一崴,人就坐在了地上。
“娘!”二妞三妞,哭着蹲下身,想要扶起她。
“没事,莫哭,娘有些累了,娘坐一会儿就起来!”摔倒了,索性坐着休息一会儿,累,真的好累!
身后看热闹的人,有人悄悄的擦着眼泪,有人转身离开,有人,久久的看着母女三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罗姐,不如,你暂时到我家里歇一歇吧,这天就快黑了,能走到哪儿去!”咬咬牙,哪怕惹上冯老太太不高兴,自己这回,也要做一次好人。月娘上前,扶起了罗氏,心疼的说。
“月娘,”罗氏摇头,已经给月娘惹麻烦了,再去她家住一晚,恐怕明天老家伙就得骂上门了。
“别怕,我月娘,什么时候怕过别人!这日子,是我在过,走,跟我回家!”强挽了罗氏,将人搀扶着往家里走。
自己家,没富裕起来,倒先成了收容所了!杨子千心里感叹着。这罗氏,娘家不给力,听说嫂子厉害哥是软蛋,三口人,灾荒年回娘屋,恐怕吃一顿都难,又怎么能长住?其他亲戚,也没见走动。母女三 人,能去往哪里。娘今天给扶回去了,明天不可能撵走,呵呵,自己不忍心,三两银子买回个哑巴;娘不忍心,一句话,捡回去三个人。真不愧是母女啊,这心,都是糍粑做的,软得不行!
晚饭,月娘带了女儿和罗氏母女三人,一起围在灶房里喝了玉米羹。
“爹,明天我再做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吧!”看看,家里,吃饭都快两桌人了,这个家,人丁倒兴旺,就是财运不旺。杨子林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更打发时间。
“行!”杨大年看了一眼灶房,点头应答。
“罗姐,现在天不冷,你们和四丫头挤一个房间,暂时先住着,过段时间,让他爹再修一间屋。”月娘边吃,边给罗氏说道。
“月娘,明天我就带了孩子们走!”罗氏连忙解释,月娘有心留,她也不能真就住下了。看看这吃饭的嘴,这么多,杨家又不是开粮店的,哪供养得起。
“你能去哪儿?”拍了拍她的手:“放心,等你找到好的落脚点了,再走不迟!”
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