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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奈何天 (2565字)
残阳如血,吞噬着破碎的河山。沿凿壑江溯流而上,曾经繁华喧闹的城镇,如今充斥着冷清与悲凉,时有路人匆匆而过,骤急的晚风刮过,吹起了高处残破的旌旗,飘飘摇摇。
“让开让开!”
一小队军士手握着兵器,蛮横地推开挡着路的行人,他们各个面目整肃,小跑着朝城楼的方向赶去。
易装后的几人,自觉地停下步伐,让开了路,站在路的一边。那小队军士的队长,却一眼就扫到了这头,不由得皱起眉,转而走到他们面前,厉声问道:“你们是甚么人?来江下有何意图?”
“哎吆,官爷!”一个油头滑面的中年胖子忽然挤到了几人身前,谄笑着对队长解释,“这是小的母家的大侄子!这不,涣水那边起了战事,他带着家仆来投奔小的来。”边说着,他边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直往那人手里塞。
这队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净念,哼了哼:“三胖鬼,现在可是紧急时期,得看好你的人,别给老子整出甚么麻烦!”没有接过胖子的纸包,“晚上备些好酒好菜,老子要带哥几个喝一盅!”
“那是那是!”
待一队军士跑步离开,胖子回头冲净念笑了笑,没有多言,只道:“这边走。”
胖子带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家破落的酒馆,走至后院一间偏僻的房屋前,他敲了敲门,对着你们恭敬地喊道:“当家的。”
少刻,木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一青衫男子走了出来,正是那北门掬。冲胖子使了使眼色,待对方离开后,他笑着朝净念拱了拱手:“你来了,进屋说。”
苍禾与非莫等人隐到暗处。
净念进门坐下,北门掬为彼此各斟了一杯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江下这一带从半月前就已经戒严起来了,尤其往涣水的方向,除了持有军令的部伍,勿论官道还是小径皆无法行得通了。”
净念静默了片刻,后问:“蓝苍族呢?”
北门掬回答:“何施禄的大军已经驻扎在了岷山与岷溪河谷之间,将蓝苍族彻底地与外界隔绝。目前双方呈僵持对峙之势,何施禄行军之风向来诡谲,这次更是好耐性,一直没有莽撞地率大军进攻,只是派几千小股精兵试探骚扰。”
“严峻?”净念又问,他不是很懂军事。
北门掬微蹙起眉:“难说。何施禄显然是在打算着甚么,他既是一副沉着模样,或真有甚么出其不意的谋划。不过蓝苍族守在天堑之地,又有骁勇的护卫使,何施禄约莫也是一时难以下手。”
“只是……”
净念淡然地注视着眉头不展的青年。
北门掬沉吟了片刻,略犹豫地道:“我总有一种不好的直觉。”虽然他向来不以莫须有的感觉判断与决策,但这种强烈的不安显然让他有些烦躁,“何施禄这人,本领不俗,性情固执,若他真是横了心与蓝苍族对峙,照目前这样的态势,蓝苍族的普通族人不便随意出山。”这对于没有外界物资支援、本身又主要是靠天吃饭的族群来说,如同被人慢慢地扼住了喉咙。
“现今,或许只看一个‘耗’字。”
耗。谁能坚持得住短则数旬半月、长则三年五载的耗延,谁就能在这场较量中博取胜利。只历史上几次朝廷与蓝苍族的战争,最终是皇帝们拼不起数十万大军经年累月干耗在那环境恶劣的穷乡僻壤之地。也是那几次的教训,让历朝对于不可忽视又非举足轻重的蓝苍族多了几分宽容,只要对方臣服依附便不会过多的干预其内部事宜。
静静地喝着茶,听完了北门掬略带忧虑的言辞,净念淡淡地问道:“几时走?”他从蒲州一路走来,可谓是亲身体验了北部聿国的紧绷气氛,不少当地驻军都有动作,尤其靠近西北,戒备越发地森严起来。江下离上关还有不算短的路程,这座城已然被何施禄的部伍控制,多待一日或许就多添了一份危险。
只是有道不能行,他对于这一块错综复杂的地势不算了解,也不知下一步该往何处走。
北门掬松了松眉:“今夜出城。我已经安排好了,至于后面……”他微笑道,“少主子,你不是有那些蓝苍族死士吗?”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去往上关的路径了。
净念微点头:“嗯。”
“我的武功不太好,恐怕会拖累你们了。”话虽如此,北门掬的神色倒不见多少歉意。
“蓝离与苍谆给你。”
“那就多谢少主了。”
……
是夜。一行人在北门掬的打点下,赶在宵禁之前,顺利地离开了江下。根据苍禾、非莫与北门掬商议的结果,走水路沿江而上,是最为迅速而稳妥的方案。
从涣水口到凿壑江中游屏山这近百里的距离里,由于西岸大多是数百丈的悬崖山壁,故而历来没有人会从这里登西岸赴上关。
“以屏山这一带最为凶险,且水流湍急,”苍禾如是说,“但在屏山西北崖水面下,其实有一个豁口,潜水而入,行数百尺,就是个洞穴。自洞穴往深处走,有一条数里长的歧路通往南坡外。”
闻言,北门掬叹息:“如此艰难,也不比尝试从涣水行进来得容易。”
苍禾又道:“但过了屏山往西数十里,便是南域鬼林地带。”
在蓝苍族,那种危险的极易迷失的山林皆称鬼林,如此前净念历练时便是北域岷山隅的鬼林。一旦至鬼林,于他们来说,便算一种安全的保障。对于净念和苍禾他们,在这样的地方,完全不必担心被人拦阻到。
最重要的,他们完全可以从此处绕开已经被何施禄占据了的岷山,直接穿越过鬼林,攀爬过棋山直往隔断外界的天堑。
如此权衡一番,几人果断地选择了乘船北上。北门掬倒是有些手段,等他们几人抵达了野渡口时,一个伪装的商船已然停在岸旁。划桨的船工,俱是动作利索,起锚离岸,船只就倏地疾驰出去。
净念站在船头,劲狂的晚风吹得衣袖哗哗作响。
“不是说蓝苍族族长有四十个贴身护卫使吗?”北门掬走到他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话,“怎么就这五个人?”
净念没有回答,望着漆黑的江面,破碎的灯光随着波浪起伏沉浮,如散落的一水星光。
北门掬挑了挑眉,心叹这主子沉闷无趣,遂也不再聒噪,只想起今日见到的非莫——他一直知道这个冀暗部的首领,却鲜少见到真身——不由得出神:那位王爷,到底是有多看重这个年轻的继承者,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将他所有的势力交到对方的手上?!
“王爷,近日可好?”良久,北门掬轻声问道。
忽听人提起那个男人,净念微微一愣,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右手腕上的木珠。
、【六二】测尘嚣 (3413字)
子夜已过。
江面上水声荡漾,船体随着划桨的节奏摇摇摆摆。这艘船不大,约莫只容得下四五十人。船舱内也没有特意地被隔成几区,两名护卫使与一名侍卫将就地凑合着睡在角落里,北门掬占了唯一的一张床;而苍禾与非莫,以及另外两名护卫使,分别守在船头与船尾,谨防着未知的危险。
净念亦没有入睡,他的体能向来极好,而他也从来不在境况不明的时候放任自己睡眠。盘腿坐于摆在舱口的蒲团上,他静静地运转着体内的真气。
这时,浅眠的三人已然醒过来,动作小心地穿过船舱,来到甲板与船尾,准备和苍禾几人轮换值守。
“砰!”一声闷沉的响声忽地惊破了夜的沉默。
所有人顿时警惕。净念也睁开眼,他坐着没动,能感觉到船体摇晃得厉害,外面的水浪声直冲击着耳膜。
非莫走了进来。
已经清醒的北门掬连声问道:“发生甚么事了?”
“船工说,好像是船底撞到了暗礁。”非莫解释道,“他们正在检查,看起来船体并未受损。”
北门掬皱眉:“暗礁?”这条横贯在聿国领土正中央的大江,是全国各重镇交换物资、商旅买卖的运行主干线之一,每日往来的船只何止百十,哪曾听说过有甚么暗礁?这一思索,他脸色微变,“我们赶紧下船。”
非莫回道:“我们正处江中心。先生觉得有甚么不对吗?”遂见到净念站起身,扶着船身朝外走,忙问,“少主子?”
净念没有回头,只吩咐非莫:“保护好他。”说的自然是不擅武艺的北门掬。
船体摇晃的幅度似乎渐渐变小了,净念按在船顶篷的椽条上,望着撑起长篙的船工:“如何?”
那船工连忙回头,手上动作不停:“公子爷安心,只是块小礁石。咱这船结实得很,前儿个才打过桐油,这船底不但厚实,还新箍了铁条……”
前方两岸都是高耸的悬崖,大江水面如被从中掐断般,自远而近呈八字开口。船工絮絮的话语,净念没太留意,他只是望着那黑森森的江面,两崖间淡雾朦胧,隐隐约约摇晃着几点星光。
有船,正迎面驶来。
在船的另一头正随一个船工检查船体受损情况的苍禾,显然也注意到了远处的船只,从那影绰的灯光判断得出,来船显然不小:“凿壑江夜里常有行船的吗?”他问着身旁的人。
那人摇头:“不多。”
说话间,原本模模糊糊的灯火已急快地靠近,顿时江面上亮堂了不少。正这时,净念一行人忽然听到一声巨响,船身剧烈地颠簸起来,差点把船上的人全都甩了出去。
江水从船舷漫了进来。
“不好!”非莫艰难地稳着摇摇晃晃的身体,一手提着北门掬的后领,走到了船头,冲所有人大喊,“舱底漏水,船要沉了!”
他们这时所处的位置,偏偏是凿壑江水流最急、水位最深的地方——这江底亦有几种体形不大但攻击力极强、喜爱食肉的群居鱼类——不谙水性的人,掉入江中,则极是危险。
船上的船工十来人,连忙道:“我们几个会水,不如跳江吧!”
闻言,除了净念之外,北门掬、苍禾甚至非莫,脸色都难看起来。他们或是水性不佳,或是根本不懂游泳,这茫茫江面有百丈之宽,两岸又是悬崖峭壁,跳江无异于自刎!
倒是北门掬极快地定下神,被人提着脖子,卡得说话有些艰难:“慌甚么,那不是还有一艘船嘛!”只他的内心显然不如表面这般镇定。
……实在太巧了